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古篇 第16章 如夢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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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嗚哇,小夜哭死!!!得了感冒幾天沒更文,是偶不對,可是……可是親們讓偶自欺欺人一下嘛!!!
唉,罷了,我來更了,親們記得可憐偶一下,給點評,加個收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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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餉凝情無語,手撚梅花何處。倚竹不勝愁,暗想江頭歸路。
東去,東去,短艇淡煙疏雨。
——王之道
***
窗外的梅花如飄雪般疏落,含混了晶瑩的雪瓣,揚起一陣綺麗清絕帶寒氣的夢。沉墨色的枝幹,旁逸斜出,似虯龍似騰蛟,堪堪綴了那一片淡色粉白的馨香,多了說不盡的柔腸心緒。
蘇遠就這樣拖著曳地的紅衣,默默站立,任鬢發與肩頭落滿皚皚白雪,混不自知。
本是最豔俗的色彩,卻包裹著最冷清的心。紅綢上隱隱爬著黑色的暗紋,隨著風動,幻化出浮雲瀚海潑天的景象。
他倒未去細想過,那隱藏在凡身肉體裏的靈。隻是,無論哪一種,欠他的,債是一定要還的!略略垂首,青絲跟著滑落,遮住一片犀利的神采。
“主子。”絕色女子跪在他腳邊,極輕地喚了一聲。
他微轉頭,看著蒼灰色的天際,拿過女子遞來的拂塵一甩,跨步離開。
“事情都交代好了?”
“是。”跟上的女子回答,聲線沒有一絲起伏。
“嗬嗬……”他自己都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呢。
***
一遍,兩遍,三遍……橫著數,豎著數,但無論怎麼數,晏謙上交的錢兩就是讓華清的眉頭越皺越緊。
“你確定你一個月的月俸就這麼點?”好,很好,非常好!一共三兩碎銀,真是多啊!
“嗚……這個,其實……嗯……”晏謙不自覺地緊了緊褲腰帶,他真的是把所有銀子都上交了啊!
看著他支支吾吾的樣子,華清頗有仰天長歎的衝動。果然,對這種清水白菜,還是不要抱多大希望的好!
“其實本來可以多一點的……”生怕自己還不出錢華清會把他一刀劈了,晏謙忙搶白,“都是蘇遠那個娘娘腔,死道士,臭雞蛋……”想到這兒,晏謙滿腔悲憤一發不可收拾,前幾日,蘇遠上奏,說他既然賦閑,不幹事,俸祿自然要減,不能讓朝廷白養人。於是,本就不多的俸祿一減再減;又於是,本還想從中拿掉幾兩慢慢存著的晏謙,在能滿足溫飽後,終於走上全部上交華清的絕路。
隻收了三兩銀子的華清十分不爽地翻翻白眼:“沒關係,到你實在還不出的時候,我會找件東西讓你抵押的。”說實話,華清早窺覷優紗那朵優曇婆羅花不知不久,至今也沒死心,嗬嗬,到時剛好讓他抵押了。
“可是……”他家好像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華清隻要別讓他用命抵押就好。“不然,華清,你看年關將近,你店裏也很忙,不如……”反正他在宜春院的時候也打過雜,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也不少。
“你想幹嘛?”警惕地瞪著晏謙。想到他店裏幹活抵債?想得美!他曾經在那些古玩店裏發生的光輝事跡,他不是沒聽趙萑抱怨過。讓他打雜,看來是“打、砸”了。
“華清……”哀求狀。
“華清。”趙萑走進來,收了傘,抖落風雪,開門見山,“我找端,他在嗎?”
***
紅豔的茜紗宮燈在靜靜的夜色中搖晃著,照亮廊下小小的一方地。
趙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逶迤在廊上。他親愛的皇伯父啊,何必要這麼作踐他呢?唉……他不就不想管朝廷裏的事嗎,沒幹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吧?為什麼一次兩次找他麻煩?
想起真宗在禦書房淒淒艾艾地望著他,好似他這個做人侄子的欺負了伯父,大有你不答應,朕就死給你看的樣子。唉,造孽啊!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一直被忽略的端十分不爽地拉住了趙萑,一開始明明是這個家夥非把自己從整堆的古玩文物中挖出來,現在卻一句話也沒有,算什麼事嘛!
