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漸行漸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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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研究古詩詞,注意詞尾韻腳的運用,起初的原因很簡單,單是想操一手華麗的文采,結果我發現,詩詞研究於我而言無疑是陷入一場自我情感的封閉,我明白詩人的眼淚永遠藏著最為珍貴且不被常人發現的情愫,於是,那一年,我瘋了。
    那一年我喜歡一個女生,她的名字叫初夏,我時常想開口表達自己的愛意,可每當組織了一段文字話到喉嚨口時,這些整裝待發欲出之口的詞語瞬間分崩離析支離破碎,所以,我最多說的一句話是,你好。
    作為一個悲觀主義者同時兼有樂天派的我,總會說著不知所以的話寫著不能自已的文字,當我沒事寫完一本冊子之後,亦會馬不停蹄地繼續寫另外一本冊子,我這種無以複加的境地隻能讓我想起當年很流行諷刺的詞語,文藝青年。沒事玩文藝,搞多深沉似的,實則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肚子裏棉花絮一堆,可以直接認定為草包。老師問我,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反問老師,我能幹什麼?老師不解,那你這到底是幹什麼!我更為不解,我都沒幹什麼你想讓我幹什麼!從此,老師勸誡我周圍的人,不要和我這樣的人一起,搞得我像思想毒瘤傳染大家破壞風紀似的。
    於是我埋頭寫《將愛情放入括號》,上課寫,下課就給同學四處瀏覽,有時候他們笑得前仰後合,有時候他們很是費解地問,這是寫你的情感世界麼?
    我心中想說,這就是那一年我喜歡上一個女生寫的文章。後來初夏問我,你覺得你喜歡我值不值得,我說,值不值得隻有你知道,喜歡沒有值不值得。
    我問初夏:小明家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叫大毛,二兒子叫二毛,三兒子叫什麼。
    初夏立即回答,叫三毛唄。
    我哈哈捧腹,說,錯,你隻豬。
    初夏一臉詫異,嘀咕說,沒錯啦。
    我鄭重說,你隻豬,三兒子叫小明。
    後來,我的記憶裏總是把初夏和豬聯係在一起,開口便是,你隻豬。
    再後來,這隻豬跟我在一起,初夏問我,你喜歡我麼?我答,喜歡。初夏又問,為什麼喜歡?我答,就是喜歡你。初夏再問,你真討厭,你說個理由嘛!我腦子一轉說,因為你是豬,我喜歡豬,豬長大了可以吃,從來不挑食,我最喜歡吃豬蹄,所以我喜歡你。初夏拽住我胳膊,大喊,你是豬!你是豬!你還想吃我,哼。
    我嘿嘿嘿嘿說,我說我吃豬,沒說吃你,你說我吃你,那你就是豬咯。
    初夏俏皮地說,你太討厭啦!
    我討厭不討厭是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至少在一個相對的環境裏總有相對的說法,這就像愛因斯坦坐在一個美女旁邊一個小時就像過一分鍾,而坐在一個醜陋的人身邊一分鍾就像過一小時,簡而言之,純屬個人主觀偏見。初夏對我說,你從沒對我認真,所以我就不當真。我琢磨半天,緩緩道,其實認真就像口香糖,嚼著嚼著便失去了原有的滋味。初夏嘟嘴反唇相譏,那是你嚼著口香糖還喝著可樂,能有味麼。你說你寫的東西總是隻有上部,沒有下部,這就是一種不認真。我嘿嘿笑道,你別說的我跟太監似的,隻有上部,沒有下部,我隻是寫了四個字——未完待續。你看我寫《豬豬》,是多麼好的一首詩。
    兩頭胖豬豬,雙雙不回窩。
    不知為什麼,一頭忽發傻。
    剩下豬一頭,孤單怪可憐。
    也無心回窩,豬食太難吃。
    ——未完待續
    初夏哼了一聲,揚起頭乜斜我一眼,不理你,你太壞。
    我嘴角組織一個微笑,跟你說個事,過幾天我要去外麵溜達一圈,你跟我去麼?
