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青岩古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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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世雖是個閱曆不足的宅女,但也算是在家千日好,如今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真的是感到連腳都邁不開一步,這就是傳說中的出門萬事難了。
房屋越來越多,我這心裏也是越來越虛火。我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年代,什麼地方。人文,風俗,一切我都沒有概念。我隻有讓自己去適應發生了的事。
隻見路邊停著一輛馬車,幾個夥計模樣的人正在往上搬運一些壇壇罐罐。一個挺精幹健碩的老太太正挽著袖子站在一旁看著,時不時地搭把手。
我立刻理理頭型和衣領,走到她身後。
“請問,這位老人家?”
沒反應。
“請問,這位奶奶?”
聽不懂?
“Excuseme,please?
……
“啊諾,死咪嘛塞?”
……
“阿尼阿瑟喲?”
……
“紮西得勒?“
……
“八格牙路?”
……
我保證再叫一會兒我都要哭了。還是人家旁邊夥計見一個人契而不舍地對著某人說了半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才連叫帶比劃地將其注意力成功地引到旁邊某隻欲哭無淚的生物身上。
結果她一句地道的中文著實把我雷到了:“小兄弟,你叫我?”
你聽得懂漢語你給點兒反應啊!
這老太婆見我一臉吃屎的表情,笑著解釋道:“嗬嗬小兄弟不要見怪,我是耳朵不好,你跟我說話得大點兒聲,再說你剛才站在我身後我也看不見你唇形不是?”
敢情這老太太活潑是活潑,卻也有幾個零件不做主。隻不過現在沒那個美國時間跟她幹扯,幹我的發財大事是正經。
跟著我奶奶生活的一二十年,我掌握得最為爐火純青的生活技能就是如何把握老年人的心理。於是乎我馬上發揮出我在老年人圈人見人愛,鳥見鳥栽,狗見狗喜的穩定實力,將我即興虛構的如何如何準備與父母姊妹一起回鄉探親卻半路遭遇強盜,如何如何驚險脫身卻與家人失散,又如何如何打算先回鄉等待卻迷路至此說與她聽。並請她告知此處是何地,市間可有客棧櫃坊等。
說完我自個兒都不信,但是顯然這老太太聽我故事的熱情和激情與現代中國廣大家庭主婦看《意難忘》和《世間路》的那股子勁兒有得一拚。估計我就算真告訴她我是穿越來的她都會絲毫不懷疑,且還得表示深切同情和無限暢想。
老太太告訴我,我們現在位於青岩鎮的外城,她家在此經營一個酒作坊,此刻正要運送一批出窖的酒去內城的客棧酒家。
青岩?不會是我們那兒那個青岩古鎮吧?我在那附近上了好一陣子的大學都還沒去玩過一趟呢(子年:那是你懶好不好?)現在倒在這異時空來一回青岩之旅。雖然也有可能隻是名字一樣而已,也還是讓我倍感親切,賓至如歸。
親切的老奶奶還告訴了我城中哪家哪家客棧最實惠舒適,哪家哪家櫃坊最童叟無欺,又有哪處哪處可以打聽問路等。不過她最為親切可愛的地方還是讓她家的馬車載我一路進城。
我正一身病著,自然求之不得,趕緊千恩萬謝地拍了一通馬屁,又聽了她為她的花家釀做的一番口頭廣告,甜蜜蜜地上車去了。
有車代步,自然快了許多,不一會兒就進入熱鬧的市集間。隻見街道寬敞整齊,各種商鋪林羅,其間商販叫賣聲不絕入耳。原來他們口中的內城,實際上就與我們那時人們認知中的市中心一般無二。說起來這青岩雖是個鎮,可按照它這樣的規模和繁榮程度,擱我們那兒起碼是個市,也許是這裏的行政區域有不一樣的規劃方法,也許是它占了靠近交通樞紐什麼的地理區位優勢。不管怎麼,它商業繁榮就好,它商業繁榮我就好花錢。
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我就來解決它這個問題。趕車的夥計聽我說要典當東西,於是將車停在一處當鋪模樣的店麵門口,下車謝別之後,我就徑直走了進去。
那老板接過我遞出的鐲子,眼睛亮了亮。嘿,亮就好,亮你就多給錢唄。
“五百兩銀子。”他想也沒想就說。
五百兩?五百兩是多少?我又不知道銀子和金子是怎麼個兌換法。正欲問這老板,發現他正上下打量我,眼中亮光換成了精光,且比剛才還賊亮些。
聽你吹,尿罐兒都要飛!
