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婚禮 1【小屁孩,你不要回避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87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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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二十三,已近年關,雖處偏僻之地,也有一番熱鬧之意,街上大大小小的商販吆喝著,一聲賽過一聲,一家賽過一家,不亦樂乎,大凡想在聲音攀比中贏得顧客,附上當地居民打價還價之聲,更似淙淙而流的溪水,潺潺湧入顧靜好的耳中,本是與她無關的大千世界,何必擾亂心思,臆想成嘈雜之語呢?她輕輕地拭去落在肩膀上的雪花,淡淡的笑了。
    如若此刻她是戲台中的戲子,登過了台,咿咿呀呀開過了腔,輝煌過了場,無聲落下了幕,安靜地謝過了台下的你,一顰一笑中,你是否也似凡塵中的任何人一樣,久久不願離開,隻想貪婪地一睹她的芳容呢,她不漂亮,不是美女,但是有一股莫名的氣質,化作一陣清風拂亂你心底最軟的一片海洋,如她的名字,靜好,安靜恬好,如芙蓉出水,吐氣如蘭,一雙橫波目,炯炯有神,魔力般的吸引你去關注她,最美的是她的笑,正似古詩“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可惜,顧靜好全然不知,大千世界甚至是她的外現形體,她都不認為是她的,唯有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才是真,她想,一副皮囊而已,隻不過不是自己罷了。
    眼前,雪輕舞飛揚,如天女散花般飄至大地,調皮地滑向靜好的臉上,手心,涼涼的,軟軟的,於是更加揚起頭,張開雙臂,眯起眼看雪花飄飄,許是在一地站久了,先前的川流不息的小路,自動地給她讓出一片空間,有甚者停住下來觀看,等她回過神之時,靜好又笑了,嘴角微微上揚,惹得路人羞羞地低下頭,匆匆遠去。嗬,一片紅色呢,紅色的春聯,紅色的水果,紅色的服裝,各色各樣的年貨混在一起,紅紅火火過年,是這個意思吧!
    可是與她有關麼?此時,學校已放假了,大門也要關了,就因為她對領導說,她無家可回,硬生生地晚點關門封校,陪著她一起過年,跑出來逛街,竟遇到H市郊區的市集,原先在家鄉時便有集市,以為麻雀變了鳳凰,以為呼吸了城市氣息,還是感到了小鎮的土氣。臘月二十三,H市的小年,靜好固執的不想接受,記憶中的小年應是正月十五吧?恰逢家鄉的“臘月忙年”也是從今天開始,她才一改宅女的模樣走出校門,順著人流閑逛,隻是突然想起了他教過她的話,應是出自《北平年謠》,“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日,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去宰雞,二十八,白麵發,二十九,滿香鬥,三十日黑夜坐一宵,大年初一出來扭一扭。”第一次聽到他講給她聽的時候,還小,靜好不懂何為《北平年謠》,何謂歌謠,聽著朗朗上口,便模模糊糊的記下來,便一輩子不曾忘記,每至年關,天天背誦歌謠,央著他一一順著流水賬走一番,家鄉早已不以此度過“臘月忙年”了,靜好卻不想改變,印象中的顧言倫總是苦苦一笑,順從她的思維,陪她上街購置年貨,二十三做起的糖瓜,形狀不倫不類,味道連顧言倫都不敢恭維,靜好卻吃的津津有味,仿佛真的在品“此物隻天上有”的佳肴美味。
    怎麼又想起了他,說好不要提及他,說好今生與他無關了,還是想起了他,那些年的今天,他們應該都是在逛街,靜好在前麵一蹦一跳,時不時地回過頭就看見了他,隻見他劍眉一挑,眼迷離,似笑非笑,靜靜地看向自己,於是她更加雀躍,跑向前方,生生的丟下顧言倫緊追快趕,一句一句“好好”、“好好”呼喚著。
    她轉過身,人來人往,已已不是最初的人,怎可見顧言倫的身影,真的與他無關了麼,相伴二十多年,逝去的歲月已轉眼雲煙,再也觸及不到了,當她憤憤地離開他的時候,她不是沒有後悔,甚至感到此次孤勇,就要與他漸行漸遠漸離心了,再也沒有機會在人生路上相伴相依了,她一直後悔,一直不想忘記他,一直希望把他藏在內心世界,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回憶,拒絕接受他現在的消息,於是她不記得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模樣了,真的老了麼,或還是小時候偎在他懷裏看到的眉清目秀,爽朗笑容?不是了吧,歲月易逝,人也會老的,更何況自己也由娃娃變成了妙齡少女,到底是老了。
    一步三回頭,自己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在等什麼,又苦笑一番,繼續走路,有人碰了一下,不好意思的低頭道歉,她也是低頭淺淺一笑,不動聲色往前走,還會有誰似她一樣,隻是走路不購物,難得有人在如此喧嘩的場景甘之若怡享受人潮的擁擠,於是大家自然而然不去打擾她,她也樂意接受此番待遇,沒有盡頭的走下去。真像呆在家鄉一樣,人人性情淳樸,禮讓有加,隻是身邊再也沒有他,再過三天,他不會單單隻屬於她了,再留戀有什麽用呢,還是忘了吧。
    “小朋友,到底要不要買書?”
