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身陷禁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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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陣昏天暗地的黑,本能警覺的緊張起來。
“如兒姐姐?”掙紮著起身,叫了好幾聲,“如兒姐姐!如兒姐姐!你在哪裏?”
除了回音,毫無反應。
門卻被一腳踢開。
下一秒,他被人提了起來,拖出外麵,重重摔在地上。
全身散架一般的疼,但他撐起自己的身體,卻在下一刻凝固了全身血液。
“如兒姐姐!”他連爬帶撲,跌在那個倒在血泊裏的女子身上。
如兒的身體已經冰冷和僵硬。
“如兒姐姐!如兒姐姐!我是洛兒啊,你睜開眼睛,我是洛兒啊!”他撕心裂肺。
他明明記得她把他拉離了燈會,她打暈他,把他帶走,可是等到他醒來時他們已經落在別人手裏。四周都是穿著
黑衣蒙麵的人。他知道那是影衛,來自皇宮。
可是被打昏之前還看得見的美麗麵孔,現在卻青中帶紫,雙眼緊閉再不能睜開。就這樣躺在這裏一動不動。
他的如兒姐姐,死了嗎?
身穿黑衣的影衛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將他摔向一邊。
他的額頭重重磕到地麵,頓時血流如注。
他還是勉強起身,用盡全身力氣爬向如兒。
影衛抽劍抵住了他的喉嚨。
一個男人居高臨下地站在他的眼前。他的臉被黑紗蒙住,隻留一雙沒有任何溫度的冰眸,倨傲地盯住他。
少年滿眼的仇恨,迎上男人的視線,毫不畏懼。
一點也不像一個隻有十三歲的孩子。
影衛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他的臉偏向一邊,腫了起來,嘴角流出鮮血。
“進了這個地方,你還當自己是黎親王府的小王爺?”影衛冷冷地諷刺。
少年回過頭,冰冷的目光不帶任何屈服。
幾個影衛抬著一個火燙的爐子進來,將他圍了起來。
那之前見過,不以真麵目示人的被稱為影衛長的男人突然俯下身,伸出手指刮了刮他的臉,目光更加陰寒。
他一揮手,幾個男人將他壓向滾燙的爐子旁。
熱氣一陣撲來,灼燒皮膚,令人窒息。
他的手臂被人強硬地拉直,衣袖被一把扯落,露出了雪白仍然稚嫩的皮膚。
他沒有掙紮也沒有求饒,隻冷冷地盯著那個正拿起烙鐵的影衛。
“副影衛長,燒紅了。”影衛將赤紅的烙鐵遞到另一個男人手上。
副影衛長冷冷一笑,接過烙鐵,緩步走近少年。
“黎湮洛,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偏偏生在了黎家。”副影衛長冰冷的語氣,盯緊他,陰森森地說,“從此以後
你隻是這宮中的奴隸,這個印記,你一輩子別想除去!”
話音一落,烙鐵垂直而下,對準他的手臂,重重壓了下去。
“哧”一聲,灼裂皮膚的聲響。
“啊——!”天空劃破一道慘烈的呼叫,幾乎泣血。
副影衛長將烙鐵拿開,丟在一旁,少年也被人一把甩在地上。
手上血肉模糊,手臂那一塊原本稚嫩的皮膚麵目全非,周圍都是燒焦的皮肉。
少年伏在地上重重喘息,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冷汗濡濕了頭發,也浸透了全身。
但他咬破了雙唇,吞下所有呻吟。
影衛長冷冷瞥他一眼,轉身離開。
副影衛長冷聲喝道:“把他拖進去!”
“是!”幾個人又把他從地上扯起來,丟進屋子裏。
副影衛長站在門口,背著手俯視著腳下幾乎奄奄一息的少年,陰冷地笑了笑,說:“你記好了,從此你隻是一個
沒有名字的奴隸,終身休想出這禁苑,你手臂上的字就是你的編號。以後的日子,哼哼,你會很喜歡的!”
