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天下無魔 36、蒂芬妮,旅行者的朝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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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蒂芬妮,旅行者的朝聖
晚餐後,我們去蒂芬妮劇院,這是最好的Ladyboy-show(秀),華麗堪比香榭麗舍的“麗都”。人們常說,沒有“麗都”就沒有巴黎的夜生活;沒有“蒂芬妮”,芭提雅隻是沿海岸一條曲線。當然,和同樣以Show為招牌的“麗都”比,“蒂芬妮”更多了一層神秘的意味,那就是泰國的至寶Transsexual。俗稱“泰妖”。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對此充滿了興趣。
泰妖現象的成因有許多說法,涉及到泰國的曆史、地理、宗教、人文、風俗……眾說紛紜,也不知哪一個是正確的,聽起來各占三分理。
比較有說服力,也是我比較信服的,是說泰國是一塊“極陰”之地。盡管它地處熱帶,終年陽光充沛,綠蔭繁茂,但不能改變它的極陰品性。從泰國的地理構成來看,整個地域呈狹長狀分布,就像兩條叉開的腿,而首府曼穀恰恰在兩條腿的居中位置,於是人們認為,陰盛之氣就是從那裏向整個泰王國彌散開來。
和全世界大多數國家和民族不同,在泰國,“崇陰”的意識非常強烈。民間的說法,就是崇女輕男。由於泰國的這方麵的產業太興盛了,從孩子一出生,人們就認為女孩掙錢,男孩則要貧窮一輩子。各地的孤兒院,收容的都是被遺棄的男孩,女孩幾乎沒有,這一現象是不是很獨特啊?許多男孩打小就有“當女孩好”的想法,隨著年齡增長,這種想法逐漸侵占了男孩全部的意識,當女孩的願望十分強烈,人生觀、世界觀乃至心理都發生了顛覆性變化。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毀三觀”。
被孤兒院收容的男孩,倘若眉清目秀,就送去改變性別。幾乎沒有不願意的。因為“改變”首先說明你天資好,值得自豪,而且,意味著你的人生有可能從此得以改變,未來非富即貴。
還有一種說法和宗教有關。說早年宗教祭祀,都要奉獻一對金童玉女。鑒於女孩金貴,作為祭品的女孩通常由男孩化妝而成。逐漸逐漸,男孩被化妝成女孩的做法就興盛起來,化妝手法也越來越高明,易裝蔚然成風。這一傳說可以追溯得更為久遠,其準確性就很難認證了。
泰國改變性別的做法全世界都有大致了解,無須多說。其中有一個誤區,我們的地接阿瑟在談及這些事時,對我們作了“矯正”。他說,泰國式“改變”,Transsexuals,和流行於全球的、通常意義上的“變性”,其實不完全是一回事。泰國的做法獨一無二,是通過藥物,改變人體激素,從而達到“形變”的目的。這和“根除”不一樣。阿瑟認為,手術“根除”是殘忍的,比較不人道。用鋒利的器械改變一個人的一生,這事很血腥。
我分辨不出哪種更人道,更符合自然法則,也更照顧到當事人的心理需求。依現象看,泰國方式更傳統,屬於土法,相對也溫和些。但存在一個根本性問題,就是不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性別,於是,第三性便產生了,Ladyboy,男女同體,是為“人妖”。
在泰國法律上,認定Ladyboy仍屬於男性。他的法律文本,比如身份證明、護照等等,標注的均是Man,而非Woman。因為他終究是帶把的。大小好歹都是一個把。至於其他男女有別的事宜,比如上洗手間什麼,那就因人而異了,看你當時的著裝而定,有些則根據自己的習慣選擇左右。反正這類尷尬事也不多,在泰國更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在一些學校,或者白領聚集的商務樓,設有專門的“粉色”洗手間,提供給Ladyboy使用,顯示出文明的進化,道德的寬容。由此可見,Ladyboy這一特殊人群,發展至今,已經到了怎樣一個規模。難怪帕琳夫人在飯桌上對著我們這些外國人深有感慨,說泰國性別失調問題已然成為國家危機。阿瑟說,有這樣匪夷所思的事:一些女生讀了好幾年書,全校同學沒一個了解他是帶把的,到畢業都不知道,隻有校方的入學登記上有真相。比間諜還隱藏得深。
