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五)危機四伏蠻將血濺南峪口 心血枉費智士慎定去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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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坡口,突地一陣喊叫。張晉良率埋伏在北坡口放火封山的寨兵,聽得溝內靜寂,料是伏兵著手,實在按捺不住,命人滅了火清出一條道,衝至溝內,見是此般情勢,竟愣怔當地。
“薛大哥,怎麼辦?”張晉良仰頭叫道。身後寨兵緊握刀槍,虎視眈眈地盯了中間一群官兵。
薛懷固緊咬唇角,突地叫道:“讓他們走!”
兩下裏都愣愣地看著薛懷固,一時竟未回過神來。林照盛嘶啞著嗓子道:“薛懷固,當真放我們走!”
薛懷固一聲不吭。
“放了他們?”唐天河以為聽錯了,著急道,“薛大哥,這官軍都他娘屬狼的,今日放了兵器,明天拿起刀槍來,還是兵!放了他們還會與咱們為敵!”薛懷固冷冷道:“怕什麼,再敢為敵,定殺不饒!”
林照盛含淚一抱拳道:“薛懷固,我林照盛今生欠你這條命,來日定當補報!走!”
“慢!別人可走,你走不得!”薛懷固道。
林照盛一愣,淒淒一笑:“好,我留下!”一眾親軍道:“林將軍,我們不走,願與林將軍一道同生共死!”林照盛道:“少廢話,還不給我快走!”唐天河怒道:“叫你們走還不走,磨磨蹭蹭等什麼,呆會不信老子變了主意,一個也走不得!”
官軍們聚了一夥,慢慢走近寨兵前,看著昔日一幹備受欺淩、怒目相向的難民寨兵們,再也不敢近前一步。
張晉良一側身:“讓開!”寨兵們遲遲疑疑地極大不情願地往兩邊散開,轉瞬閃開一條人胡同。
官軍一個接一個,抱頭急急地往出跑,猶如喪家之犬,唯恐爹娘少生兩條腿。
“王麻子,你也有今天,當日老子從朔州南下,在嵐州城你怎麼欺侮老子!老子在城門下餓得走不動,你踢了老子兩腳,今老子不殺你,還你兩腳!”一名寨兵大哭道,揪住一名官軍衣領,上去就是狠狠兩腳!
“不能便宜了他們,平日裏作威作福的一群狗!我操你娘的!”又有人拉住一名官兵劈臉就是兩個耳光!
“打這夥王八羔子!打呀!”一群難民紛紛憶起往日遭欺的苦楚,登時從人群中拳打腳踢!可憐一夥官軍抱了腦袋,這個身上一拳,那個屁股上一腳,哪裏敢還手,忍痛急惶惶地往出衝!
林照盛亦看得心驚膽顫。
薛懷固道:“姓林的,你看清楚了。欺人者終被人欺,你們平日裏仗著一身灰皮,欺淩百姓,橫加奴役,早已積下累累血債,他們哪裏配得做人,是一群惡狗!今日不殺他們,是我隻殺人、不殺狗!”
