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有女初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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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狂風過後,雷鳴轟響,頃刻間暴雨傾盆而下。原本熱鬧非凡的街市眨眼間逝了活力,任由暴雨衝刷洗滌,無動於衷。不一會兒,街道中彙集了一條條細流,有節奏地隨著豆大的雨點順著地勢四處流淌。
“客安居”是花城有名的酒樓,每日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今日雖有瓢潑大雨,依舊是人聲鼎沸,喧鬧無比。此時大廳中不時傳來吆喝劃拳的吵鬧聲,樓上的雅間略顯清淨,悠揚的琴聲卻也不絕於耳。一名夥計端著酒菜上到三樓的十一號雅間停住了腳步,輕輕叩門等待傳喚。
“進來吧。”夥計聽到命令立刻堆滿笑容推門而入,恭恭敬敬地將酒菜放在桌上,對著兩位華服的俊俏少年小心翼翼道:“兩位公子,敬請慢用,若有所需隻管傳呼小的,小的在門旁候著。”
其中一位站立的少年隨手撂出一塊兒碎銀,說道:“沒什麼事了,不用候著。”
夥計眼疾手快收下了碎銀,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公子客氣,小的隨時等候吩咐,豈敢怠慢。”
另一位端坐的少年眼睛掃了過來,略顯不耐,夥計一看客人不悅,立刻改口道:“兩位公子慢用,小的這就退下,不打擾二位清淨。”
夥計趁勢就收,低著頭倒退出來,暗暗鬆了一口氣,心中說道:“好俊俏的兩位濁世佳公子。”
夥計剛一出去,站立的少年“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小姐,瞧把他嚇的。他真把咱們當成了少爺。”
端坐的少年也笑道:“芸兒,看看我怎說來著,這副裝扮即使爹爹恐怕也認不出來呢。如此,咱們往後可以時常溜出來瞧瞧新奇玩意兒了。”
芸兒小嘴一撅,滿臉委屈,嘟囔道:“小姐,若是老爺知道了受苦的可是我呀,上次你悄悄溜出來,我可沒少挨板子。這次也是趁老爺不在才偷溜了出來,我看往後還是少出來為妙。”
小姐一聽二話沒說,狠狠擰了芸兒一下:“小蹄子,越來越不聽話了。想想是誰救的你,是誰好心收留了你,給你好吃好喝的,還幫你找書識字的……”
芸兒一聽就小聲嘀咕道:“又是這一套,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嚼了一遍又一遍,我都倒背如流了。”
小姐唾沫橫飛喋喋不休地從前到後述說了一番,芸兒也低眉順眼愛理不理地點著頭,聽小姐說道興起勁還配合著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煞是孤苦伶仃好不淒慘,令人不忍回味當初的一幕慘景。
小姐口若懸河也禁不住舌幹口燥,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還沒咽下硬生生地又咳了出來,叫道:“好辣,好辣。”
芸兒仔細一瞧,強忍著笑,故作不明道:“好端端的,怎麼喝起酒來,小姐不會是真要學學他們男兒家吧,喝酒劃拳的?”
小姐辣得眼淚直流,早已苦不堪言,又聽到丫頭沒肝沒肺的說辭,心下氣惱,顧不得小姐顏麵,大聲叫道:“莫曉芸。”
莫曉芸心知這回可惹惱了主子,忙不迭地倒茶端水遞到跟前先是裝笨再是賣傻:“小姐喝口水消消氣,丫頭愚笨不明事理,怎比得上小姐七竅玲瓏心,伶俐剔透人見人愛的。小姐做事一向都是自有主張,哪是我這個奴才該問該管的呀。小姐喝酒定是自有主意,另有隱情。”
還好這一套挺管用,小姐窘得通紅的臉稍稍平息,順手接過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沒好氣地說道:“你以為我想呀,還不是被你氣的。再說了,我這麼愛往外跑不都是你挑唆的,誰讓你老跟我提起外邊有趣的事情!”
莫曉芸無辜地皺皺眉,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小姐,這麼大個罪名扣在我頭上,我可擔待不起,”而後,語氣一轉,頗有些埋怨:“這以後什麼也不敢說了,老老實實地待在府中終老至死。”
小姐咽下水,一抬眼瞧見她的樣子,自知語氣稍重趕忙安慰道:“曉芸,好姐妹,瞧你怎麼說的,等我出閣自會放你的自由,若不然,也與我一同陪嫁,瞅個機會找個如意郎君,也把你嫁了。”
莫曉芸知她好意,也不便再生怨氣,說道:“多謝小姐好意,丫頭哪來的好福氣,我呀,隻願小姐趕緊找個貌勝潘安、才高八鬥的俊公子,成雙配對,親親蜜蜜地過著賽過神仙的生活。”她心中也自有另一番打算:那時,也好還她個自由之身。
小姐一臉的嬌羞,雙頰緋紅,玉手不自主地絞著衣角,心中自是竊喜不以,口中嬌嗔:“小蹄子胡說什麼。”
莫曉芸偷偷笑了笑,反正她正低頭害臊又看不見:“小姐,我可沒有胡說,依小姐的姿色才貌花城有幾個能比,若不是老爺有言在先暫留膝下,我看咱們府第的大門早就踏穿了,還需現在你懷情思郎嗎?”