    初夏堅決說,憑什麼跟你去,你讓我跟你去我就去,不幹。
    我央求道,跟我去唄,我的小豬宗,否則我走了,你又一人孤單單的,你可別說我拋棄你自顧自尋歡作樂花天酒地。
    初夏不屑說,你去,你去,你敢去,你別回來找我。
    我腆臉說,我不是請示豬首長給我批準以求咱倆相安無事天下太平。
    初夏頷首,這還差不多,我考慮一下,我跟我媽說聲。
    我打量她一眼,你還跟你媽說聲,不是吧。
    當然,否則我媽以為我被綁架怎麼辦?初夏嘁了一聲,我很乖的,你不知道啊!
    哇,你不如說你跟人私奔算了,還被綁架,哎呦,你可真有想象力。
    "你才有趣,我一小女生不明不白就跟你走,你說你有何企圖,還不讓我告訴媽媽。"初夏挽起袖子,一臉怒不可遏,“告訴你別以為我好欺負,在沒有確切去向之前我決不同意你的任何條件。”
    “我的乖乖,你可真是寶貝。”我忙不迭點頭,“而且是無價之寶。”
    我一直考慮去向問題,由於我隻是突然一時衝動,並沒有做出合理、具有操作性的方案,這就是性情中人放|浪不羈的一麵,我前幾天挑燈夜讀《八十天環遊地球》,感覺裏麵的故事十分有趣,內心一股莫名的熱情蓬勃湧起一發不可收拾,不顧其他方麵的製約,收拾完行李,就毅然決定離開此地。當然我的計劃中沒有考慮到攜帶初夏,但凡男人都明白,出門在外帶女人總會徒增不可預知的麻煩,如果你一定認為女人等同於麻煩,我也不做任何無意義的反駁,但是,男人為什麼喜歡女人,喜歡麻煩呢?這證明男人喜歡解決一個個麻煩。
    我跑到係輔導員跟前苦苦哀求,請求批準我一個為期15天的假期。輔導員不解,皺眉發問,你要這麼長一個假期幹什麼?
    我心中盤算,不能全盤托出,擺弄一個噱頭,欲說天機不可泄露,話剛提到嗓子眼,又一想,這話說出來挺欠,當是時,我立馬改口,我要追求自由。其實我那時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冒出這麼一句台詞,不過實話說確實雷人,係輔導員推了推眼鏡,眼鏡眯成一條縫,目光灼灼盯著我看半天,吐出一句更為雷人的話,中國就是缺少自由啊!言論自由隻是暗地裏群眾的竊竊私語和不上台麵的冷嘲熱諷,誰能在一個正式場合冒天下之大不韙道出那些確實存在不合理不完善的官衙製度,因為他們知道他的言論有可能一不當心就成為反黨反社會的語調,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真話就是反黨反社會嗎?
    我半天沒反應過來,愣在係輔導員麵前足足半分有餘,我噢了一聲,老師你說的對,你說的太好啦,白骨精放屁----精辟。
    後來我知道,係輔導員因為言論過於自由思想超前差點成為反國家分子。他曾經寫過一封長達十萬字直麵社會和民主製度種種弊端的書信,說是直接寫給國家主席,至今國家主席沒有給予答複,我估計他的信半路不定被哪路神仙攔截了。
    我說出了很傻很天真的追求自由的瘋言瘋語,恰好遇上一個更傻更天真的追求自由主義的聖鬥士。
    我低俯道,你看老師,這假你給不給我批吧?
    老師眼睛放光,一本正經說,當然不批啊!
    為什麼?