我腦子立馬開始高速運轉,生怕自己吃虧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來使自己看起來精明些。要知道我最不懂講價了,以前我不管是淘什麼東西,那砍價詞彙量之貧乏,直教我都自我厭棄。就一句話——“少點嘛,老板!”老板當然說不能少咯,然後我就會乖乖付錢走人。我曾經也努力過要增強我的砍價實力(子年:你壓根兒就妹實力!)在講價過程中先後分三次將這句話情真意切地甩出,但仍然是我這廂黯然收場。我奶奶曾讓我去逛菜市場買菜,曆經數次,從此再沒敢鍛煉我。
我想這老板肯定是看我穿得寒酸卻有這等飾品出手,覺得我怕是不知道從哪兒將此物偷摸過來。又見我生得挺人模狗樣周吳正王的,不像是那等猥瑣的偷雞摸狗之徒,興許是哪個中落之家捉襟見肘,拿了家中所剩來賣了,所以他可能認為我急需用錢,是不會太計較錢多錢少了。
於是我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個白眼外加冷哼一聲。
老板臉上神情變幻,意思就是,怎麼,嫌少?
我順著剛才所想,作清高狀:“我說這位老板,並不是小生自大。倘若不是家中變故,小生恐怕是永不會做這等變賣典當之事,這黃金翡翠鐲雖不是什麼稀罕物什,但也是家傳之物,五百兩,真真兒是賤賣了。”
“黃金翡翠”我用了重音。
這老板見我都落魄了還要逞那口舌之快,臉上現出一絲譏諷之色,卻又在看見鐲子內麵刻的兩個字時變了神色:一分驚訝,兩分迷茫,三分探究,四分沉思,好不熱鬧。
我這心裏其實也平靜不到哪裏去,說起來我早就發現了那兩個刻字,隻是寫得繁複至極實在是看不懂,隻有其中一個筆畫少的認得,似乎是個“木”字,一般刻在這種東西上的都隻能是名字什麼的,我是不管這身體原先的主人叫木什麼還是什麼木,反正他都已經那下場了,要知道名字來又有什麼意思,我隻要這鐲子管錢就好。
此刻見這奸商露出好像認得這名字的神情,看樣子這“木”他家怕還真是個什麼名門望族,不過那又怎麼地吧,我這人基本上就沒有家族觀念,更何況你看他死的時候穿得那幾多慫,恐怕他家也已經落沒的差不多了,所以我這鐲子賣得是心安理得,無比堅定。
我看有點把他唬住了,忙趁熱打鐵:“老板,您看……”
沒想到他倒還笑了“小公子不要見怪,在下其實也不是不識貨之人,東西固然是極好的。隻是我想像公子這樣身份的人,絕不會像那等窮急了的家夥一般不要東西隻要錢。公子此番前來光顧,怕隻是暫時需周轉了,今天隻是想簽個活當,事後定會來贖回,所以才說了個不多不少的數,以便公子日後取回。”
我見他說了軟話,覺得有戲,故沉重說道:“那是,這家傳的東西自然不好死當了,隻是的確值的多些。”
“那我就先給公子支個一千兩用著?”
“也好。”
老板準備給我開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我讓他給換成麵額一百兩的九張,剩下的一百兩換成銀錠子。把錢仔細貼身收好後,我就喜滋滋地走人了。
有了錢,我就有了安全感,有了安全感,我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就一下子鬆弛了,也就沒去細想為什麼那老板會對已經落魄至此的我突然好言好語起來,為什麼五百兩一下子翻倍成了一千兩。這一次的賣鐲事件,成為我人生中除溺水事件之外的第二轉折點。後來發生的事,讓我不知道是該感謝這老板呢還是該恨他。這又是後話了。
走出當鋪,已經是吃下午飯的點兒了。我得趁還沒天黑好好找個地方落腳。跟人打聽花老太太說的客棧,原來就在這一帶,太好了,省得我再奔波。來到賓朋客棧,一步跨入,還沒等站在櫃台後的人出聲招呼,我一大錠銀子往桌麵上一磕:“最好的上房一間,對了,可有服侍夥計,給我叫一個。”
說完我自己都覺得怪,好像是在問“可有三陪小姐,給我叫一個”似的。
“有的有的,公子請……”掌櫃的邊連連答應著,邊喚來一個小二引我上樓。
進了房間,感歎有錢真是好,掃得幹淨,住得放心。我往椅子裏一坐,叫小二來我跟前,伸手又是一大錠銀子塞他手裏。他當時就傻了,許是收過小費,沒收過這麼多小費。這都不是小費了,比他正式工資都不知道多到哪個天邊兒去了。
“拿著吧,我有事要交代你做:第一,讓人抬一大桶熱水進來,我要沐浴,還要一套新衣服;第二,我在房間裏吃完飯,記得叫他們做清淡營養些;第三,給我請個好點的大夫來。就這些。記住了就趕緊去吧。”