副影衛長退出房間,站在破敗荒涼的院子裏環望一周,然後高聲說:“禁苑乃宮中禁地,任何人沒有聖諭不得擅
自入內,給我把人看好了!”
“是!”
副影衛長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幾個影衛收拾了如兒的屍體,紛紛退出去。
禁苑的性質比冷宮更加殘酷,囚禁裏麵的人都是罪不可赦的皇家貴族。從屋子到院落,除了被囚的人再無其他活
物,所有看守的人皆非普通禁宮侍衛,而是皇上的心腹——影衛。他們守在看不見的地方,防止囚犯逃跑,也防
止外人進入。
四周頓時死一般寂靜,少年被人丟在地上,除了顫抖和喘息,再無聲息。
他艱難地抬起自己近乎被廢的左手,在一片血肉模糊中看見了那烙上去的字:十五。
他再清楚不過,這說明他是第十五個被關在這裏的奴隸,從此他的一切便隻由這個編號代替。
不能擁有名字,絕對不會重歸自由,是這個宮裏最下等的人。
直到剛才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被抓來了北方皇宮。
終究沒能躲開這場橫禍,他一扯嘴角,兀自苦笑:爹,白費了你一場心血。眼淚卻沿著眼角,滴落在冰冷的地麵
。
從南方被運回這裏,漫長而身心俱受重創的道路,他已經不知究竟過了多久。
忽然之間想起什麼,他用尚能活動的右手往懷裏一摸,指尖觸到那份溫涼時才覺得有一絲氣力回到了身體。
緩緩拿出那半塊破碎的玉佩,捏在手心,晃過了仿佛前世今生的錯覺。
言徹,這一生,也許你我真的無法再見。
一南一北,從此不知身在何方,是否身陷囹圄。
沒有道出再見,卻再也不能相見。
他閉上眼,黑暗淹沒所有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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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
“啟稟皇上,一切已吩咐妥當。”副影衛長單膝跪地,躬身稟報。
那個身材挺拔的男人轉過神來,深不見底的眼睛裏一片冷寂,與之前的影衛長有著一樣寒冷刺骨的殘忍。
“哦?”他挑了挑眉毛,語氣戲謔,卻難掩嗓音的渾厚:“那麼強的性子,倒和他有幾分相似。”
頓了頓,沉聲問:“都吩咐下去了?”
“回皇上,已經全部安排妥帖,請皇上下旨。”
皇帝手指磨了磨手邊的白玉座雕,低低地冷笑:“把這封信送去南方黎親王府。朕倒要看看,這兒子在他心裏值
幾分。”說著隨手甩出一封信。
“是。”副影衛長拾起信封領命退出。
皇帝在寬椅上坐下,手指敲著桌麵,似有思量。
門外守候的太監忽然一聲尖細的高叫:“太子覲見!”
門隨之被打開,一名十四、五歲的美少年舉步翩然入內。見了皇帝,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皇帝一瞬柔和了眼,嘴角噙起一抹笑,道:“瑾兒無須多禮,起來吧。”
“謝父皇!”少年起身,垂首站定。
他便是當朝太子——瑾。
皇帝等了等,忽而問:“秦兒呢?”
“回父皇,三弟身體甚感不適,因此不能來見父皇,還望父皇見諒。”瑾答道。
皇帝皺眉:“又裝病?!他倒是愈發放肆了!看來朕平日裏是太寵他了,讓他每日無所事事,連功課都不及做!
”
瑾低下了頭。
皇帝歎口氣,似是無奈:“罷了罷了,先不去管他,瑾兒,你過來,父皇要考考你的功課。”
“是,父皇。”瑾向前一步,到皇帝身前。
父子兩人一來一往開始這每日必行的考核。
另一邊,未夜宮老嬤嬤焦頭爛額。
“我的小祖宗,趕快起身,皇上的早課一會兒就過了!”
