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斷山明竹隱牆  第十章 旅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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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醫的隱居處就在臨江城與雁歸城之間的慶陽山,而雁歸城在臨江城更北方的方向。出了北門,離舒和白鳶就一路向著北方行去。
    一大一小兩雙腳丫踩在幹燥的紅色泥土地上,黑灰二色的棉布鞋上沾滿了紅色的泥屑。白鳶敏感地注意到了,離舒的腳,是扁平足。天生扁平足的人,不適宜長途趕路,通常在稍微走遠了一些路程後,他們的腳就會開始耐不住生疼。
    然而從正午時分自臨江城出發到現在已經日漸偏西,在這並算不上十分平坦的官道上,離舒卻並沒有抱怨過一句。似乎是受不了白鳶的沉默寡言,離舒一路上邊走邊說企圖調節氣氛:“白鳥,你的傷那麼重,現在就這麼急著趕路怎麼的沒問題?就算是要去找什麼鬼醫,我們也可以等你再好一些才出發嘛!”
    一道不明意味的眼神甩向離舒,白鳶用他依舊沙啞的嗓音吐出:“城內暫時不安全。”
    “我看其實是嫌棄我是個拖油瓶,想趁早把我甩開吧!”故意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嘀咕著,離舒看向對方的眼神裏滿是調皮的笑意。“我覺得我太吃虧了,不僅不知道關於你的事情,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估計知道的都沒有你多!我說,看在咱們相處這麼久的份上,你好歹多少透露一點給我知道吧,不管是你的還是我的都無所謂了。”
    不想理會離舒的無賴之舉,白鳶腳下加速,一下子把離舒甩在身後五米的地方,一個人走在了前麵。離舒根本就是一個話嘮,隻要跟她一開口,那話匣子就很難再停下來,這樣不知道又要耗費他多少精力。
    “喂喂,白鳥,要去慶陽山求師的是我呃,你走那麼快幹什麼?欺負我腿沒你長?”不服氣地抱怨兩聲,離舒抬起小腿小跑著又追了上去。“好吧好吧,你不願意說就不說,你就行行好,走慢一點吧,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哪能跟得上你?”
    似乎是離舒的自言自語起了一定的效果,白鳶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速度減慢了不少,卻是依然與離舒保持著一米的距離。微微側過身,他終於開口說了一路行來的第一句話:“堅持不下,就等死。”
    “要我等死?絕對不可能!”離舒用力地搖頭,心裏卻是在想著:等死?她都從火刑架上撿回一條命了,還要回去等死?想都別想!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她是下定了決心,就算是撞上了南牆,她也堅決不回頭!
    南牆沒有撞到,不過卻撞到了白鳶硬朗的背脊。用手捂住自己被撞疼的鼻間,離舒不滿地瞪了白鳶的後腦勺一眼:“幹嘛要突然停下來?”
    “快黑了,找地休息。”
    “切,你也不早說,早知道就該在剛才經過那戶人家的時候借宿一宿。現在你看看這附近荒郊野嶺的,哪裏有地方能給你過夜的?”終於能夠休息了,離舒也不管這裏還是在官道上,就這麼大喇喇地就地坐下,伸手開始揉自己酸軟不已的小腳丫。原來她並非是腳沒有感覺到痛楚,而是早已經痛得麻木,這才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出來。
    如果是正常人家的孩子,早就開始哭著向爹娘撒嬌了吧?再低頭看自己原本一雙還算得上是細皮嫩肉的手,現在也生出了薄薄的一層繭,也知道跟著白鳶,根本就沒有她的好日子可以過。
    沒有任何預兆地,白鳶一把抓住離舒後腰處的衣裳,把她整個人提起來夾在腋下,然後腳下輕點,身形開始在官道上急閃,隻片刻便消失在了管道附近的密林之中。與其等著離舒慢吞吞地往前走,還不如他現在帶她一程。
    風聲在離舒的耳邊呼嘯而過,可她卻顯然沒有什麼好心情來欣賞這些。且不說被白鳶這樣夾著顛簸的感覺有多麼難受,單是把她想對待貨物一樣對待,她就沒有什麼好心情來麵對白鳶。忍著滿腔惡心的嘔吐感,若不是考慮到白鳶現在還是半個傷患,她真恨不得一口狠狠地咬在他身上。
    “混蛋白鳥,別以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可以不打招呼地亂來,我可也是救過你的,咱倆扯平了!你最好現在就放我下來,否則我絕對讓你好看!”原本僅僅是在心裏的咒罵,被離舒在不知不覺間開口罵了出來,一字不漏地落入了白鳶的耳裏。
    被指名道姓的白鳶垂眼掃了一眼在自己身前亂蹬不已的兩條腿,入目的又是離舒那隻不經意間露出來的左手臂上深褐色的傷痕。似乎是有意報複,他腳下速度狂升,幾乎要劃破人的肌膚的的冷風,愣生生讓離舒住了口,兩隻眼睛被顛地星光亂轉。
    小半個時辰後,白鳶終於在一家驛站前停下來,剛獲得自由的離舒立刻癱倒在地上開始嘔吐個不停。這暈車的感覺,她絕對不要再體驗第二次了!哦不不,這不是暈車,是“暈白鳥”!