小二機靈,一下就跑沒影兒了。沒幾分鍾熱水就送了進來,我洗了澡換了衣服,又吃了送到房裏的飯菜,他才領了大夫上來。
大夫給我做全身檢查,完了問我怎麼傷的。我又說不出來,隻好問你看不出來嗎。他說我胸口有一大塊淤青,似乎是被重擊所致,背部和四肢的傷勢明顯表明是從高處摔下背部著地而造成的。說完又問我推測的對不對並感歎以這種姿勢著地卻沒出什麼大毛病真是罕事。
我忙說對對對,然後追他快給我開藥,不但要傷藥,還要多開點補藥。
這一番折騰下來,又是軟床暖被的,兩日來的疲憊一擁而上,我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根指頭都動不了,眼皮越來越沉,白色蠟紙糊的窗欄外,已然沒有了天光,我終於合上眼,很快陷入了沉睡。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的我內心滿是迷茫和恐懼,有幾張猥瑣淫邪的臉,有調笑的聲音,有叱罵的聲音,有誰抓住我的衣領將我扯到跟前對我說著什麼,酸臭酒氣直噴在我臉上。我厭惡地朝那人狠啐一口唾沫,換來一陣拳打腳踢,突然有很大力的一腳踢在我胸腹處,我猛地向後飛起,似乎又撞到了欄杆之類的東西,有木塊斷裂的聲音,最後,隻剩下讓人心寒的失重感。
我冷汗淋漓地坐起來,重重喘氣,不,這不是做夢,夢裏那個我並不是我,那些很深很深的心情,不是我的。這一定是這個身體中記憶的閃回。他是這麼死的麼,可憐的孩子,生得造孽,死得年輕。沒關係,我一定會連你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的!阿加阿加fighting!
至此,我終於正式開始了我的新生活,開始給自己置辦行頭,去綢緞莊做了好幾身漂亮衣裳。隻不過這幾天我關注得最多的還是皮膚問題,我先前以為這“木”隻是蒼白,這個不能急,要慢慢從內裏調養,後來仔細照鏡子發現他那皮膚粗糙得,都硌手!看來這孩子沒少受風吹雨淋。
我立馬叫小二去買了一大堆蜂蜜,紅糖和生雞蛋,盡做麵膜了,連身上都膜了。小二在旁邊看得那叫一個心疼,他那眼神幾乎讓我以為他會把我敷過身上的材料抱回去做點心吃。幸虧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我還準備用牛奶來洗澡用黑芝麻來洗頭,不然他恐怕要衝出去報官。
話說我入住賓朋客棧也要有一個禮拜了,對這裏的生活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隻有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還不知道:這到底是哪裏呀!我什麼都可以問,就是這個不能問!你想啊,在我們的二十一世紀,如果突然有個人誠心誠意地問你今夕是何年,此地是何星球之類的問題,你說你是準備把他當外星人還是把他當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吧。
可是今天我就豁然開朗了,我可以去看官府公文哪!像這類東西,在開頭或是結尾的地方一定會寫時間之類的東西啊!我連忙叫小二帶路,來到平時衙門張榜的地方。
牆上貼著很多榜文,一看果然發現每張後麵都有相似的一句,來看看那句寫的什麼,什麼呢,我也不知道,拜托,你家那些字體的筆畫數能不能通俗一點?咦,怎麼這裏還有張肖像畫?這不是我嗎?
不是,應該不是,你看旁邊的字……天哪,真是我!具體的說,是“木”,這個字就在畫像邊上的幾排字裏。
完了,這死孩子,別是殺人犯吧,敢情我還頂著他這張被通緝的臉到處逛哪!
我心虛地望向小二,雖然他也不認字,但他不會看不懂畫吧。果然,這死人正若有所思盯著我看呢。
其實古代的人物畫並沒有那麼逼真,平時也不用擔心會給人認出來,哪個小老百姓會刻意去記通緝犯長什麼樣啊,吃脹了啊!可是!現在的情形就像是在我臉旁邊放了張對比照片似的,誰認不出來啊!
我摸摸身上,還好銀票都貼身收著。正準備撒丫子衝刺跑路,背後突然響起一聲幽幽的“我終於找到你了!”直把我叫得是魂飛天外,下意識一轉身,卻意外地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