泰國和全世界一樣,也有做“根除”手術的男性,那是心理成熟度到了相當一級的“段位”,認定了這個理,死不反悔了,於是便義無反顧斷子絕孫決心去挨一刀子,徹底改變上帝獨斷專行自說自話不征詢個人意願的安排。到這份上,法律才依據本人的申請,考慮為你改身份證明。
通常的認識,改變激素的用藥,時間要早。也就是在男孩發身前要把這事辦了。那樣,男孩的生理特征就停止發展了。小男孩,一切還比較弱,雄性特征還未完全顯現,和小女生隻有微小的差別。隨著雌激素的大量注入,他開始朝女性方向生長,女性特征也越來越明顯。至於那個未曾了斷的特征性物件,就成了一個“僵果子”。名符其實的“剪不斷,理還亂”。剪不斷的隻是一個LUAN。
阿瑟告訴我們,古老的方法,藥劑是由植物提煉混合,我估摸就是草藥那種,它抑製雄激素生長、催生雌激素的功效相對比較緩慢。現代科技發達了,直接靠注射化學藥物提升雌激素,這種改變的速度就非常驚人了。現代技術造就了同時共存相得益彰的現象——小夥子了,各方麵已然成熟,喉核都顯了,激素水平改變後,胸卻隆起來。這一款專提供特殊愛好者。
無論哪種動物,漂亮的都是雄性,阿瑟如是說,仿佛有充分的依據,比如孔雀,比如獅子,比如有著珊瑚般美麗杈角的梅花鹿。他說,當一個男生朝女生方向生長,他的某些優勢其實並沒有被徹底擯除,比如骨骼。男性的頎長和高挑,是天然女性無法企及的。甚至皮膚,在雌激素的作用下都要優於女性。這些“改變”之人,改變的隻是聲線、RU房、心態、舉止。他們終身長不了胡子,膚質非常細膩,身形窈窕,臉蛋是當今最時興的小臉——世紀標準,加上有芭比娃娃做模板的化妝技術……所以,但凡Ladyboy都顯得比女生美豔。當然,什麼都分三六九等,Ladyboy也分等級。蒂芬妮劇院的Ladyboy是其中的佼佼者,讓世界驚豔。
蒂芬妮劇院的Ladyboy-show經過嚴格的歌舞訓練,其精美豪華,可以和巴黎的“麗都”“紅磨坊”、東京的Takarazuka(寶塚)、孟買的Bollywood(寶萊塢)歌舞媲美,成為國家文化的印鈔機。而二流、三流乃至不入流的Ladyboy-show則在遍布全泰國的聲色場所,充當旅遊產業鏈上的一隻螞蚱。
全世界旅行者蜂擁而至,不僅因為泰國有長長的海岸線、旖旎的熱帶風光,地理條件得天獨厚,其悠久的曆史文化和濃鬱的佛教氛圍,也是吸引世界目光的重要因素。更主要的是,以泰妖和泰式按摩為標識的文化產業非常成熟,已然成為人們無法拒絕泰國的理由。在我們爺爺的爸爸那一輩,也就是太爺爺時代,管這叫“無煙工業”。而今,無煙的高利潤工業多了,比如IT,都不冒煙,就稱作“粉色產業”,或者“文化產業鏈”。在泰國,服務業占國家生產總值的50%,旅遊業收入每半年就能達到5、6千億泰銖,在整個東南亞可謂富得流油,在亞洲也有其不可小覷的經濟地位,其中粉色產業的貢獻率巨大。這一切帶給國家的巨大利潤,政府和皇室都無法不予正視。
“這是一個男人天堂”,每一個成熟的男性,都不會否認這句話。無論是YIXING戀者還是TONGXING戀,在那兒,都能找到最合適你腳的那雙鞋。在中國內陸飛往曼穀的大型波音客機上,你常常可以見到這樣的情形:幾乎滿員的機艙裏,除了幾位空姐外,幾乎沒有女性乘客,即使有也屈指可數。所有男性乘客結夥搭伴,情緒高昂,而且喜形於色笑容燦爛。他們滿懷憧憬,恨不得飛機馬上降落。利索的著裝表明他們做好一切準備,要去經曆一次人生的狂歡。那種裝束和要去登山、滑雪的旅遊客截然不同。
歐洲旅行者到達泰國後,節目單基本是這樣擬訂並做了如下排序:
Sun-bath(日光浴)——Thai-Massage(按摩)——Tiffany-Show(蒂芬妮秀);
入境人數獨占鼇頭的中國內陸男生,排序則是:看人妖(Lady-boy)——做按摩(Massage)——享用美食(Food)。
兩者大同小異,各有側重。
Ladyboy、Massage和Food(食物)的速寫LMF,不僅是英文“Light-my-fire”——“點燃我的火焰”的縮寫;還是中文“樂、美、福”的字頭。男生到泰國,圖的不就是了卻“心中火焰”那點事嗎?那點事落實了,樂了,美了,感覺自然是幸福了。
內陸男生不僅有著人類共同的視覺貪欲和體感貪欲,對滿足味蕾也有高於世界上其他民族的強烈需求。他們把吃遍世界美食視為此生不可辜負的重要使命,並在國際舞台上表現出令人欽佩的實幹精神和饕餮胃口。他們對“日光浴”基本采取排斥態度。在這點上,中國內陸男生和歐洲白人有較大區別,理念上分屬兩種派係。