官軍們個個鼻青臉腫,灰頭灰臉地好不容易衝出溝口,四散逃奔,片刻工夫,走得一個不剩。
伏虎灘一場惡戰最終以主將韓德佩陣亡、副將林照盛被俘、傷亡官軍二千人結束,幾近全軍覆沒。伏虎寨僅傷亡四五十人。
酉牌時分,伏虎寨內前、中、後三院軍士們歡慶勝利,中院四五口大鍋內燉了滿滿的馬肉,肉香撲鼻。
薛懷固回了山寨,悶聲不響地一頭鑽進上院。沙突雪奇道:“範大哥,打了如此勝仗,薛大哥看上去好似不高興?”範謹質道:“不會吧?”沙突雪道:“不信,你進去看看。”範謹質正要走,院內石階下唐天河吆喝道:“薛大哥,範兄弟,有好酒。這仗打得就是過他娘的癮。”一眼見沙突雪在跟前,嘿嘿一笑,道,“沙姑娘,別在意,說慣嘴了。”沙突雪笑笑。範謹質攔住他,從手中接過酒壺:“我過去送吧,你招呼好兄弟們吃喝!”唐天河笑道:“好咧,兄弟們今天定要樂嗬樂嗬!沙姑娘,我下去了。”
“等一等,少爺進去了。”沙突雪一把拉住範謹質。果見李沅站在階台上笑著同江梅英說了句什麼,便下了台階進了薛懷固的屋裏。
“江妹子。”
江梅英正要關門,見兩人站了院外,笑道:“沙姐姐,你們倆在那做甚麼,進來跟妹妹說會兒話吧。”沙突雪道:“範大哥,那我先過去了。”說罷一徑走了。
範謹質端著酒壺踱至西屋外,正要進門,卻聽見裏邊傳出一陣緊似一陣的爭吵聲。範謹質大驚,豎起耳朵,隱隱聽得薛懷固語氣不慍不火,李沅卻聲音尖利,似是在什麼事上發生了分歧。
範謹質咬咬牙,敲了敲門。“進來!”裏邊,李沅沒好氣地說。
一進屋裏,薛懷固悶聲不響地在左首桌旁,抬頭看了範謹質一眼,微微歎了口氣。
“範大哥也在,薛大哥,你倒說說,打了如此勝仗,士氣正旺,我們本應率軍南下,奪了雄勇鎮,好歹總是有個落腳之處。你倒好,竟將被俘官軍放了,還要棄了這伏虎寨,率軍轉移。薛大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轉移?”範謹質奇道,“薛大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薛懷固道:“範兄弟,此次征剿,官軍二千餘人幾近全軍覆沒,朝廷必然顏麵受損,不清剿了我等決不罷休。伏虎寨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這是實情。可你看看這地勢,卻是有進無退之路。此次全勝,非我等實力所致,而是主將韓德佩無能,不聽林照盛之言所致,多少占了僥幸。朝廷下回征剿,絕難再有此次之地利。大宋朝廷猛將如雲,智謀之士太多,到那時進軍伏虎寨,若采取迂回攻擊,斷我糧草,毀我水源,我等將一籌莫展。”
李沅道:“薛大哥,山寨內上下士氣旺盛,糧草充足,人吃馬嚼,支度半年綽綽有餘!”薛懷固道:“半年?若我是朝廷官軍,圍而不攻,半年之後呢?”
李沅一時語塞。
範謹質道:“薛大哥說的倒也在理。”
“在理?在什麼理!沒聽說打了勝仗退卻之將!”
範謹質道:“少爺,咱們聽薛大哥說完再理論不遲。”李沅氣呼呼地一屁股坐進椅子中,一言不發。
薛懷固道:“少爺,範兄弟,現下隻有寨內這三千餘軍馬,我們得為他們的命負責。同朝廷硬碰硬何異於以卵擊石,我們抗不過他們,保存自己是上策。一句話,打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若久留此地,敗了,連個跑的地方都沒有,不是將三千人馬活活逼上死路嗎!此地絕難久留,非走不可。”
範謹質顫聲道:“走,往哪裏走?”薛懷固幽幽道:“到一個可進可退、可攻可守的地方,西渡黃河進二狼寨!”範謹質道:“薛大哥,可要想好了,這可是關係數千人安危的大事!”薛懷固凝眉歎道:“少爺,範兄弟,正是為了這數千名甘心隨我等出生入死的兄弟安危,這才是必走之道。”
“要走,你們走,我留伏虎寨!”李沅突地站起身來,氣呼呼地推門而出。“少爺,少爺!”範謹質叫道。
“嗚嗚嗚!”薛懷固驀地掩麵而泣,“李爺啊,你不成事,難道竟要少爺也不成事麼!天啊!”範謹質駭然發覺,一股因極度失望而至的悲憤掛了薛懷固一臉。
“薛大哥,事體重大,最好將張將軍唐大哥叫來一處議議最好。”薛懷固道:“好,叫過來,全叫過來,現在就去,一時也延誤不得,稍一遲疑,禍在不測!”
範謹質驀地一股寒意聚上心頭,不及細想,起身便走。剛至門口,薛懷固道:“把那姓林的也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