“哦,端。”然後又沒了聲音。
年關將近,本來最多不過是宴請一下群臣的新年晚宴,因為耶律紫拾這個禍害還賴著不走,真宗為不失麵子,非弄個盛大的國宴。國宴就國宴吧,本來他也不過吃吃菜、喝喝酒、看看表演,可惜啊,今年他皇伯父太有創意了,給他安排了個節目。當然,他可以拒絕,但問題是,一旦拒絕,他明天就準備著去吏部報到吧!
“你到底有什麼事?”不耐煩,極度的不耐煩。
嗯……他就是沒想好該怎麼開口說給端聽,才猶猶豫豫的。
“這個……”怎麼辦,該怎麼說?是直截了當地說“端,你犧牲一下色相,陪我演場戲吧”,還是唯唯諾諾一番後緩緩道“其實,是這樣的……就是,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演一場戲,然後……”。可無論是哪一種,他一定會被端海扁的。
“就是,新年晚宴上,聖上要我表演一出《楚襄王會巫山神女》,然後……”本想豁出去直接一點實話實說,卻在伊祁端越發幽深的目光中哽了。
“然後什麼?”端雙手抱胸,黑衣在廊上回旋的寒風中卷起,如一尊暗夜的神。楚襄王會巫山神女?他怎麼聽著那麼不舒服呢?
“嗯……就是……需要你配合一下,”眨眨眼,仔細盯著端,對方還是剛才那副樣子,“演一下……”
“嗯?”威脅地一哼,端側身靠到廊柱上,為自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趙萑喉嚨裏一咕嚕,怯怯地望他一眼。嗚,他都有點不敢說下去了。“就是……那個……楚襄王……”他應該沒記錯?
“為什麼?”依舊未皺一下眉,似乎這件事根本與他無關,剛才的話他也沒聽到。
本以為端會揍他的趙萑此時暗暗舒了口氣:“這個不是我決定的,聖上說要我安排一場表演,演員是抓鬮的結果,他一抓就抓到你演楚襄王了。”其實他也奇怪,為什麼他皇伯父會在紙條上寫端的名字?
“哦?”冷冷一笑,“那你具體說說,其他還有誰,演什麼?”
看著端的表情,趙萑無比詫異,怎麼他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
“哦,這個嘛,還有……”現在可以放開膽說了,趙萑倒是樂嗬嗬地知無不言。
***
“什麼?演戲?演對手戲的是誰?我不準!——”華清半個身體爬過桌子,一把抓起伊祁端的衣領,然後狠狠地瞪向一旁的趙萑。
好像當事人都沒說什麼,華清為什麼這麼激動?趙萑在華清的目光中打了個寒顫。
“是你?”努努嘴巴,華清沒好氣地瞪著他。
“不敢。”趙萑輕咳了一聲,如若真是他,恐怕華清不隻是要拿眼神在他身上弄個洞了。
“那是你?”轉頭看向華清眼中一向最沒地位的晏謙。
“咳咳”兩聲,晏謙直接裝死過去。就這情形,他要是,華清就真要他傾家蕩產、身首異處了。
“那是……”
“事實上,女主角到現在還是個謎。”對啊,那神女就該是女子來演,華清怎麼會覺得是他們呢?
“反正我不管是誰,我要演!”“轟——”一個驚雷,趙萑和晏謙直接被劈傻在那裏。而端十分無奈地解救出自己的衣領,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沒好氣道:“腦筋不正常。”
“誰腦筋不正常了?反串不行啊!”華清揉揉額角,坐回他位子上,轉頭問趙萑,“對了,萑,演女主角給多少賞錢?是不是還有豐厚的小費?”
“難道華清你打算轉行了?”大冬天冒了一頭冷汗,趙萑被華清的一句話直接推進了冰窟窿——冷死他了!
***
雲夢雲夢,煙波浩淼處,倒沒有陰風怒逆、檣摧而桅傾,比之沙鷗翔集、錦鱗遊泳,卻又是煙籠了湖水,霧裏雲靄間看不真切。
一聲聲鍾響蕩滌著山林,細雨初歇,潤色的山水,遠煙繚繞。
“停。”低沉的嗓音自車駕裏傳出,滾滾的車輪又向前去了數尺,才安定下來。
“大王……”登徒子急急而來,一臉媚笑湊至車前,生怕失了人先,“可是車馬顛簸,累著了?”
