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摩崖的石頭上，我大聲嚎哭，從小到大我雖然是個愛哭鬼，但是從沒有哭成這樣，好像要把自己哭幹一樣，難以自製地從心裏往外嚎叫出來。
    把娘隨身攜帶的幹蘭花一把一把地灑在崖邊，風將它們吹落到崖下，響應著我的哀泣。
    我知道自己這樣傷心，大哥一定會聽到，聽到我的哭聲，他也會難過無比，但是他比我堅強，就讓我軟弱這一次罷，以後小桃子會站起來的，再也不躲在娘和他的“羽翼”下了，大概，也沒有機會了……
    道燃和娘出了事，笑仙山進入了特級的警戒狀態，每晚都有十位七尾以上的狐狸守山，幾乎每個死角都不放過，而我也被列為一級監視的對象。
    即使被監視得很緊，我並不感到難受，火娃很乖巧，有了他，我也無暇想花花世界。此時此刻，人界的經曆仿佛離我好遠。
    剛剛給火娃喂完阿棠從山下帶回來的牛奶，牙昭就來看我。
    逗弄了火娃好一會兒，他才端坐身體對我正色道：“長老們這兩日一直在討論你的問題。”
    我側頭瞅瞅他，沒吱聲，意思是讓他繼續。
    牙昭像往常一樣摸摸我的頭，良久才道：“你先離開笑仙山一陣子吧。”
    終於開口驅逐我了，看來我的確是不應該再呆在這裏，不然再弄出一個長老死了，還要賴在我的頭上。
    “娘若是從地摩崖上下來，一定要叫我看她入土。”淚水刷地淌下來，我哽著聲道。
    牙昭點點頭：“現在妖界亂得很，我不想你受到傷害，所以你先躲到人界。”
    “我也不想大哥分心照顧我，‘渡珠’先留給你治傷，娘身上的‘紅州法器’應該也被盜了罷，我告訴你如何收回法器的口訣。”我趴在大哥耳邊將口訣念給他聽，“若是有人用它，念這個就能搶回來，還有，大哥你記得從鶴彥那裏把火娃的雷霆烈火劍奪回來。”。
    “對了，尚有一件事，”看到大哥再次點頭，我握住他的手繼續道，“捉到殺娘的人，不要傷他性命，我要親手手刃此人。”
    牙昭呆呆地瞅著我，表情轉瞬間變得哀傷，捧著我的臉親了親，難過地道：“小桃子，保持純淨的心吧，大哥不想讓你的手沾滿鮮血。”
    “如大嫂說的一樣，即使再純淨的東西，被血染紅了，也能召喚惡魔。”我歪著頭含淚微笑，“就隻縱容我這一次吧，我是妖精，不是人也不是神，隻是妖精而已。”
    妖道，本就不是開滿鮮花的路，我前生的靈魂既然選擇了此道，大概也做好染血的準備。我很想回到從前，但是當看到娘被釘在地摩崖上的時刻，我就已經無法回頭了。
    牙昭愣愣地盯著我的臉，好久，他的臉上才露出慣有的寵膩笑容，用手指在我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小桃子終於長大了。”
    我擦去眼淚，從懷中掏出裝仙丹的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顆交給牙昭：“本來這是給小叔要的，不過小叔好像也不太相信我，所以這顆仙丹放在你那裏吧，如果真有什麼狀況出現，拿這個應急也好。”
    牙昭頷首道：“我送你出山，為免你被人偷襲，離開笑仙山的一刻，你就隱藏妖力用鬼道離開。一旦到了普通人聚集的地方，妖精們就很難找到你了。”
    “如果需要我幫忙，你就立刻給我捎信，我會馬上趕來的，雖然不及大哥在實戰方麵強，但我的術業在你之上，操縱法寶要比你們純熟。”純講用法器鬥法，恐怕連上仙都不及我，我一直都不善於戰鬥，但是對釋放妖力大小的控製能力甚至在娘之上，任何法器隻要到了我手上，都能發揮最大力量。
    我之所以被仙人界看好就是因為這方麵的能力，利用這個能力，我可以成為仙界裏專門製作新法器的仙人。
    “我知道。”
    牙昭用力揉了揉我的頭，用手指捅了捅火娃的臉，對著小火娃又道：“小家夥，我會把雷霆烈火劍搶回來給你的。”
    火娃雖然不會說話，但發出了“咿呀”的叫聲，笑了起來。
    我和大哥相視一笑。
    和大哥在結界外告別，我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一定小心，笑仙山此時的內部已經不是那麼安全了，就算他不說，我也知道在長老裏麵肯定有背叛者，希望一切都順理成章解決，不想再有人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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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道”，其實是鬼用來行走步入陰間的路，這條路上魚龍混雜，就好像人界一樣氣息混亂，所以最不容易被敵人發現。我被人陷害，為了自身安全不得不離開笑仙山，大哥說我出山的一刻，五音山的妖怪必然來害我，若是被他們傷了性命，足證明我這四千多年修行的的確確是白費了。
