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槐山村(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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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琇傻傻的仰起了頭,看到白皙的下頜,線條完美的唇和鼻子,緊接著就撞入了一對如黑夜星辰般的眸子。
腦海中刹那間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似有淵渟嶽峙,海嘯填移,厚重古樸到極致的力量洶湧而來,無從抗拒,無法抗拒,要將她壓扁在這方土地。天地間的聲音都消失了,鼻間有什麼不由自主的流下,紅色的液體砸到了地上。
但一切來得快,去的也悄無聲息。那一瞬瀕臨死亡的不適很快不見蹤跡,恍惚間讓人以為產生了錯覺。
這是個好看到極點的男人,好看的讓人禁不住感到遙不可及。連琇從未見過這樣好的姿容,像是一幅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五官眉眼都落在那最協調的位置。
被這樣一個男子安靜認真的看著,尋常女子都要臉紅心跳,更不必說正站在完美吊橋理論的一端,剛剛死裏逃生的連琇。她克製不住加快的心率,和無從捉摸的陌生向往。
明明該是恐懼害怕的時候,連琇卻生不起一絲緊張的情緒,好像先前的投井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心勁兒,現在隻餘下軟綿綿的胡思亂想。
她費力的摒除雜念,將視線從男子身上挪開,把內心裏對眼前不知是人是鬼不明生物的好感一片片打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突然地,一聲淺淺的哼笑傳來。聲音也是好聽的,好聽到爆,讓她好不容易支棱起來的警惕心瞬間破碎,就像無孔不入的麻醉毒藥,強勢的侵入她的骨骼神經,讓她不由自主的放棄抵抗。
連琇挪開的視線,又忍不住好奇的挪了回去。這人在笑嗎?他在笑什麼?他笑起來什麼樣?
男子果然是在笑的,眉眼彎彎,笑意直達眼底。他不笑的時候像無法企及的仙人,笑起來的時候,又混雜著寬容和不知世事的天真。
他說話的語調有些奇怪,是連琇印象中的漢話,卻又有很多不同,她反應了半天才明白男人在說什麼。
他說:“小姑娘,來打水啊?”
誰會在大半夜裏跳到井裏打水呢?
連琇充分懷疑是這男人將她從井裏撈上來的,於是這句問話,怎麼聽怎麼像是不懷好意的調侃。但男人臉上的神情太過正經,笑容也是真誠和藹的,讓處事未深的連琇拿不定主意。
“我,我不打水。”
“哦?”男人左跨一步側過了臉,臉上仍然是那副笑容,隻是眼底的笑意卻漸漸的淡了,“那你們,是來打水的了?”
他沒有張嘴,清澈略帶磁性的聲音卻傳遍了整個村子。不僅僅是來追捕的人,那些沒有出門參與在家睡覺的村民,也都被這一聲從夢中驚醒。
連琇回過頭,那些追捕她的村民,此時俱都麵色難看的匍匐在地。手電、刀具、木棍、鋤頭,也都四散在地上。跪趴在前排的郭樹金脖子上青筋都要爆出來了,也沒從地上爬起來,看樣子他們並不是心甘情願的行這五體投地的大禮。
“不打水,那做什麼半夜吵鬧,擾我輕眠?”
男人從連琇身邊走過,脊背挺拔,步履從容,衣擺揚起一股草木的香氣。單看其麵容隻有二十四五歲,正是一個男子一生中顏色最盛的時候,可旁觀這霸氣側漏的氣度卻有些與表麵年紀不符的古怪。
“你,你是什麼人?”
為首的老人咳出一口血,嘶啞的聲音道。
老人帶著紫色的頭巾,紫色頭巾,黑色苗服,能穿的一般都是村子裏德高望重的長輩。連琇認出,那似乎是村長家的某位叔輩親戚。
白衣男人卻並沒有回他的話,而是自顧自的朗聲問道:“周蟪蛄,多年未見長本事了,怎麼,現在卻不敢來見我?”
周蟪蛄是誰?場中人麵麵相覷。
村子不同於苗族的起名方法,姓氏順序一概按照漢人的習慣。郭、王、周,是土著村民的大姓。槐山村人口不多,誰家有誰叫什麼,村民互相都是知道的,新來的外鄉人,也都心裏有數。可這憑空出現的古怪白衣人,他們從未見過,而他口中的周蟪蛄,也未曾有所耳聞。
白衣男子笑了一聲,嘴角翹起,眼睛裏卻閃過一絲猩紅:“跑的倒是挺快,你跑的了嗎?”
一陣黑霧卷著狂風平地而起,螺旋向上,化作一條巨龍,咆哮著衝倒了所過之處的房屋。
巫老那從無人進去過的小黑屋,被掀了房頂,拆了門牆,徹底暴露在眾人眼皮子底下。
幹巴瘦的巫老,還是那身深藍色調的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在屋子中間,身後則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他的屋子裏,除了他坐著的那把凳子,其餘什麼也沒有,沒有食物,沒有衣物,沒有任何生活用品。
“巫老!”有人大呼出聲。
巫老卻像一個假人一樣一動不動,毫無反應,房子被掀了還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黑霧巨龍並沒有停歇,一擺尾就朝著巫老抽了過去。
沒有眾人預想中的血濺當場,巫老的身體化作了黑黃色的粉末,很快就散入了空氣之中。
“什麼味道,好臭!”
“大家快跑,這玩意兒有毒。”
離巫老家近的幾人,當場就嘔出了黑色,癱在地上。離著遠的,隻要是聞到了那味道,不多久也跟著軟到在地。
連琇雖然沒聞到,但也害怕的跟著捂住了口鼻。
白衣男人卻開口與她道:“放心,你聞不到的。這都是業障,周蟪蛄做了具替身,替他和村子承載著惡業,如今替身消失,那些報應自然會反噬回去。”
連琇聽他說完,卻捂的更緊了。雖然聽不懂他說的什麼,但報應二字她還是知道的,村民犯下殺孽遭報應,可她也不是清白無辜的白蓮花。手心裏的傷口還在時刻的提醒著她,不久前她是怎麼趁王家興大意間給他割的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