“已行至何處?”裏麵的聲音透出一絲懶散,隱隱有瞌睡之意。
“回大王,已至雲夢澤東,是大王王氣衝天,這雨也停了。”登徒子恭敬地侍立在車前,奉承拍馬、吹牛溜須,他可是實打實的行家。
沒聽見回應,他愣怔著抬頭,襄王已一腳踏在了車轍上。明黃與鮮紅交織的雲錦,流蘇纓絡飄逸隨風,腰間的花結抽出幾條布巾,冠冕如飛,十二垂珠下,一張俊顏英氣勃勃、尊貴不凡。
“子蘭可要到了?”那聲音裏哪還有半分睡意,登徒子暗叫不妙。
“該、該是要到了。”襄王看似沒什麼,昏的時候照樣昏,但時不時會淩厲一把,每每把他嚇出一身汗。
“那叫他到這兒來見寡人,寡人在這兒不走了。”他極目,遠處的雲氣越積越濃,似有什麼在那裏形成。
“是。”登徒子得令,匆匆離去。喜怒無常一向是君王的專利。
***
“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五色並馳,不可殫形。詳而視之,奪人目精。其盛飾也,則羅紈綺績盛文章,極服妙采照四方……”
趙萑搖頭晃腦地念完這一段的時候,才發現楚襄王——也就是伊祁端,依舊是一身黑衣,身倚紅漆堂柱,抱胸閑適地靜立著,哪有一點聽了神女容顏的急色樣!而非要來客串子蘭的華清,正與那些宮娥太監討論著這殿裏什麼什麼值多少銀子,又什麼什麼其實幾個銅板就能到手。
再看可憐的大夫登徒子——晏謙,對,他平時確實像個登徒子,但對著端諂媚……還是算了吧。
蒼天啊,這叫他怎麼演下去?!真宗最後雖沒為難他,讓他演那個宋玉,好,宋玉不錯啊,可這一群人要怎麼辦?還有,為什麼那巫山神女還不說是誰出演?
“端,拜托你,就算裝裝樣子也好吧!”這樣冷冰冰的,是想把那神女直接凍死了綁回家嗎?
“我想象力匱乏。”涼涼地道,他伊祁端這輩子都不可能作出那副鬼樣來!
他還能說什麼?趙萑兩眼一翻,蒼天,何必這麼整他!
“不然,跟你打個商量,我來演楚襄王,端演那神女,保證效果好好。”華清突然湊過來,雙眼含笑,看得趙萑別說一層雞皮疙瘩,十層都落了地了。
“這是不可能的。”果斷地拒絕。
“那你繼續。”話是這麼說,他又和那些宮娥太監閑聊起來,一點都不配合,讓他怎麼繼續?
“喲,這是在幹什麼?”蘇遠進來的時候,帶著一陣梅花的清甜,滿殿的人都被那紅衣耀花了眼。
“蘇大人有事?”趙萑與蘇遠一向沒什麼交集,對這個過分神秘的國師也沒什麼好感。
“王爺這是什麼話?”輕輕抿唇一笑,鏡片後的眼朝華清一瞟,才慢慢移向端,“怎麼這些閑雜人也會在皇宮裏?守皇宮的侍衛真是越來越不盡責了。”
“這倒不勞蘇大人掛心,他們是我帶進來的。”還不是真宗要他在這間屋子裏排練,說什麼不在這屋子裏,擔心他不認真對待。哈,他真的是很認真很認真地“對待”啊!
“哦?”
被說閑雜人,對華清和端來說,也沒和什麼好爭辯的,兩人就當蘇遠是透明的。可晏謙就氣不過了,為什麼這個臭道士處處針對他?
“喂,我們可都是奉皇命在這裏排戲的,你才是那個閑雜人吧!”
“嗬嗬,侍郎大人有所不知,”移著蓮步越過趙萑,他站定在晏謙麵前,“和某些可有可無的小角色不同,本大人可是這部戲的主角。”某小角色就這樣被他氣得話也說不出來。
“你——”主角?這是什麼概念?
“哦,原來蘇大人有扮女人的癖好。”華清冰冷地看著他。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扮女人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