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一聲脆叫，誰也不防江梅英坐下白馬突然一個收勢不住朝河裏跑去。範謹質大驚，那白馬馱著江梅英淌進河裏，在離河岸五丈開外深及膝蓋的河中停下，揚脖朝對岸噅兒噅兒高叫。
    灌木後的李沅失聲驚叫道：“妹子！”便要跳起身，薛懷固忙一把將他死死按定，手緊緊捂住他的嘴，厲聲道：“少爺，不可莽撞！”
    河對岸的遼軍哈哈大笑，指了江梅英叫道：
    “公的全過去，母的倒往這邊跑，好極好極！”
    “娘們過來吧，嘴唇癢癢了，爺給你潤潤！”
    馬上的江梅英大急，用力緊勒馬韁，死力用鞭子在馬臀手猛抽，馬急了突地揚蹄起立，一個收勢不住，江梅英啊呀一聲栽落河中！
    “啊呀！”兩岸一齊驚呼。範謹質顧不得脫鞋，跳進河裏。江梅英爬起來，全身濕透，衣服緊緊貼了身軀，將姑娘的線條暴露無遺。一眾河岸邊的遼軍竟看得眼都直了，怪聲怪氣地打口哨，說粗話，嘻嘻哈哈吵作一團。渾不覺，身後的馬群竟在頭馬率領下淌河過了這邊。
    薛懷固細細一略摸，竟有上百匹之多！當下，衝坡下壕溝內的張晉良一打手勢，張晉良會意，低聲囑附弓箭手各就各位，箭扣弦上，伏身待命。
    範謹質將江梅英拉上岸來，江梅英凍得瑟瑟發抖。沙突雪將身上的外衣脫了披在江梅英身上，不住安慰。範謹質偷眼打量正陸續淌河的軍馬，心內暗自稱奇，扭頭見張晉良仰躺在壕溝中示意他往回撤，便笑著一點頭，讓兩人上了馬，衝河對岸笑道：
    “軍爺，我得趕緊回家了，我家小姐掉進河裏，回去必有一番好打的挨！”
    說罷翻身上馬。
    “不要走，不要走！”
    “娘們怪冷的，等哥哥給你暖暖再走不遲！”
    三人哪裏肯聽，驅馬便沿河岸往西跑，身後一大群馬竟緊緊尾隨。
    “唉，軍馬全跟去了！”
    “回來，回來！”
    “傻漢子，不聽老子放箭了！”
    範謹質用力在兩人馬臀上抽了兩鞭，兩馬吃痛，撒蹄便奔。
    “軍爺，實在怕我家老爺責罵，兄弟先走一步了！”範謹質哈哈大笑，撥馬便走。軍馬呼啦啦跟進，竟是一窩蜂般絕塵而去。
    遼軍尚自發愣，範謹質等人已消失在一裏開外的山坡後。
    “不對，上宋軍的當了！”遼軍中有人驚呼，頓時河北岸牛皮號角“嗚嗚”地吹將起來。山後提刀攜槍湧上來一夥遼軍，約有二三百名。
    “弟兄們給我過河搶馬！”為首遼將振臂大呼。
    前鋒遼軍提槍淌進河裏，一邊涉水，一邊嗚哩哇啦地叫罵。
    土壕後的張晉良沉著地盯著河內遼軍，低聲道：“等等，待遼軍到了河中，聽我口令，無令不得探身放箭。”
    河岸上一夥遼軍在一名軍官的指揮下，不住朝山坡方向指指點點。瞬時，約一百餘名遼軍順河道直往西奔，打算從山口方向渡河。
    見馬得手，薛懷固壓低聲音道：“留五十人接應張將軍後撤，餘下人馬跟我到山口掩護範謹質！要快，搶在遼人前，不能讓他們渡了河！”伏在坡後的人馬悄沒聲息地退下土坡，順坡下林間一路往西急奔，與對岸遼軍隔河賽腳。
    先期渡河的二三百遼軍，剛渡至河中心，河水沒至大腿處。突地對麵河岸土壕後聽得一聲斷喝：“弓箭手，預備！”土壕後聞聲站起一排齊刷刷的弓箭兵，張弓搭箭，惡恨恨地盯著河內眾遼軍。
    “嗖”地一聲，一支利箭破空裂響，將頭前一名遼軍的軍帽射落水中。
    “有膽敢再進前一步者，格殺勿論！”
    一時，眾遼軍呆立河中，進退不得，一齊往河岸方向看。遼軍將官嗆啷一聲抽出刀來，揚臂叫道：“給我殺，有捉得一名宋軍者，賞大錢一百！衝啊！”
    遼軍膽氣頓生，鼓臊而起，嗷嗷叫著揚刀往前衝！
    “放箭！”按照陣前安排，二百名弓箭手分前後兩排，前排軍士應聲扣弦而發，退後從箭囊中抽箭，後排軍士近前一步再射。竟是箭峰如雨般，峰峰不間歇，可憐河中心快到南岸的遼軍無法避退，紛紛中箭倒進河裏，不是被射殺便是被河水淹斃。大部分箭因射程太近，落進河裏。
    待兩個排射過後，張晉良道：“再放近三十步射！”
    北岸一時靜寂，遼軍後隊在軍官的指揮帶領下，挺刀衝來。不一會已過河心，前鋒數名遼軍已離岸邊不過三五丈遠，水勢漸淺。“殺呀，宋兵沒箭了！”
    “再等一等！不要慌，聽我的令！”寨兵們緊緊扣了弓弦，側目看著張晉良。遼軍數名軍士已淌上岸，後鋒仍在奮勇泅渡。
    “放！”一排急射將衝上岸來的十數名遼軍放倒在地。又一排急射延伸至河中，二三百餘名遼軍已是折損一半！
    張晉良躍上壕頂：“將遼軍給我射回北岸去！”
    寨兵們早已按捺不住，紛紛躍起來，衝至河岸邊，朝河中心急射。一眾遼軍竟成了靶子，除十數個腿腳快的，逃回北岸，餘下全部葬身箭雨之下。
    坡後的五十名接應寨兵看得過癮，禁不住叫起好來。
    “遼軍援軍來了！”坡上有人指了對岸叫道。
    北岸山坡後，突地黃塵滾滾，一大隊人馬躍過坡道，直奔河岸，竟有千餘人！張晉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快撤下來！”
    張晉良迅即指揮弓箭手後撤上坡。撤退途中，對岸遼軍已蜂湧而下，前麵弓箭手一邊渡河一邊望南岸放箭。遼人弓硬箭強，射程又遠。上坡當中，已有數名弓箭手中箭倒地。
    “快！快！”坡壁五十名寨兵將準備好的盾牌齊齊排開，組成一堵矮牆，中間空出一個大口子，弓箭手順口子往進湧，張晉良最後一個衝進時，口子迅速合攏。
    “張將軍，軍糧車馬已南上順雄勇鎮三裏營官道上撤退，薛大哥讓你帶人從沙地營官道往黃河邊上趕，沙窩鋪村口有人接應。林子裏有馬，兩人一匹，快走！”
    “你們怎麼辦？”
    那名軍漢指指盾牌手們身後密密麻麻堆集的短柄槍，笑道：“張將軍放心，我們還有馬，自有辦法脫身。”張晉良一揮手道：“上馬，兩人一匹，後麵的人麵朝後，給我射追兵！”
    弓箭手們紛紛上馬，打馬往沙地營道上衝。
    聞聽身後那軍士遙遙喊道：“弟兄們，給我上標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