    “叔叔,我沒錢。”
    “沒錢就不要在這看了,人多小心把你擠壞了。”
    “叔叔再讓我看會好不好。我想,我想把最新的‘柯南’看完,這個故事就要結局了。。。。。”聲音越來越小,小心翼翼的祈求,漸漸要演化成哭泣聲,順著聲音來源,顧靜好看到了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蹲在書攤前手裏握著動畫書,極力地仰著頭,淚眼盈盈盯向商販,商販見狀,怔了一下,心裏一軟想答應孩子,可嘴裏還是在說,“如果不買就別看了。”孩子聽到這,使勁的點頭,一聲聲地說,“恩,我買,買。。。”
    靜好這才止住步,遠遠的看著小孩,是不是多年前的自己也這樣,每逢集市,自己一個人跑向大街,專找書攤,撿上一本動畫書就看,常常陷進裏麵無法自拔,小時候她管動畫書叫“小人人兒書”,書裏麵的人物還是葫蘆娃,黑貓警長,美少女戰士,哪像現在各色小人物頻頻出場,再大一點就是看作文書了,一本正經地蹲在攤前翻閱,攤主也早已認識了她,提前為她準備好小馬紮,時不時地也會為她講上一兩個故事,每每這樣,顧言倫還是焦急的尋找她,又推又拉帶回家,一路上靜好的嘴也沒閑著,給顧言倫講述所看到的情節,分明不顧顧言倫早已陰下來的臉,聲音亦是一聲比一聲高,大有恬不知恥的滿足感。
    歲月靜好,物是人非了。
    “叔叔,我隻有一塊錢了,能不能把這兩本書賣給我呀。”
    “小朋友,你看看書背後的標價,每本都是五元呢,你說我怎麼賣給你呢,回家拿來錢,我便宜點給你。”先前的柔軟看不到,商販恢複了商人固有的臉色,冷漠不近人情,待到靜好準備走上去替孩子付錢,一個聲音傳入耳中,“這的漫畫書我全買了,請包起來給這個孩子。”
    靜好抬起頭,便看到了一名女子,身著素色及膝風衣,蓬蓬的大卷發遮住了半邊臉,但還是看到了輪廓,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唇如櫻桃花瓣般柔軟,等到女子抬起頭遞給老板錢的時候,靜好怔了一下,傻傻的望著,隨即扭頭轉身就走,更似落荒而逃。
    不料,那女子卻喊了一聲,“靜靜”,聲音不大,靜好還是聽見了,停住腳步,漸漸平息了狂跳的心,轉過身,別過滑向臉龐的一縷碎發,低低地喊了聲,“魏阿姨。”
    “靜靜,怎麼不回家了。”魏璃走向她,伸手撲掉落在靜好身上的雪,抬頭又問了一次,“快過年了,怎麼不回家?”聲音中充滿了寵溺與責備。
    家?哪個地方是我的家,我早就沒有家了,靜好絕望的笑了,“春運高峰期,買不到回家的火車票。”或許,這是個不錯的借口。
    “怎麼不讓我來接你呢,我開車也方便,況且H市離著咱那裏也不遠。”
    “謝謝魏阿姨關心,我想在學校學習會,所以晚點回家。”她心裏不是滋味,原來撒謊還是順“嘴”拈來,一輩子也改不了這個習慣了,魏璃聽了也隻是點頭應了一下。
    “阿姨,那個女孩子是?”許是兩個人都是沉默,尷尬的很,靜好找了個話題。
    “哦,你說剛才看書的那個女孩呀,我不認識。”
    “那你為什麼幫她呢?”靜好隻知道魏璃工作不錯,工資豐厚,但從不大手大腳花費任何一份錢財,隱約記得魏璃說過,拚命花掉用青春掙的錢怎麼對得起逝去的年華,保留一分分自己掙來的錢財,亦是見證了曾經的青春。
