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立時混亂不堪，光滑的冰層本已無法立足，一場毫無防備的“綠豆雨”更讓宋軍叫苦不迭。梁繼宏不禁暗暗心驚。
    黃河上人仰馬翻，秩序大亂。
    “放箭！”娘娘寨內，林照盛揮刀大喊。
    寨兵們站在一人高的木架上，將身子探出木柵欄，對著冰麵上七躺八歪無力自保的宋軍是一陣密集箭雨。一時，箭如流蝗般飛去，可憐一眾宋軍，在箭雨中紛紛倒下，慘叫聲、哀號聲遍野響徹。
    梁繼宏忙道：“鳴金收兵！”
    已衝至柵外對娘娘灘漸呈半包圍的楊家兄弟揮動手中兵刃，邊奮力格箭，邊道：“快撤退！”
    楊延昭一手擋箭一手攙起身邊一名腿部中箭的軍士：“盾牌，上盾牌！七弟，快快召集人馬撤過南岸，我來斷後！”
    楊延昭見寨兵隻隔了柵欄放箭，卻並不出來衝殺，頓時大悟：冰麵上短兵相接，對手並無優勢可言。如此一想，略感心安。一麵指示延嗣帶隊撤離，一麵急令盾牌兵在岸前堵成一道盾牆。後續軍士不斷往後搶運中箭軍士。近三百餘名受傷軍士被全數拖回南岸，無一漏餘，殿後人馬這才容身而退。
    二狼寨方向，鼓聲大震。娘娘灘寨內軍士大開寨門，一幹軍士歡呼跳躍，並不出擊。隆隆鼓聲，讓宋軍聽得莫不心驚肉跳。娘娘灘外距南岸的黃河冰麵上，血流成河，黃土與冰融血水，在冬日的陽光下漸漸凝固成黑乎乎、黏稠如漿般的淤積物，極是糝人。
    初戰，宋軍以死傷三百餘人的代價大敗。
    第二日巳牌時分。南岸坡上坡下，宋軍以密集衝擊隊形展開。前排是二百名盾牌手，排成一列。後麵是五百長槍兵，一千名短刀兵，中軍護衛下，一麵寫有大大“帥”字纛旗在風中呼啦啦響。
    昨日一敗，潘美與王侁大為惱火，連夜召集眾將領開陣前軍事會議。經此一劫，諸將大多保持沉默。在沒有尋求到一種合適的攻擊方法之前，眾人一籌莫展。最後隻好采取以被動防守伺機主動出擊為主，輪番攻擊，盡量短兵相接，充分發揮訓練有素的宋軍單兵格鬥優勢。
    末了，潘美冷冷壞視眾人道：“我們不能再輸，也輸不起了！”
    “擂鼓！”潘美道。
    鼓槌起落，十名大漢上身僅著一層單衣，奮力擊打。嗵嗵嗵震耳欲聾的鼓聲中，二百名盾牌兵一言不發，大踏步走向河道。身後，數百名軍士不斷輪流在冰麵上拋土，尾隨盾牌手一路前行，一條筆直的黃土道漸漸延伸到娘娘寨外十丈遠近，止步不前。
    範謹遠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回頭看著梁繼宏。大戰在即，眾軍士莫不斂聲靜氣，熱血上湧。既知寨兵不敢貿然出擊，宋軍信心大增，並不急於猛攻，避免不必要的流血犧牲。
    “殺！”突地，近兩千餘名軍士齊聲大吼，範謹遠率八百名軍士攻左，楊家兄弟率八百名軍士攻右，盾牌軍防守於前，直望娘娘灘上衝來！
    “放箭！放箭！”娘娘灘內，寨兵箭矢如雨，呼嘯而至，射擊在前軍盾牌上，叮叮當當一陣亂響，紛紛墜落冰麵。
    林照盛俯身柵欄，見寨外密密麻麻的軍士在堅盾的掩護下如螞蟻般擁上來，卻傷不了對手分毫，心下不由大急。
    “傳令，全軍備戰！”林照盛道。
    左右兩翼宋軍衝上河灘，距寨柵三五丈處，盾牌軍分散兩邊，後麵宋軍從東西兩麵掩殺而至。隔著柵欄，兩軍已廝殺開來。十數架短梯搭上柵欄，軍士蜂擁而上。寨柵本來低矮，守軍並未置備滾石木擂等物，本想借助黃河天險之地利據守，不料宋軍卻於寒冬踏冰強攻。
    刹時，寨裏寨外，殺聲震天！
    攀上雲梯的宋軍尚未立穩，便被柵欄內伸出的套索環鉤，連人帶梯扯脫在地。梯角騰空掠起，梯上的軍士嚇得緊緊攀附在梯中一動不敢動，梯下宋軍忙一窩蜂抱住雲梯，死力扛在肩上，後軍又是一股風往上衝。長槍軍隔欄縫隙連連刺殺，將守軍逼得連連倒退。
    “放火！”隊伍中有人大喊。
    一時放起火來，引火雜草堆積一處，木頭柵欄立時引燃，木材的爆裂聲、柵欄的倒地聲、燒傷的哀叫聲，四散的濃煙，著火衣物、人肉烤焦的刺鼻怪味在娘娘灘上方遍野彌散。左翼宋軍率先燒開一個長約三四丈的豁口，餘火尚未散盡，殺紅眼的宋軍一湧而入，與守軍廝殺一處。
    林照盛率數十名寨兵趕赴左翼，與衝入寨內的宋軍碰個正麵。
    “堵住豁口，跟我上！”林照盛揮刀衝入宋軍陣中，揮刀便砍，身後軍士嚎叫著殺過來，寨東兩軍頓時混戰一處。
    右翼楊家兄弟見左翼人馬殺入，楊延照道：“七弟，快想辦法衝進去！”
    “不能用火，兄弟們都在梯上！”楊延嗣道，仔細看看捆綁柵欄的藤索，心念一動，挺槍插入藤索內，兩臂一用力，將藤索上下連攪四五個來回，經桐油浸泡狀如鐵索般的柵欄藤索立時繃斷！
    “七將軍，好大的勁！”宋軍一陣歡呼。
    楊延嗣頓時信心倍增，連續挑斷六七條。
    身後宋軍一擁而上，組成人牆用力撞擊，鬆脫的柵欄慢慢傾斜。不待推倒，數十名軍士已躍上柵欄，跳入寨內，後麵源源不斷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