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個處處作對的人，獨孤亦行覺得日子猛然清閑了不少。人一旦閑了下來，許多該想的不該想的都一股腦湧了出來。其中想得最多的，是納蘭庭白。
    一想到納蘭庭白便恨得牙齒癢癢。那個混蛋，做完了便是做完了，這麼久了，連聲招呼都沒打過，更甭說露麵了！這一個多星期以來，誰知道他又去跟哪個——甚或是哪幾個女人——鬼混去了！
    越想越生氣，獨孤亦行不爽地將腳下的籃球踢過來踢過去，全然不管這裏是大街上，周圍一大片的人都用鄙視或者看傻子的眼光看他。籃球是用腳踢的麼？肯定腦子壞掉了。
    有人在他背後叫他。獨孤亦行沒聽到，那人爽性拉住了他的袖子。
    獨孤亦行火大，腳下一個用力，那籃球撞上牆，“啪”地一聲就爆了。轉過頭，瞪著那個敢碰觸神龍逆鱗的人。
    一眼之下氣倒消了一大半——是個美人呢。有點熟悉，誰呢？獨孤亦行搜索著腦海中所存不多的女性信息：“狸貓洛顏？”
    洛顏一臉驚喜：“你還記得我？！——剛剛從背後看見你，還不敢相信呢。”
    洛顏一身淡色係的休閑裝，清爽一如大學生，氣息也純淨了許多，和那天晚上見到的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隻是神色之間有一絲疲憊。想是剛開始正正經經地修煉，有些吃力呢。
    ——看來她是有認真聽取自己那晚的話了。這讓獨孤亦行有了跟她說話的心情：“這麼巧啊，你也在這邊？”
    洛顏抿嘴一笑：“世上哪有什麼真正巧合的事情？隻是覺得你可能會在這裏，這幾個月來一直在這邊轉悠罷了。倒沒想到真的能在這裏撞到你呢。”
    那天晚上雖不知是什麼原因，但很明顯的，獨孤亦行是剛剛恢複妖的本識。根據人類在這個年齡段應該做的事情，洛顏推測他很可能是一個學生。雖然更像高中生，但幾所中學轉完都沒有發現他，便在大學城這裏轉。四五個月都不見他的身影，以為已經找不到了，隻是來走走已經成了習慣，沒想到倒真的被她撞上了。
    “咦？”獨孤亦行奇道，“特意找我的麼？有事情？”
    洛顏笑著看他：“沒事就不可以了麼？隻是想找個朋友。在這人間界呆久了，整天那樣的戴著麵具生活得太累，便想找一個知根知底兒的人，聊聊，或者什麼都不做，感覺就很好了。”
    獨孤亦行挑眉笑道：“能為美人效勞是我的榮幸。”雖然他並不能理解洛顏的那種感覺。
    對獨孤亦行來說，前十六年是以人類的形體與思維長大，恢複奔三以來也未用法術做過什麼事情——呃，除了打的那兩場架，與之交往親密的納蘭庭白——說起他，還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東西、徐氏兄妹也都是非常人，活得依舊自在得很。對於非人在人類社會中的生活倒是一點體驗也無了。
    洛顏歪歪頭，道：“那，喝點什麼？”既然準備長談下去，還是及早做好準備的好。
    獨孤亦行苦下臉。平日裏他最不願意聽到的便是這句話了。因為咖啡他是絕對不喝的。那樣濃鬱的咖啡香，喝了胃會不舒服好幾天。
    盡管不好意思，但為了不折磨自己，況且如果以後真的很熟了，這毛病遲早會被發現，獨孤亦行心一橫：“喝……柳橙汁吧。”
    正準備往咖啡屋邁步的洛顏轉過頭，一臉驚異：這年齡的男孩子不都喜歡上咖啡屋裝品位的麼？
    待見得獨孤亦行一臉的別扭不自在後，洛顏當場大笑出聲：“原來……原來……你喝不得咖啡啊……哈哈……太有意思了……”
    笑是一種很神奇的溝通方式，它可以讓原本並不熟悉的人彼此間感覺親密起來；當然，也會有副作用——
    洛顏的這一笑使得原本剛剛因獨孤亦行的籃球爆開沒的踢了才恢複正常秩序的路人紛紛側目以視：嗯，果然，瘋子也是紮堆兒的。隻是可惜了兩張上好的皮相。有人說得好，上帝給了你一樣東西，必定拿走了另一樣……
    獨孤亦行臉上青紅交錯，湊近了一把捂住洛顏的口，將她的笑生生壓下：“有什麼好笑的？難道我就不能喝柳橙汁麼？！”
    洛顏呼吸不暢，臉憋得通紅，一把拉開獨孤亦行的手，大口呼吸兩下，正色道：“當然不可笑，一點都不可笑。隻是覺得，喝柳橙汁的男生很可愛！”想了想，更覺好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又噴笑出聲。
    獨孤亦行瞪著這個一點也不懂得矜持含蓄為何物的妖怪，重重地哼了一聲，自去買了一杯柳橙汁，負氣似的吸得“呼嚕呼嚕”響。
    洛顏正笑得開懷，卻不見了獨孤亦行，忙也買了一杯柳橙汁追上去，將杯子在獨孤亦行眼前晃了幾晃，不滿地道：“跟女孩子出來喝東西應該幫女孩子也買一杯，這是紳士的基本禮貌，哪有隻顧著自己喝的？”
    獨孤亦行咬著吸管斜睨著她，嗤笑道：“你還是女孩子麼？你可是比女孩子大了好幾百歲呢。”
    嗯？洛顏一愣。好像是的哎……可是，哪有這樣說女士的？不由小聲嘀咕，聲音恰好能讓獨孤亦行聽到：“哼哼，小氣的男人沒人愛！”
    獨孤亦行牙齒一緊，吸管被咬下一截，沒吭聲。
    洛顏得意：“怎麼樣？被我說中了吧？以後要是巴著我，我一個高興指不定還會指點你兩招呢。”
    獨孤亦行看她那顛兒顛兒的樣兒，老大氣不過：“怎麼不說你自己？我想就你這爛性子，肯定沒有男人會看上你的吧？”
    洛顏眼神一黯，憂鬱、迷惑、愛戀、憎惡、不舍種種情緒，錯綜複雜。瞬間又嬌笑起來，解凍春水般的一個眉眼拋向對麵的一個男生，那男生瞬間石化。
    洛顏向獨孤亦行眨眨眼：“這樣你還認為我沒人愛麼？”
    獨孤亦行無語。
    ——妖孽果然還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