    追求自由還用批準嗎,你走吧,任何後果我擔著,絕對幫你擺平。
    我像是聽見了一句打腫臉充胖子的流氓忽悠小弟的語句,心中破口大罵,丫腦子裏的神經被攪拌機轉過了,完全錯亂。
    我一直想找一個開出十五天假期的正當理由,琢磨一通,譬如我說出一個已故老人逝世參加葬禮,或者參加不太離譜靠著邊親戚的婚禮,再或者說是自己相親、訂婚雲雲諸如此類的理由。最後的答案依然被我一一否定,於是,我另辟新徑,充分發揮弄虛作假的本領。我到係輔導員開了一張為期一天的假條,我跟他說,我放棄追求自由的想法了,我要尋找真理。係輔導員睥睨我一眼,字正腔圓地說,我批準你追求一天真理的權利。我和顏悅色地接過假條,轉身屁顛屁顛飛馳而去,跑回寢室,我觀察假條字跡,於是找到一根簽字筆臨摹,當然在一之後加五就是十五,更何況是加上一個阿拉伯數字“5”,我滿心歡喜自命非凡地拿著假條遞給宿管阿姨,阿姨問我請這麼長的假喲,我賠笑說,阿姨你別想我,回來我給你帶好吃的。
    初夏這邊倒是好辦,她原本就是通校生,所以不存在查寢一說,關鍵問題是考勤考風,學校為營造一個人人主動學習的良好氛圍明令每個老師每堂課必需點名。老師拿著點名冊像閻羅王手下的催命判官對著生死簿劃紅鉤,生死大權一手掌控。我苦思冥想生出一計,學校明文規定凡是找到實習單位的學生可以有理由提出請長假,我對初夏說,我假裝是你爸,打電話跟係輔導員說你去電影製片廠實習。初夏著急說,我爸可比你帥多了,你還是假裝我爺爺吧!我撲哧一笑,我假裝你爸都特不容易,還假裝你爸的爸,這可使不得。我們一陣哈哈哈哈地大笑。
    我打電話給係輔導員:“喂,請問你是初夏的輔導員麼?”
    “我是,請問你是初夏的——”
    “我是初夏的父親。”我忍不住發笑,又鎮定自若地說,“我們家初夏被電影廠導演看中了,讓她出演一個電視劇,你看學校方麵能不能給予必要的支持,我也不想耽誤初夏學習,可這麼一個絕佳的機會不容錯過啊,都說機會像小偷啊。”
    “我們學校方麵絕對讚同學生讀書期間在外實踐性實習,我們會給初夏出演連續劇的機會,當然我們也會做好工作,我們努力做好培養實踐和理論人才的教學方針。”
    “哎啊,真是太感謝學校啦,初夏將會在劇組呆十五天,麻煩你給她開十五天的假條。”
    “好的好的,沒有問題。這是一個機會,希望初夏把握住。”
    “一定一定,我們都希望初夏搞出什麼名堂麼,那就麻煩你啦,我這還有其他事,回聊。”
    “您忙——”
    沒等係輔導員話畢,我業已扣下電話,洋洋得意地得瑟,初夏,你看我裝你爸像吧,你要到電影劇組好好表現啊,當然不能亂搞潛規則。
    初夏頤指氣使道,搞你個魂。
    我們的請假問題順利擺平,解決了後顧之憂,為慶祝我們成功欺騙了係輔導員感情,我們決定晚上喝酒慶祝,也當是為彼此踐行,我對初夏說,我們第一站先去濟南。她問,那第二站去哪?我鼓起嘴發出一吧唧聲,搖搖頭,先去濟南,下一站再議。
    我牽著初夏的手溜達在校園裏鋪滿鵝卵石的小徑,正值煙花三月,萬物業已複蘇草木含情般綻放自己身軀,空氣中氤氳著一股清新的芬香,不遠處的湖泊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風乍起,波紋互相追趕拚命前赴後繼般湧向岸邊,柳枝不堪寂寞,幾綹嫩芽鬧著春天,春風中呼喊著自己的生命。我和初夏閑庭信步,不消片刻,我們走到穆斯林餐館,餐館外有一隻加納利發了瘋似的狂吠,初夏上前意欲撫|摸,加納利怒不可遏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初夏哼了一聲,嚷嚷道,你這狗真討厭!狗主人殺氣騰騰跑出來,我仔細觀察狗主人臉上橫肉堆積五官扭曲的相貌,爾後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下墜到加納利身上,我想,他倆長相怎麼如此類似呢?他虎虎生威道,它是狗,你是人,你和它叫什麼真,這娃真不懂事!初夏灰頭土臉很不服氣,我調侃道,狗不懂事亂叫,你是人,怎麼也不懂事?他被噎得青筋直冒,目光憤怒。
    初夏拉住我的胳膊,興奮道,我愛死你啦!