床上的人拉過被子蒙住頭,翻個身繼續睡覺。
“這還了得!皇上發起怒來老奴可擔當不起。小主子,快起來!”老嬤嬤扯開被子拉起床上人的雙手,把他拖起
來。
“樸嬤嬤,你吵得我頭疼。”少年皺著眉,眼睛還不肯睜開,抱怨著。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你啊,總是仗著皇上寵你,隨心所欲地任性,皇上畢竟是一國之尊,你也好生收斂著你
的脾氣。”老嬤嬤邊替他穿衣,邊勸導著。
“我隻想高興點過日子,看看皇兄,整天忙著學習政務,這種日子簡直比死都要難受。”少年不樂意地嘟嘟嘴。
“胡說!小小年紀就胸無大誌!”
少年睜了睜眼,一雙桃花眸折成魅惑的角度,笑意盈盈,突然邪邪一語:“誰說我胸無大誌了!將來娶個芷蘭姐
姐樣兒的好媳婦成不成?”
老嬤嬤輕輕敲他的頭:“這種混話出去可說不得,傳到皇上耳裏有你罪受的!”
少年不在意地壞笑。懶洋洋的神情遮不住五官的精美。
年紀雖然尚小,卻已現出絕美來。
老嬤嬤替他穿戴整齊,拉他下床,嗔怒道:“也不知天天跟誰混著,學來的盡是這些油嘴滑舌,沒得一件正經,
讓人看著似個花花公子。”
“那可好了。”少年洗臉漱口,坐在桌邊挑了一塊早備下的軟糕丟進嘴裏,口齒略微含糊地調笑,“風流倜儻,
處處留情,這日子我求之不得!”
老嬤嬤上前又一記栗子敲在他頭上,動作很輕,也不過裝裝樣子,嘴上依然不休:“你再沒個正經!這麼小的年
紀,都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少年哈哈大笑,狼吞虎咽地吃起早膳。
“一會兒就去禦書房給你父皇請安,早課沒去,皇上定然氣壞了。”老嬤嬤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擺擺手,繼續埋頭苦吃。
老嬤嬤拿他沒轍,歎口氣回裏間整理床鋪。
少年哪裏是肯聽人勸導的人,吃過早膳,晃過樸嬤嬤的嘮叨,一溜煙出了未夜宮,卻不上禦書房。
那種氣悶的地方,倒不如事後再被皇帝懲罰一頓來得痛快。
正出了庭院就聽見有人自身後叫他:“三哥!”
他一轉頭,看見六弟瞳施施然朝這邊走來。
“瞳!”他頗為欣喜,“我正要去找你!”
“我就知道你耐不住性子。剛才看見皇兄從禦書房那個方向回來,卻沒見你,就猜到你又逃了。”瞳取笑他。
他們兩兄弟的感情在皇家頗見稀罕,自小粘成一處,互相稱呼起來也不隻是“皇兄”“皇弟”的客套。
“皇兄是太子,我們比不得,”三皇子笑著擺手,“我的生活可得逍遙才行。”
“三哥,你這脾性也不知父皇能忍到何時,總有一天拿你開刀。”瞳說道。
“到時候見機行事,大不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逃之夭夭。”秦半真半假地說著。
瞳哭笑不得:“這又是什麼胡話。”
秦笑笑。
“對了,我昨兒個想出幾個新路子,專門對付你,要不這就對弈幾個回合?”瞳提議。
“這再好不過!”秦頓時來了精神,“想在棋盤上贏我,讓我見見你的本事。”
兩人說著往瞳的行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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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在禁苑的是南方重權握有者黎親王黎滄海的獨子黎湮洛。