    “靜靜,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孩子很像你?”魏璃望向她,心裏一陣感慨,靜靜這個孩子已是妙齡女子了,臉上還能看到幼時的樣子,臉色依然蒼白,白得透明,看得見一根根發綠的細微的血管。笑是美的,可以傾城傾國傾人心,但很少笑,總是帶有憂鬱的氣質,似乎在憂鬱中才能釋放自己的感情,對於靜好的小時候,魏璃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從小酷愛讀書,喜歡守在書攤前看各種各樣的書,一看上癮就忘了回家,顧言倫每次都是急慌慌地找到她叫她一起去找靜好,許是靜好是故意不要他們找到,從來都不會在同一個攤位呆著,五天一小換,十天一大換,今天在鎮南,明天就在鎮北了,小鎮的集市不大,但每次都要把所有的書攤都要翻騰一遍才能找到她。
    “謝謝阿姨還記得我。”靜好輕描淡寫,似是說的人不是她,魏璃怔了一下,這個孩子思維總是跳得快,莫非自己老了,跟不上了,苦苦一笑。
    “靜靜,雪還在下,咱們找個地方說說話,你看你的嘴都青了。”
    “好”,靜好剛答應下來,魏璃挽住了她的手臂,靜好不是沒有掙紮,預縮出來卻被魏璃反握住了,靜好隻好順從地靠著魏璃並排著走著,魏璃心又涼了,什麼時候這個孩子和自己生疏了,那個時候不是天天愛往她家跑麼,吃她做的飯,穿她打的毛衣,看她編輯的報紙,可是就像在一眨眼的功夫,這個孩子就把自己劃入了敵人的行列,不聞不理自己對她的關心,或者是自己曾經傷害她了?還是。。。。她想不明白,隻得告訴自己,小女孩大了有了自己想法了,不會對大人百一順從了,於是深深呼了口氣,挽著靜好走向了“KFC”。。
    找到了一位置,待兩人坐好,魏璃問起,“靜靜,想吃什麽,喝點什麼,自己點一下,阿姨給你買去。”
    “謝謝阿姨,我不接受快餐。”靜好禮貌不失禮的拒絕。
    魏璃又呆住了,她不曾想到靜好如此回答,印象中的她不是很喜歡快餐麼,她見過靜好對著顧言倫撒嬌說一定要去“KFC”麼?難道是幻聽幻覺?魏璃沒在說話,起身去前台買了杯熱飲,一份全家桶,放在了靜好的麵前。
    “靜靜,吃點,喝點,你看你穿著這樣薄,喝點熱飲暖暖胃。”靜好這才拿過杯子,插上管喝了起來,隻是未曾動過全家桶。
    “靜靜,吃點這個吧。”她麻利地扯開包裝,遞給靜好一個雞腿。
    “對不起,我沒有家,我不吃全家桶。”靜好話一出,魏璃更是無話可說了,心裏頓時激起了一片火,卻不敢發泄出來。
    “靜靜,真的要鬧得如此之僵麼?”她聲音發顫,近似於哀求了。
    “阿姨,我是接受不了這樣的改變。”靜好淡淡的語氣娓娓道來。
    “你知道了?”
    “恩,知道了,奉孝告訴我了。”
    “靜靜,你聽我說,你爸爸歲數也大了,不可能不為自身考慮,總需人照顧,一直帶高三班,又是年級主任,忙不過來,你又不在他身邊,很多事情也力不從心了。”她身子挪了挪,雙手按在桌子上,等待回答。
    “他不是我爸爸。”
    “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說,他養你二十年,你卻不再叫他爸爸了,你。。。。”
    “魏阿姨,你想要我怎樣?難道也要我改口喊你為媽媽?你也知道我從沒有過媽媽?”
    “靜靜,怎麼說話越來越,越來越。。。。哎,我沒有逼你喊我為媽媽,我還是你的魏阿姨,你到底再生誰的氣哈?”
    靜好埋著頭繼續攪拌杯中的熱飲,嗬,是呀,我到底再生誰的氣?顧言倫結婚了不是很好麼,從此有人照顧他了,衣服有人可以幫他洗了,飯有人可以為他做了,病了有人可以安慰了,下班了可以體會一個正常人所要的生活了,與妻相濡以沫,舉案齊眉,執她之手,共同奔向幸福的彼岸了,況且他結婚的對象也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打小就熟知的魏阿姨,一個勝似母親百般撫養她的阿姨,一個永遠守在顧言倫身邊的女子,多麼般配,她到底在和誰生悶氣?
