“那個血色簪子，材質是‘泣淚’。”楚啟微微笑著，“我當日給你的玉佩，那上麵題的詞‘鳳華光轉玄雷滅，凡塵阡陌血淚滴。’便是出自這裏。”
    楚啟為我夾了一片萵苣，待我慢慢送入口中，接著說道，“這裏還有一個傳說，相傳當年冥王長子娶了鳳王三女，兩人舉案齊眉，乃上古眾神間的一段佳話。後冥王長子經曆天劫前不幸重傷，無法抵擋那天雷轟頂之勢。鳳女便為他生生受下那天雷轟頂的劫難，卻因此魂飛魄散。冥王長子仰天長泣，泣淚成血，落入凡間，沁染了一方土地，便生出了這樣血魄玉骨的物事。”
    我聽了他的話，覺得他是喜歡這個簪子的，就要摘下送予他，他笑著搖了搖頭，說既然是家師的遺物，便該妥善保管，萬不可送予他人。
    那日我們飲酒將近三更，直至我的那壇梨花蜜見了底，方才作罷。
    我一直為楚啟講關於師父和山中的生活，也不外乎那些瑣碎的小事，楚啟倒是側耳傾聽，眼眸中有我未曾見過的認真，偶爾還插上幾句話。
    隻是他果真隻那杯之後就不再續杯了，餘下的蜜釀被我一人飲下，本不會醉的酒量，我那日卻爛醉如泥，隻記得到最後說到師傅的那幾片風幹的梨花時，已泣不成聲了，仿若是說別人的故事，但是沁入的卻是自己真實的情感，如何不會醉？
    待到醒來時已是第二日午時，暖暖的日光從微開的窗扉傾瀉進來，讓我好一會都不知道身在何處，直到有人喚我。
    “特使，特使……您醒了！這是陛下吩咐讓您醒了後飲下的。”一個宮侍順貼的站在一旁，遞來一隻白瓷碗，裏麵有淺綠色的湯。
    我端過碗，一飲而盡，不苦，微甜，唇齒間還留有些許的清香，此時才發現自己不是在驛館。
    慌忙問道：“這是在哪？”
    “這是陛下‘德慶宮’的偏殿，特使昨日醉了後，陛下便吩咐您就近的在這偏殿歇下了。”宮侍滿臉堆笑的過來攙扶我，“剛剛那是醒酒的特製湯藥，特使覺得如何，頭應當不似剛才那樣痛了？”
    我果真感覺到剛剛閉塞的全身經脈都順著一股暖流流過，而緩緩暢通，頭腦也就清明了些許。
    我知道“德慶宮”是楚啟的寢宮，據說他以自己身體虛弱拒絕婚娶，所以至今後宮裏隻住了待嫁閨中的玲湘公主。
    那樣的一個人，要怎樣的人兒才可以與其匹配，才可以讓他波瀾不起的心海蕩開一絲漣漪？
    像謫仙一般的他究竟能否有世間的情愛？如若我告訴了他我心中的期許，他是否能夠接受我？
    這些都是我心中的迷惑，我甚至害怕看見他那淺淡的笑容，害怕聽見他那清淺的話語，我害怕我忍不住透露出自己的心聲，我是如此清醒卻又沉醉的迷戀著他。
    但我直到很久以後才明白他所有的真心都已給了別人，那些悸動而澎湃的情感早已沉澱，留下的隻剩淺淡。
    此時的我被一群宮侍梳洗後，便被帶到了正殿。
    “今日早朝商議決定，本月十七便是吉日，不知特使以為如何？”楚啟端坐在禦座上，看見我進了殿，淡淡的問道，仿若昨日與我飲酒的不是他，此時的他沒有一絲的落寞，真的隻是一個王者。
    “一切全憑雲王做主，下官馬上回去派人稟告我王，願此次聯姻可以使兩國的關係更加融洽和諧。”我跪拜，叩謝了恩典。
    楚啟走下禦座，“午後小憩一會，便帶你師傅的骨灰來找孤吧！孤沒什麼胃口，就不留你用膳了。”
    他走了之後，我在這無人的大殿上站了很久，那一聲“孤”似就提醒了我，所有的一切美好憧憬隻不過是癡想，他是他，我也隻是我。
    隻是他走後，醉心的藥草清香縈繞周身，久久不散。
    我害怕打擾到楚啟休息，到了日落他傳召我，才匆匆趕到雲都外的九容山下，山下有一個不大的行宮，據說那裏有一口泉眼，圍出了一汪溫泉，是當年上仙時代聖君為喜愛逗留人間的妻子引了天宮的瑤池之水，沐浴淨身之用。
    後來聖君的妻子背叛他，被他一劍貫胸，繼而湮滅，聖君就再也沒有來過人間。
    此時看著眼前景致，隻覺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傳說依然隻當是傳說在流傳。
    這是個甜蜜卻哀婉的地方，我在青山綠水間，望見清淺的人煙，渺渺處是誰的寂寥。
    楚啟在半山腰的涼亭等我，昏黃的晚霞照在他的周身，鎦金的光感讓我覺得他越來越不真實了，仿若置身夢境。
    “你來了。”他彎了眼角看我，笑容是模式化的淡漠。
    我突然發現我離他是如此的近，卻又是那般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