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諸人看著他們，微微一歎。
    驀地，宋軍營壘鑼聲漸起。
    範謹遠道：“兄弟，記住我攻左翼！”
    範謹質抹抹淚：“哥，那我走右翼！”
    “保重！”
    “保重！”
    雙方寨門大敞，諸將各歸本寨不提。
    漸近午時，南岸宋軍營寨三聲震天炮響，全營人馬拔寨出動。數千馬步軍散開躍下土坡衝出。前軍數百名步兵一人肩負一袋黃土，沿河岸撒出一道寬約數十丈的道路。後軍輪番運土，冰麵上黃土墊就的大道展呈呈直向娘娘灘鋪過來。不到頓飯工夫，已近娘娘灘。
    梁繼宏騎馬不住沿河岸奔走，一邊催促各營軍士加快墊土速度，一邊警覺娘娘灘守軍動靜。奇怪的是，灘上寨門緊閉，守軍一直默默觀望，並未出一兵一卒，直至土道接近，亦無一人。
    身後坡頂，潘美持令旗在風中用力揮動。不及多想，梁繼宏抽出腰刀，叫道：“諸將官，跟我衝！”
    “殺！”岸上鼓聲震天。三百餘名騎軍一馬當先，踏著黃土大道向娘娘灘殺來。堅硬的馬蹄踏在黃河冰層上發出叭噠叭噠聲響。冰上鋪了一層黃土，被前軍馬腳兩下踐踏，後軍觸腳冰麵，雖將速度放緩，已有數匹連人帶馬摔在冰層上。好在冰層堅實，不致踏碎掉落冰層。馬後的步兵早等不及，分數路躍上冰麵，挺槍揚刀衝殺上來。
    越走前軍馬越是緩慢，部分軍馬停立原地，任馬上軍士死命抽打，軍馬步履蹣跚，一步一步往過挪。梁繼宏大感焦急，催促後軍往冰上不斷灑土。片刻工夫，步軍隊伍已超過馬軍，呼叫著衝上來。
    “報，官軍馬隊停在河中，好似無法前進，前鋒步兵不足四十丈！”
    “報！步兵已逼近塹壕！不足十丈。”
    漸近娘娘灘尚有十丈左右冰麵裸露，宋軍衝殺上來，腳下連連打滑，前邊有人摔倒，未及起身，後麵一窩蜂壘上來，攻擊勢頭立時放緩。
    唐天河回身望向北岸二狼寨方向，見薛懷固等人站在河岸上朝這邊觀望，立時信心大增。“奶奶的，沉住氣，放近了，讓他們圍上來。傳我的令，不許一人出寨迎戰，兄弟們先看出好戲再說。”
    宋軍狼狽不堪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往前擁，集驟而起的進攻士氣一眨眼工夫失卻大半。好不容易立穩腳跟，不住怒罵墊土速度跟不上，更有部分軍士數番滑倒，數番掙紮起身，剛剛尋處站穩，被後麵跟進的軍士擁倒在地。一時，黃河冰層上到處是怒罵聲、嘻笑聲、痛叫聲。
    梁繼宏不禁微微蹙目，眉頭緊皺。眼前陣勢哪裏象個戰場，卻象是個雜耍鋪，部隊擁在娘娘灘前擠作一團，亂七八糟亂哄哄的叫作一團。
    娘娘灘上守軍原本在柵欄內屏聲靜氣等待反擊，見此情景，紛紛擠進柵欄邊看熱鬧，不斷笑著指指點點冰上站立不穩的宋軍。
    “日你娘的，平日裏耀武揚威個勁，今日怎地這般球勢，有本事上來！”
    “過來啊，爺等著你哩！”
    “哈哈哈！”
    宋軍氣急敗壞地怒罵道：“有本事戰場上一刀一槍見個回合，縮在寨子裏當烏龜鱉子麼！”
    兩軍未及陣仗，隔寨遠遠對罵起來。
    楊延昭、楊延嗣奉命率兩營步軍直攻娘娘灘守軍，不料卻是這種光景，一時又無可奈何。此時，太陽恰值當空照下來，冰麵上鋪就的黃土與冰層早融成一團，泥濘不堪。
    “六哥，這打得什麼仗！”楊延嗣拄槍站在冰麵上，指著亂哄哄的隊伍道，“再這麼折騰下去，一會流寇衝出來怎麼辦，豈不要一敗塗地？”
    楊延昭道：“這倒不怕，對手與我們同險，他們亦不敢出來見陣。
    “那怎麼辦？”楊延嗣急道。
    “慢慢接近寨子再說。”楊延昭亦是無計可施。
    楊家兄弟估摸錯了，待宋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接近娘娘灘，全軍已是累得人困馬乏。各路將領整頓人馬，待要攻寨。突地寨內一陣急促鼓聲四起。
    宋軍尚未回過神，也未見對方使了什麼手法，數十尊高腳架子立起來，一大包一大包黑乎乎的東西揚上半空，鋪天蓋地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石子，由近及遠一路揚灑開去。冰麵上一層綠盈盈的什麼物事，有膽大的拾起來一看，竟全是綠豆！
    娘娘灘南寨外數十丈遠近的冰麵上，立時被遮雲蔽日般的綠豆鋪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