    “靜靜,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但咱們有的是時間相處,我也是接受不了這樣的改變,你看,你爸爸單身,我也單身,況且我們都不年輕了,在一起了可以相互照顧,你說不好麼?”
    “阿姨,您別忘了,我也單身。。。。”
    此話一說,魏璃更不知道說什麼了,她知道靜好對顧言倫的依賴,知道靜好離不開顧言倫,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靜好不再把顧言倫看成爸爸了,可是畢竟隻是養育之恩,角色怎麼說轉變就可以轉變了,她清清楚楚的提醒自己,靜好對言倫的崇拜隻是對爸爸一種欣賞而已,不可能逾越的。
    “靜好,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他沒有親自告訴你我們要結婚的事,你才對這事情耿耿於懷?”
    靜好猛地顫了一下,是因為這個麼?自己斤斤計較的是這樣的麼?那天奉孝跑來學校專門告訴自己此事的時候,為何發火了,為何對著奉孝歇斯底裏的喊叫,隻是因為不是顧言倫親自告訴自己麼,結婚之事,是非小可,怎麼在告別單身之時不親自告訴自己呢,自己到底算他什麼,不是女兒麼,這麼近的關係,二十年的時間相處,為何不告訴自己他不打算一直單身了呢,她恨他,恨一輩子,可是餘下的一輩子再也不會單單隻屬於她了,他不再會像小時候寵她溺愛她,哭了抱在懷裏,笑了刮刮她的鼻子,叫她小笨蛋,原來,原來,這一切就要不複返了,他就要和另一個女子廝守到老了。未知的將來他們會有屬於他們的孩子,那個孩子有他的血液,長得像他,圍在他身邊也叫他為“爸爸”,她訕訕的一笑,幸虧要和他結婚的人不是別人隻是魏璃,眼前的阿姨,是她最喜歡最欣賞的同性,不是小時候還在幻想魏阿姨能成為自己的媽媽照顧笨笨的他麼,恩,他們是可以幸福的,她不應該計較什麼。
    “魏阿姨,祝你們幸福。”說完又低下頭動了動吸管繼續喝著,片刻又打開全家桶,捋起臃腫的袖子興奮地吃起來。
    魏璃看到眼前的一幕,深深歎了口氣,這個孩子總是很懂事,懂事的令人心疼難受,從不想為難別人,雖然有時候說話咄咄逼人,但事後的言語又把你的心說的暖暖的,無懈可擊,她現在的態度還在自己預想能接受的範圍,但願未來的日子,真的能擔當起媽媽的角色給靜好最好的生活,愛她,嗬護她,給她久違的媽媽情誼,但願自己做得好,此刻,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要觸摸靜好的頭發,手漸漸的伸去,別好滑在靜好臉上的發絲,繼而轉為拍了拍她的頭。
    靜好感到了這一切,隻是默默的低下頭啃著雞腿,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至少未來,她不會像安徒生童話裏的白雪公主、灰姑娘遇到一個惡毒的後媽,她就知足了,這樣很好。
    又在KFC呆了片刻,二人走出了店,天黑了下來,雪停了,映的天不是太黑。靜好先走出店的,她一蹦一跳跨過門口的台階,繼而大動作的轉過身,沒等開口,魏璃趕到她身邊,拽住她的身體,“小心路滑”,聲音細細的,靜好心裏像澆灌了熱水,騰騰地烤向口中,捋捋頭發,大大咧咧的說道,“阿姨,天黑了,跟我一起回宿舍吧,咱們很久沒說女人之間的秘密了呦。”
    魏璃看著眼前的他,已是釋懷,笑著說,“不了,還有三天我就要和你爸爸結婚了,很多事情都需要準備,我還要回家呢。”
    靜好也知道家鄉結婚程序的繁瑣,也明白一個女子即將要步入婚姻殿堂的緊張心情,於是不再攔她,隻得囑咐道“恩,阿姨,那你回家吧,隻不過L市離著H市有點距離,天又剛下過雪,你一個女人要注意安全,車開慢點,實在不行,要爸爸來接你。”
    “沒事,不要擔心我了,你還不知道我的開車技術,你爸爸也忙,我怎麽敢勞駕他,慢慢開就可以了。”魏璃又靠近靜好,拍拍她的肩膀,“靜靜,我結婚的時候,一定要回家好麼,結完了婚,咱們一家三口一起過年好嗎?”