    我別過頭,正兒八經地說,你能不能愛活我?
    臨行前一晚,我被初夏莫名其妙地問了一晚上,很是後怕,她問我,你說我要不要帶上我最喜歡的睡衣?我粗略含糊其辭地說,隨你。她又問,那你說我要不要帶上幾套睡衣,可以換著穿。我不吭氣,啄木鳥似地篤定點頭,她又問,那你說我是不是要帶上很多換洗衣服啊?我輕描淡寫地說,我們不是去時裝秀,隨便帶點就成,別大費周章浪費時間,還有我想問你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你的行李包是不是我扛?初夏斬釘截鐵說,我的行李包當然你扛!我小女子扛得動哇?初夏用你說我要不要的提問方式輪番轟炸我耳朵,有時,我甚至我不想做任何無意義的回答。當然,她肯定會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算了算了,不跟你去了,哼。她會把哼字拖成很長一個調,以表示她心中的不滿。我最後慘敗滑鐵盧,終於在沒有出發前找到了真理,無知的女人總會當他人無所不知。有趣的女人總會令他人有心生趣。
    午夜時分,我草草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簡單挑了幾件衛衣和T恤,翻開抽屜直接往包裏塞內褲和襪子,打點完一切,我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翌日,手機一刻不停地震動,我接起電話,初夏斥責的聲音通過手機傳到我耳廓,喂,死人,快起床啦!還趕不趕火車啊!我睡眼惺忪迷糊中看了鬧鍾,時針明確指向數字六,我叫苦不迭,又無法發作,對著電話說,喂,不是吧,才六點多你就叫我起床,火車十一點多才發車,你開什麼玩笑。初夏提高了分貝,嚷嚷道,你要先起床,時刻準備,我還要整理行李,打扮自己,你跑我樓下等我。
    我打了一個哈欠,精神萎靡道,美女,我們不是去參加頒獎晚會,你不用把自己搞得花枝招展吧。
    不管,你過來,我行李比較多,你還要幫我拿行李。
    你大早上能不折騰我麼。
    嘿嘿,我知道你人最好啦,你過來啦!
    我在初夏樓下來回踱步,暗自思忖,怎麼還不下來,哎呦,我的神哪!
    約莫半小時之後,初夏颯爽英姿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我簡直懷疑自己眼球的判斷力,初夏一蹦一跳煥然不同,我盯著她看了會,點頭稱讚道,女人打扮的魔力就在於給男人耳目一新。
    初夏遞給我一個沉甸甸的行李包,和顏悅色地說,這包很輕的,你拿著。
    我說,咱倆客氣啥,輕你自己拿唄。
    初夏抽了我後背,你拿嘛你拿嘛,我拿不動。
    我說,拿不動你還放這麼多東西,跟我私奔也不用帶這麼多東西。
    我們風塵仆仆敢到火車站,檢票之後直奔站台,開往濟南的火車拖著嗚嗚嗚的汽笛呼嘯而來,廣播裏傳來一個柔美的聲音——旅客們,開往濟南方向的列車進站了,本站停靠時間為五分鍾,請旅客們拿好自己的行李抓緊上車。
    初夏推搡著我,你快走啊火車要開了!
    我笑嘻嘻說,火車沒等我們上車怎麼敢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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