據說黎滄海曾經是當年太子也就是當今皇帝的伴讀。兩個人感情很好。直到黎滄海戰場功勳卓著地歸來,被先帝
親封為親王為止,兩人赫然反目。
黎親王遠走南方娶妻生子,手握一方兵權,一直是朝野忌憚的勢力。
皇帝遲遲沒有動手將其剪除,原因諸多。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支足夠與其抗衡的製約力量,黎滄海遠在南邊心腹
卻遍布朝野,皇帝一方任何輕動都會使情勢危及政局。
直到皇帝找到製衡的方法——人質。
黎湮洛是黎滄海惟一子嗣。黎王妃早已香消玉殞,黎親王依然沒有續弦,可見其對夫人用情之深。那這惟一的兒
子必然是他的心頭至寶。囚禁了黎湮洛,便困住了一半的黎滄海。
皇帝這一招陰險狠辣,卻頗見成效。
抓捕黎湮洛的行動並不順利,大量的精銳影衛傾巢出動,才在黎家暗影一次失手中劫下了黎湮洛。
真應該感謝那場燈會,衝散了黎湮洛和暗影。皇帝坐在禦書房的椅子上,嘴角劃過一絲冷笑,兀自想著。
黎滄海,如今你親生兒子在我手上,我倒要看看,你做什麼決斷。
黎湮洛是被劇痛折磨至醒,全身汗濕,這陰冷的房間,令他瑟瑟發抖,輾轉難忍。
左手臂的燒傷似有感染,趨於潰爛,濃血水不斷滲出,皮肉糊成了一團。
他畢竟是個孩子,熬不過這鑽心的疼痛和寒冷,睜開眼,想對著天花板大聲喊,念及自己的處境,最後還是將痛
苦吞回肚子裏。
他轉頭,發現門邊擺了一個小盤子,上麵是兩個碗,一個裏麵有兩個饅頭,另一個是碗清水。
顯然是在他痛昏過去時有人送來了食物。
他苦笑,究竟自己已經昏睡了多久?
勉強支起身子,手腕處的劇痛令他險些又跌回地上。但他告訴自己必須吃東西。他的大仇還未得報,他的父親還
在等他。
他半走半爬,跌坐在那個盤子旁邊,伸手抓起其中一個饅頭,大大一口咬下去。
他自小長在南邊,又出生親王世家,吃的食物從來都是精挑細選,細中更細的,北方的麵食對他而言陌生而幹燥
。
但他沒有任何拒絕之意,饅頭粗糙不已,看來是專門給下人吃的那一種,他吞下一個,大口喝水,再把另一個也
吃下去。
放下已經空了的碗,他扶著牆壁站起身,打量這間屋子。裏邊是一張木板床,和一床破舊的被褥,正對著床,不
過幾米,就是一張桌子,零散幾把看上去就要散架的凳子。門邊不遠處一個臉盆架子,架子旁有個櫥櫃。都是陳
舊破敗不堪。除此以外,屋子裏再沒有其他東西。
整個屋子陰冷不已。
令黎湮洛驚訝的是,房間的門並沒有鎖上,他可以走到院子裏。
他拖著腳步出去,滿目蕭索枯幹的落葉在一陣寒風中打著轉四處飄散。
寒風刺骨,吹得他搖搖晃晃。
一點生氣沒有。仿佛一座活死人墓,沒有任何活物的氣息。
黎湮洛自嘲地笑笑,這就是傳說中的禁苑嗎?看來要把人逼瘋實在是輕而易舉了。
他放眼望去,在一棵枯樹下發現了一口井,一絲欣喜略上心頭,提提精神走過去,看見一隻小水桶倒在井旁,他
向下一望,果然,井水還是活的。
黎湮洛本想打桶水上來清洗自己髒兮兮的身體,剛彎腰卻覺得一陣頭昏眼花,身形一晃險些掉進井裏,他扶在井
沿控製住身體,踉蹌著走回屋裏,挨到床上坐下。
還是再休息一下吧,一覺醒來力氣或許可以恢複一些,到時候再清理吧。他默然地想著,躺到床上,木板硌得他
背上生疼,但真正令他難以成眠的是手臂的傷口。
一想到那個編號,一陣屈辱感頓時湧上心頭。他咬牙,強迫自己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