    聽到這些,靜好鼻子又是一酸,是呀,她是多麼想擁有一個家,那裏有爸爸,有媽媽,有幸福的自己,一家三口,靠在一起,說說笑笑,而不是像以前的每一年的每一天隻有她和顧言倫,小小的家裏,每次都是大眼瞪小眼的靠在一起,悶悶的即使有話也不想再張口,不知道哪些話題早已是翻過來覆過去地討論了多少次了,如果多了一個人,勢必會改變一下。
    想到這些,心頭的陰霾漸漸散去,即將要出現的事實,再怎麽想拒絕,就像看戲的觀眾,情節跌宕起伏,不是劇中的主角,再怎麽焦急也更改不了,隻得按下浮動的心靜靜著看著劇情的發展。既然是別人的大婚,那就笑著麵對,自己也不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再怎麽不喜歡,也要學著大度的麵對。
    “祝你結婚愉快。”她說,在暗黃的路燈底下,她杏仁一樣的臉兒像白玉一樣的光潤透明。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激動,魏璃看了靜好紅彤彤的臉龐滿是欣慰,看來這次沒有白來,回去可以和顧言倫交差了,又說了些天冷多穿點別感冒,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之類的雲雲,轉身走了。
    靜好也看到了魏璃的釋懷,她想應該是他叫她來做說客吧,畢竟最後一次見麵兩個人都鬧得不歡而散,他怎敢再次主動找她呢,無論現在情形怎樣,不要計較了。
    回到學校宿舍樓底下,遠遠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襯著白白的雪,靜好看清了是樓管趙阿姨,站在門口一直踱著腳,於是跑過去,打招呼,“阿姨,怎麼在這站著呢,你看剛下過雪,多冷呀!”
    “丫頭,終於回來了,我等你半天了。”
    “等我?為什麼要等我,有事麼?”
    “沒事沒事,今天不是小年麼,都要包餃子,一家人團團圓圓的,我看你還在學校,想必吃不到餃子,就給你帶些來,快,別在這杵著了,進我的屋,咱們嘮嘮嗑。”不等靜好反應過來就被趙阿姨拽進了屋。
    “哎,我說靜靜同學,你也不是一次兩次來我這了,還這麽扭扭捏捏,來,來,來,快坐。”這樣,靜好真的被拉到了一個地方,按下坐了起來。
    嗬嗬,趙阿姨說的不錯,她真的不是第一次進這個屋子了,以前買了很多所謂的家用電器,一使用此屋就跳閘,每次趙阿姨急匆匆地跑到她們宿舍,二話不說拔了電器“據為己有”,幹等著靜好一幹閑雜人等跑去道歉,趙阿姨也不愧是大媽級的人物,訓個人來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從個人安全說到了學校安全,從而又轉到了國家大事,甚至搬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理論,靜好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拿回家用電器,不長記性,下次又犯,氣的她都罵到了八十年代整個一批的孩子多麼不懂事。時間長了,大家也知道了趙阿姨的脾氣,雖然背後喊她為“狼外婆”,但還是很喜歡與她聊天,有時候趙阿姨也擔當了知心姐姐的角色。
    “靜好,餃子早就拿來了,等你半天也不回來,涼了,不過我熱了一下,趁熱吃。”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餃子擺在了靜好的麵前,靜好說不出的感動,望著餃子半天沒有反應,趙阿姨又催了起來,“丫頭,怎麼不吃了,嫌我做的不好嗎?”