“死丫頭又胡說,看我不擰爛你的嘴。”小姐忿然起身作勢要打,莫曉芸嘻嘻一笑,圍著桌子繞開圈子。兩個人正嬉鬧歡笑,冷不丁的門外傳來敲門聲。
“霍……公子,時辰不早了,也該回府了。老爺也……”
未等門外人說完,小姐就接道:“知道了,稍安勿躁,再等片刻。”
莫曉芸扮個鬼臉,粗聲粗氣道:“公子,時候確也不早了,還是極早用餐打道回府,免得我們下人左右為難。”
霍小姐頹然落座,一臉的無奈,低語道:“這麼快呀。”話語間滿是惆悵,哪還有心思玩鬧,怏怏地拿起筷子,草草吃了幾口,又放下筷子唉聲歎氣難以下咽。
“小姐,日後還有的是機會,何必這麼在意呢?曉芸不是一直陪著你的嗎?”莫曉芸坐在對麵,注意到了主子情緒的變化,輕聲勸慰道。
“唉,也隻有你與我最是知心。娘親死得早,爹爹整日裏忙不完他的朝堂要事,即使抽出閑暇也隻是一兩日,聚少離多。他總以為吃穿用度滿盈我,依我所願就是幸福,怎知那背後的寂寞和悲涼豈是東西所能替代的?”霍小姐娓娓敘來,掩不盡的心酸,莫曉芸聽著也神色一黯,悲從中來。
“還好,你這個丫頭來了。每日裏為我解悶,許多壓製已久的心裏話可以傾吐,你也和他們不同,總有一些與眾不同的想法和點子。和你說話令人輕鬆愉悅,有時你就像我肚子裏的蛔蟲,話還沒開口你都替我想到了。”
莫曉芸抿嘴一笑,道:“是呀是呀,怕你悶著冒險帶你出來玩。看看現在,你倒樂不思蜀,好好一個大家閨秀變成個野丫頭。早知今日,我當初就不應該總是幫著你,弄成如今這個模樣。”
莫曉芸這麼一調侃,霍小姐轉悲為喜,燦然一笑,傾國傾城。
“對了,就該這樣嗎。小姐天姿國色怎麼能總是愁眉苦臉的,像個深閨怨婦。”莫曉芸打趣道。
霍小姐不解地問:“深閨怨婦?”
“被男人拋棄的女子,獨守空房隻能以淚洗麵,每日登樓遠眺,終日期盼情人回心轉意重尋舊愛,可是唯有冷衾霜褥獨自神傷,垂淚天明深深庭院。歐公說的好:‘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一筆點出其中的哀怨。”莫曉芸神態自若,解釋道。
霍小姐神色專注,低頭回味,又禁不住好奇,問:“歐公?以前沒聽你提到過呀,你的親戚?”
莫曉芸打哈哈道:“書上的先生,偶然間看到的,現學現用。”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霍小姐小聲呢喃著,神情凝重,若有所思,“這位先生好詩句,虧他想得出來。每逢寒意濃重,花兒凋零,總有無盡哀思,怎的讓他一說卻是這般的貼切。改日那本書拿來我也瞧瞧。”
霍小姐無心的一言讓莫曉芸甚是擔驚,急忙岔開道:“小姐越說越離譜了,勞神子看那些書幹什麼?稱心如意的郎君正等著你,怎麼巴巴地往怨婦裏擠,徒添煩惱,傻呀?”
霍小姐瞪她一眼:“還沒好了一會兒,又瘋了不是?這幾天不能說些別的,有意尋我開心吧!”
莫曉芸詭異地眨眨眼,神秘地笑了:“難道小姐這幾日沒注意到什麼?”
霍小姐疑惑地想了又想,思索半天,沒有什麼察覺,詢問地看著莫曉芸,撒嬌般問道:“注意到什麼,有什麼不妥的嗎?快告訴我,否則我可生氣了。”
莫曉芸故意賣弄關子,柳眉微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急得小姐直跳腳,不耐煩道:“有什麼直說,別故弄玄虛了。你,我還不了解嗎?說吧,有什麼要求,我答應就是,想把人急死呀!”
莫曉芸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低聲道:“這裏人多嘴雜的多不方便,咱們回去我告訴你。”
“鬼丫頭,就知道又是你的鬼主意,想早點騙我回去是吧,偏不隨你的願。”霍小姐故意為難,背過身不搭理她。
莫曉芸一臉的無所謂,刻意提高了聲音,滿不在乎道:“小姐既然都無所謂,我多說也無趣,反正要嫁的又不是我,我操什麼心!說不定好心也沒好報。”她也學著她的樣子背轉身,顯出招惹不得的樣子。
這廂主仆兩人暗自較勁,那邊又傳來敲門聲:“公子,該回了,時候不早了。”聲音急促,甚是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