    無視掉在地上裝死的某人,白鳶再度提起離舒的後來,大步走近驛站內,冰冷的聲音響起,直接對著驛站的驛兵說道:“打尖,晚飯送到房間。”
    幾乎把內髒都嘔出出來,離舒滿臉蒼白。被白鳶提到休息的房間裏之後,她隻能有氣無力地如一堆爛泥般癱坐在凳子上。“我說,你可真狠。雖然你讓我們在天黑之前到達了驛站,但我敢發誓,你這絕對是赤、裸裸地報複!”
    繼續無視離舒的存在,白鳶安靜地坐在她的對麵享用驛兵剛送來的晚餐。眼饞地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離舒卻因為方才的“暈紙鳥”,大腦仍然處於暈眩狀態中,盡管肚子早已餓的“咕咕”直叫,卻是完全沒有胃口吃東西。
    吃完飯,白鳶掃了離舒一眼,繼續當她不存在,徑自要來熱水洗了臉腳便準備上床休息。
    被一再無視地離舒終於忍無可忍,搶在白鳶前麵撲到了房間裏唯一的床上。今天被白鳶整得這麼慘,管他還是不是傷者,她一定要搶到床!沒有床,她就睡不好;睡不好,就沒有好精神;沒有好精神,明天上路就走不了太遠……綜上所述,為了盡早找到鬼醫,她絕對絕對不會把床讓給白鳶睡!
    “喂,我比你累,所以今天床歸我睡,你自己去睡地板還是板凳,你自己選擇!”
    放佛是早已看透了離舒的性格,白鳶低頭俯視著他,淡然開口:“我是傷患。”
    “那又怎樣?”抱緊了床上的枕頭與棉被,離舒誓死不從。
    “傷口,剛剛裂了。”
    “裂了又……什麼?你說傷口裂了?”原本還癱在床上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在聽到白鳶說傷口裂了之後,卻如同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般立刻蹦了起來。“你個笨蛋,明明知道自己有傷,剛才幹嘛還趕那麼急?多走會路,晚點到要死人嗎?!”
    暴躁地吼兩聲,離舒喋喋不休地打開自己的背包,心中有些慶幸自己有考慮到白鳶的傷員身份,預先帶了一些他用的傷藥。“自己脫衣服,別讓我動手!”
    白鳶知道,離舒的這一句話,絕對不是說著玩的。她雖然隻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平時對他很少能像今天這樣惡聲惡氣地說話,但其實本質卻是一個十分固執的人,絕對是那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存在。因此,他也果真狀似老實認真地乖乖脫下自己的上衣,任憑離舒在自己的傷口附近“動手動腳”。
    帶著滿臉的認真嚴肅,離舒小心地給白鳶處理好略微開裂的傷口,然後簡單地給他重新包紮好,再次放鬆了自己緊繃的神經,狠狠地瞪了白鳶一眼:“算了,今天就放過你,床就讓你睡好了,我去睡凳子上。”
    轉身才準備走向桌子的方向,離舒卻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突然拉住,然後整個人被騰空翻轉,下一刻卻已經是被白鳶抱在懷裏並躺在床上了。話說……這是怎麼樣一個情況?瞪大了眼睛,離舒的腦海陷入一片空白。
    冰冷地氣息從白鳶身上傳遞出來,他看著離舒的反應,眉毛微不可查地輕輕地皺了一下,他吐出了他今天的最後一個字:“睡。”然後,他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依然處於當機狀態的離舒。
    窗外,弦月正央,臘八,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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