    “啊,不是,阿姨,誤會了,味道這麼香,肯定特好吃,謝謝阿姨。”反應過來搶過趙阿姨手中的筷子,吃了起來,二十年來很少吃到手工的餃子,顧言倫不是太忙就是馬馬虎虎地做飯,很多時候都是勉強過日子,偶爾魏璃阿姨過來瞧瞧他們父女倆,生活才得以改善,吃上美味佳肴,成功越過貧困線。
    “阿姨,真香,太好吃了。”靜好嘴裏大口地嚼著,也不忘誇獎一番,一點禮貌也沒有,不過趙阿姨看著心裏也是高興,她以前和靜好的導員談過話,對靜好的家庭環境也了解了一下,可憐的孩子從小沒有媽媽,日子過得肯定很苦,看她狼吞虎咽之樣,甚是心疼。
    “前一陣子送你回學校的人是你男朋友吧,怎麼這幾天沒看見他?要回家了也不來接你,怎麼做男朋友的,你看你趙大爺,我就離著他三步遠,還跑來接我呢。”
    聽到這句話,靜好差點把嘴裏的飯噴出來,像丈二和尚一樣沒有摸到頭腦,在腦海裏搜索了半天,才想起趙阿姨口中的男朋友是誰,嗬嗬,咯咯笑了起來,嗆到了嗓子眼,趙阿姨見狀跑來拍拍她的後背,哈哈,到底大家還是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庭環境,看來隱藏功底不錯呢。
    “那個男人,不是,不是你男朋友?”趙阿姨臉紅了起來,知道自己愛八卦的毛病犯了並且暈暈的摸不著北,觸到了不該問的話題,但話一出口,隻得希望對方給自己說下去,來個台階下下。
    “阿姨,弄錯了,那不是我男朋友,說出來你別笑,那是我爸。”
    這次趙阿姨聽得瞠目結舌,不對呀,那天送靜好回宿舍的男人很年輕呀,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見到自己的時候,一聲聲的阿姨,喊的她心花怒放,年輕了許久,差點就像那些女孩子一樣流口水傻笑了。
    靜好看到趙阿姨的反應,無奈的笑了,“我是我爸爸風流史上的一筆債。”其實自己也鬧不明白她和顧言倫的關係,隱約聽到鄰居大媽大嬸說過自己與顧言倫沒有血緣關係,相處相伴何必隻靠血緣呢。
    趙阿姨聽了,隻當靜好在開玩笑,再怎麽喜歡八卦也不能觸及別人的私生活,於是轉移了話題,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家常嘮嗑。等到吃完餃子,時間才指向二十點,回到宿舍也是自己一個人,於是告訴阿姨,在陪她說說話。
    “阿姨,你說一個女人到底是家庭重要,還是事業重要?”這個問題困擾了靜好很久了。
    “要我說,還是家庭重要,一個女人不必要在外麵闖蕩,畢竟精力有限,思維不像男生活躍,遇到事情未必能真正的解決好,如果一心一意看重家庭,安心做好家庭主婦的角色,相夫教子,想必會其樂融融。”
    “阿姨,我可不同意你的觀點,一個人存活在社會就要有資本,我說的資本不光是物質方麵的,還要有能力,一種內在的能力,一種讓別人看得起的能力,如果事事依靠男人,在社會就會寸步難行,如果哪天養你的男人不要你了,你會準備好去麵對改變的生活麼,不單單說是沒錢,就是沒有應變的兩下子,我看能過上好日子也夠嗆。”
    “丫頭,我知道你這樣的想法,可是你曉得有多累麼,在外靠自己,回到家之後冷冷清清,衣服自己洗,飯自己做,燈泡冰箱壞了還要自己修,你的滋味如何,還不如嫁個好老公,安分的守在家裏,不愁吃不愁穿,等著你的男人伺候你。”
    “阿姨,你也說是嫁個好老公,萬一嫁的人不是一個好老公呢,整天鬧戰爭的,能過上好日子麼?女人一定要有實力,首先要能養活自己,才能活得自在點。”
    “丫頭,我老了,和你們的觀點不一樣了,你看你趙爺爺,不是也是個幹不了大事業的人麼,一輩子了現在還混在咱們學校門口給你們這些娃娃修車子補車子,可是我們的日子困難麼,頓頓吃香的喝辣的,沒事的時候下下棋,扭扭秧歌,過年過節了學校領導還送我們禮物,看到你們這些孩子健健康康,安安全全地進進出出,我們就很開心呢。”
    “你們的日子,我倒是很羨慕,可是我還得五十年才混上這樣,現在社會競爭激烈,每個人不準備點資本,怎麼生存。”顧靜好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丫頭,我不反對女生自己打拚,但心不要太高了,容易累,做一個平凡人就可。”靜好想了想,仍是不甘心做一個平凡心,不甘心鎖在婚姻裏沒有自由,魏璃阿姨也是一個成功的人了,在報社裏上班,激揚文字,點擊江山,揮斥方遒早已有了名氣,偏也要趟婚姻這條河,看來好的歸宿還是女人的終極目標,也許自己年輕,沒經曆太多的波折,還是對婚姻有點拒絕,人各有誌,生活不可能千篇一律。
    談著談著,趙阿姨熬不了夜,哈欠連天,靜好也不好意思再在打擾,於是告辭回到了宿舍。
    這一天過得真累,模模糊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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