看Ladyboy-Show,所有人的興趣在於“識破天機”。他們削尖腦袋,想從這些喬裝的芭比娃娃身上尋覓出本真的痕跡,看出屬於男生的那點破綻。至於在曼穀的金東尼探秘,還是在芭提雅的蒂芬妮揭短,抑或去普吉的三流場所識破天機,這就沒所謂了。他們壓根不在乎萌萌噠的芭比們擅不擅長用中文唱《好一朵茉莉花》或者《血染的風采》,目光的焦點、汙穢的心思全在禮服後麵什麼是真相,什麼是假體?他們為真假難分以假亂真的表演喝彩跺腳,看著看著,他們迷糊了,《血染的風采》也聽出了別樣的含義。他們深深地懷疑,懷疑台上,也懷疑自己,懷疑周邊環境的真實性。有一瞬,他們確乎忘記了那是Lady和boy合體。
比較期待的比基尼橋段終於如期而至。那一刻,他們從短暫的迷失中回過神來,盯住比基尼褲看,那是最能看出奧妙的一個場景。危在旦夕,險象環生,是分水嶺試金石。倘若,有軍機情報不慎泄露,無論如何逃不過那些尖銳的狼一樣的眼睛。毀三觀的時刻。
人們不願意在蒂芬妮而願意去比較價廉的秀場,最重要的理由是,能以同樣的價格,取得遠優於蒂芬妮的VIP座,以便近距離“尋根”“覓跡”;再是,三流秀場,不人為設置距離,隻要你願意往比基尼裏塞泰銖,就可以用手去一探虛實——靠目測終是不靠譜的,親手摸過,心才比較落定。雖然那裏的Ladyboy遜於蒂芬妮,那也隻是“稍遜”而已,普通眼光幾乎辨不出高下優劣,反而沾沾自喜,覺得性價比高,賺到了便宜;第三個理由就是,三流場地允許拍照,這種放開非常得人心。作為一個觀光者,你不光可以在表演時段拍,還可以在表演結束後,挑你喜歡的Ladyboy,在絢爛的海報前“合影留念”。無論當日是“領銜”“首席”還是“龍套”,統一價碼,閃光燈“啪嚓”一次200誅,是不到人民幣40元的白菜價,價格絕對能接受,且不得隨行就市信口宰客。合影最大的好處是“有圖有真相”,可以立馬微信發出,讓朋友圈的每一個人,羨慕你在泰國過著神仙日子闊綽生活。回去後,不僅可以繼續向公司同事炫耀你的“瘋狂假日”,還可以一個人躲起來好好咂摸,細細品嚐這段美好的時光。不過,我所見過拿回國內去顯擺的合影,沒有一張不是自取其辱。Ladyboy的平均身高在一點八上下,而內陸男生的平均身高在一點七。高山仰止,人跟妖擱一塊,畢竟有點顯猥瑣,出乖露醜。
願意去三流秀場的,還有一個不公開的目的,就是允許帶出場。蒂芬妮不可以,沒這規矩。
把人帶走,曾經是白人居多。逐漸逐漸,黃種男的比例超過了白人,其中又數內陸男多。就跟在國際賭場一擲千金見天豪賭一個道理,內陸人如潮來襲與日俱增,大多跟經濟發展、錢多、膽肥、人傻有關。據阿瑟說,但凡把人往酒店帶的,都有特殊性趣,蓋與非蓋都有,目的、手段、焦點不同而已。也有不少純粹是獵奇,希望發掘到真相,看到是如何對立統一相映成趣,不和諧而和諧,化腐朽為神奇。
世界上謊言可以有千個,而真相隻有一個。
看到真身就是看到了真相。
有人明明生理上厭惡真相,可他有嗜惡的癖好。開始,他還沉迷於後天打造的一切,為它的秀美挺拔巧奪天工而感動,當真相敗露,在缺乏足夠精神準備的情況下,驀地看到一個小魔鬼蠢動,當即就吐了。像一口呃沒捯過來,立馬反胃。然而,誰說嘔吐不是一種樂趣?有些人喝大了,圖的就是吐得掏心剜肺淋漓盡興。
阿瑟跟我說吐不吐的時候,不知為什麼,我腦子裏出現《Star-Wars》裏的絕地大師尤達——矮小鬼祟侏儒般的身軀,灰綠色的皮膚,皺巴巴的臉麵,還支著兩隻蝙蝠翅膀似的大耳朵。於是,我胃裏也有點不好受了。我頂怕看這東西了,尤其是他有動的時候。當阿瑟說“一個小魔鬼……”我頓時顫栗了一下。
我對Ladyboy的真相絕無興趣,倘若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個人絕不敢麵對,一定要拖上魯超……他膽大,經得起惡心。
早早預定的蒂芬妮票是下午六點的,被我們吃魚鮮耽誤了。阿瑟說去交涉,看能不能拿原票看八點那場。每場表演時長大約是五十分鍾。
結果,交涉成功,但八點那場隻剩下三張VIP票了,意味著我們四個必須有一人在三等座。我說,沒問題,我坐後麵吧。
那些我也沒興趣。
表演開始沒多久,我就出去泡電話了。先是Sally,再是雪奈。
我對雪奈說,我們正在看泰妖呢,。
“好看嗎?”雪奈問。
還行吧。天天爆棚誒。
“看到什麼了?”
座位太差,什麼也看不見,就像在看一場歌舞秀,挺鬧的。要不我能出來跟你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