    我第一個想到的去處竟然不是“天一莊”，而是火龍島。如果找雷昊尋求庇護，他一定不會拒絕。
    我之所以有這個決定，是因為憑陸子謙的術士家族出身以及和我的關係，將會成為五音山最明顯的目標，一旦被那些妖精發現我躲在“天一莊”，將會給陸家兄弟和我的便宜兒子帶來滅頂之災。但是，躲在火龍島就不同了，那裏充滿了祥和的氣息，妖邪很難入侵，人們的平和心情是天然的結界，而且火龍島的人很多，人多的地方就是我藏身的最好地方。
    瞧準了火龍島的方位，用地遁和水遁之術，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我就到了島的背麵，踱步一般向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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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口不時地有船進出，當我走近的時候，看到一艘大船上的旗號，忍不住卻步，腿不由自主地哆嗦。
    一把錐型長劍橫穿一彎新月，娘告訴我幾千遍，看到這個標誌就閃。
    “新月劍派”怎麼會和火龍島接上頭了呢？
    我轉身慌忙入鎮，茫然地隨著人群前行，一會兒跟著這個人走一段路，一會兒又跟另外一個人走。斂去妖力和一身美貌光華，並將滿頭的雪色頭發用布包起來，我抱著火娃不知道去哪裏，此刻我雖然容貌不改變，但是任何人看到我都不會因為我的容顏而感到驚訝駐足，這也是迷惑人心的一種法術。
    “火娃，新月劍派的人來到島上了，此刻肯定在雷昊的府中，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在路邊找了個大石頭坐下，對著懷中火娃自言自語。
    “小仙不如來我的祠堂中躲一躲。”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這麼個聲音，嚇了我一大跳，回頭一看，原來我竟然坐在一個土地龐前麵，裏麵似乎還有未燒盡的香。
    “哎呀”，我叫了一聲跳起來，連忙對土地鞠個躬，“不知土地公公的祠堂在哪裏？”
    長得好像南極仙翁的土地公公從地上冒出來，笑眯眯地對我道：“小仙路徑此地，實在是土地的榮幸，請隨我來。”
    我跟著土地來到他的祠堂，沒想到這裏倒是香火旺盛，還有兩個和尚看管。
    土地是神仙，如果不特意現身，普通人是不會看到他的，但是兩個和尚好像知道什麼，看到我就立刻微笑著迎上前來。較瘦的和尚雙手合十向我鞠了個躬，道：“施主遠道前來，客房早已經準備好了。”
    我驚訝地望著他，再一回頭，已經不見土地公公的身影，隻好跟著瘦和尚轉入祠堂後麵的小四合院。
    瘦和尚說他的法號叫釋閑，另外那個和尚叫釋悠，兩個人一個“悠”一個“閑”，聽起來倒也合適這小祠堂的環境。
    釋閑將我送到正南正北的房中，道：“施主如果有事，可以到西麵的廂房裏找我和釋悠。”
    我點點頭，手裏變出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一錠銀子，交給釋閑。拿人手短，不能在這裏白吃白住，在人間呆了大半年，這點人情世故我還是學會了的。
    釋閑還是一幅微笑的臉，接過銀子合十告退。
    我打量著屋內的擺設，簡簡單單的一張桌四把椅、一榻兩櫃，東西雖然少但幹淨得一塵不染。
    在榻上坐下來，我輕輕歎了口氣，短時間內我恐怕要老實呆在這裏，有“新月劍派”的人在島上，萬一認出我，被那個南宮彙知道，我肯定要倒大黴。以前是我自己一個人還好，現在有了火娃，萬一南宮彙傷我性命，火娃就成孤兒了。
    不知道為什麼土地對我那麼好，但這個問題暫時不用考慮，反正神仙總不會害人吧。
    火娃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瞅著我，我也瞪大了眼睛瞅他，我們彼此瞪了很久，我忽然拍手道：“對了，我還沒給你起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