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愛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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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納蘭庭白挾持著離開了徐曦煜家,獨孤亦行甩開他,自顧自地走了。
納蘭庭白笑嘻嘻地追上來:“小行,怎麼都不跟我說話?”
獨孤亦行奇怪地看著他。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安然如所有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納蘭庭白繼續道:“小行,我想你了。”
獨孤亦行默。
這便是納蘭庭白,說走就走,一絲一毫的留戀都無;說來又來,那般的理所當然。似乎什麼都全在他一個人的掌控之下,他想怎樣就怎樣,完全不顧別人怎樣想。
那麼,自己算什麼?或許,連床伴都不如的吧。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就像他喊的——“小狗兒”?現在,他想起來還有自己這麼個人了,所以就帶著施舍者的優越感回來了。
可是嗬,納蘭庭白,你忘了一點,就算是狗,也是有尊嚴有記性的。當被屢次拋棄之後,就算對那個人還有留戀,也是決計不會再回去,讓那人在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上多戳出幾個洞。
獨孤亦行慘然一笑,卸了渾身的勁兒:“納蘭庭白,我不是件無知覺的物品,任你隨便地拾了扔了都不會有抱怨。”
納蘭庭白細看著獨孤亦行的表情,笑如蜜糖:“我沒有把你當做物品,我喜歡你。”
獨孤亦行看著這個跟他思維完全不在一個方向的妖嬈男子,帶點無奈:“我也喜歡你。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納蘭庭白慢慢地湊過去,聲音喑啞了幾度,帶著蠱惑:“我們可以繼續下去,或者,重新來過——隻要是你願意的。”
獨孤亦行差點嗤笑出聲。
這算什麼?繼續下去?就這樣曖昧不明心意難測的關係?重新來過?這麼多的事情,如何可能當做一切都從未發生過?這納蘭庭白,真真一個自我的人呐。
獨孤亦行看著納蘭庭白,極認真地道:“納蘭庭白,我累了。”
納蘭庭白眼睛一亮,上前便要摟住他:“累了我的肩膀給你靠。”
獨孤亦行後退一步,避開,手指按壓著太陽穴:“納蘭庭白,我的意思是說,我再也沒有精力能夠陪著你再玩一場遊戲了。我們就這樣……散了吧。”
那早已想過了千萬遍的字眼,演繹過無數次可能出現的情景,倒從未料到會是從自己口中說出。更覺好笑的是,那三個字出口時,心髒處居然會是如此的痛楚,無以複加。
納蘭庭白的手落空,就那麼停下,保持著要擁抱的姿勢,神色間有一絲的迷惘,似乎並未反應過來獨孤亦行的話語。
小行剛剛都說了什麼?散了吧?多可笑!瞧瞧,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他連幻聽都出現了。小行怎麼會說那樣的話?
納蘭庭白搖搖頭,似是想甩去那些令他不愉快的幻聽,笑意盈然:“小行不是說很累了麼?那我們回家吧。”
獨孤亦行不說也不動,隻是看著他。
納蘭庭白有些心慌,伸手去牽獨孤亦行,非要握住才安心的:“小行,咱們回家。”
獨孤亦行手指無力地垮著,任由納蘭庭白拉著,連甩開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納蘭庭白,你可知道你離開的那些日子我是怎麼過的麼?曾經,我把你當做我生活的全部,我是那麼的信任你。當信仰破滅,一個人要怎樣活下去你想過麼?有身體而無靈魂,如提線木偶般的過活。
“你可以將那所有的一切都當做是個夢,做過了,散去了,了無痕跡。可是我不能,我學不來你那樣的灑脫。
“你就像是流水,無心惹得雁留影,惹得花飄零,自己卻是毫不留戀地繼續一路尋找著能夠讓你激起浪花的挑戰。隻有磐石才能讓你一直地精彩,可是我無有那般的堅韌。
“我隻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妖,從一隻獨行曆盡諸般辛苦才得以修成人形,我不是木頭做的,也無有金剛不壞百毒不侵的軀體,遭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也會不安,會害怕,會患得患失。
“——你了解那樣的感覺麼?一顆心如被細細的蛛絲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除了那根絲線之外無所憑依。可是那根絲線卻又是如此地脆弱易斷,稍不留意便會將那顆忐忑的心跌成碎片!
“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要乞憐,也不是為了讓你負疚,隻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會給你再一次拋棄我傷害我的機會。
“一個人的一生中,那樣的痛苦隻要承受一次就已經很多了,我無有那般無痛感的身體和神經,也無有那般的信心下一次我還能再恢複。
“納蘭庭白,我撐不下去了,所以,放手罷,這樣,我們都解脫。”
認認真真地說完這番話,獨孤亦行吐出口氣,驀然發現心中竟無有那般可怕到空洞的空虛了。
原來,最難醫治的便是那些看不見的傷,而一旦暴露於眼下,沒有了生長於陰暗中的腐朽生物的腐蝕,便會愈合。
這世上,有一種戰戰兢兢的傷痛,你把它藏得極深,不敢輕易碰觸那個角落,生怕翻出來後是一片鮮血淋漓。可是被逼到了絕境,無所遁形,咬著牙將那痛拿出來示眾,卻發現,原來早無有了那種深入髒腑的苦楚。
人總是愛用回憶做刀子,將自己一片一片淩遲,血肉無存。肆意將自己沉浸於自己給自己織就的傷感的網中,樂意於越陷越深,以祈盼的目光等待滅頂。
其實哪裏有那樣的徹骨?不過是自己念念不忘地提醒自己真的很痛,然後信以為真,於是溺斃在苦海裏。
這世上有兩種無心的人,一種是生來無心的,如納蘭庭白;一種是把心失陷了的,如自己。生就無心的,因為不在乎,所以超脫;失陷了心的,因為太執著,所以不得解脫。
那麼,便放開了,又何妨?
獨孤亦行微笑看著納蘭庭白:“現在這樣的生活已經很好了。所以,就這樣了罷。”輕輕地抽出手,轉身離去。
沒有誰可以做誰的天,自己的命運還是自己主宰罷。縱使有心痛,也隻有自己知道。或許,歲月流走,到最後,這份感情,也終於會痕跡也湮無的吧。——隻要,時間足夠。
納蘭庭白手指動了動,蜷縮,攥緊。
真正放下的時候,是什麼也抓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