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天下無魔 21、咖啡外賣杯上的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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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咖啡外賣杯上的記號
我握著門把,等著雪奈踹我屁股,說“你滾!”
可是,半天……身後沒動靜。
我疑疑惑惑地轉過身……我幹嗎要轉身?這就是我性格的弱點,憐香惜玉,狠不了。
我轉身後,看見雪奈依然漠無表情,但兩行清淚掛在臉上。
這一晚,我斷然是沒走成。
…………
第二天上班,我把襯衣一直鈕到領口。一整天相安無事。
傍晚,我去魯超家,魯超哥哥一眼就覺得不對勁,趁我不備,掀開我領口,謔,一個草莓。脖根處。
我氣惱地嚷道,幹嗎你!
他不搭理我,進而解開我兩顆襯衣扣子,胸脯靠近那處又一顆草莓,還是個完整的唇形。他陰損地笑著:“我就知道!你老老實實鎖著領子就有問題。”他說我等於在額頭貼了一紙條,上書七個大字: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說,糙!
魯超去屋裏取了件簇新的高領打底衫,讓我換上。
他說我穿白色高領特有範兒的。
像藝術家。
我說,藝術家才是狗屁呢!
…………
我跟Sally說,我要去泰國旅行,是和幾個上海朋友一起去,還有朋友的太太,一個女作家。
Sally說:“什麼時間?一月份我已經安排去澳洲了。”
我說,要走的話就是近期……
我突然想到問,去澳洲幹嗎?
Sally說:“你不是要一個像像樣樣的訂婚儀式嗎?我計劃去澳洲辦,塔斯馬尼亞島,或者墨爾本,還沒想好。本來要跟你說的,一忙……就沒來得及。”
我不說話。
Sally見我不說話,知道我要作,摸著我的頭發說:“不是我逼你,上一次跟你商量訂婚的事,你沒說什麼呀……”
沒說什麼也不意味著我就答應了!我說。
“對不起,寶貝,我疏忽了……”她親了下我的臉。“我以為你答應了,我以為你會高興。那段時間澳網開賽了,你正好可以在現場看比賽。你不是球迷嗎,崇拜穆雷?這一次,穆雷決心要拿冠軍的。我以為這個安排會給你一個驚喜……我以為,你會喜歡穆雷和德約科維奇的博殺。你要是不願意,澳網也不能打動你,計劃我們可以取消……我絕不逼你。我說過的,你什麼時候想結婚了,就什麼時候結婚……你要是覺得還沒準備好,我們可以等。”
我想了想說,就一月份吧,就去澳洲吧,不改了!
“答……應啦?!”
我不知道Sally是高興還是激動,反正眼睛濕了,這一下我的心好痛好酸……
我幹嗎要欺負她?幹嗎老要跟她耍性子?我不就是個破小子嗎?別人把你當回事,把你當盤菜,你就上天了,幹嗎呀你?!
人不能太作,不能不知恩圖報。Sally就是我的大恩人,誰能像她那樣理解我,縱容我,把我當寶貝一樣捧在手裏,含在嘴裏?雪奈嗎?還是沈麗婭?不行,她們都做不到Sally那樣寵我,愛我,嬌慣我。雖然她們都揚言,要把我從Sally手裏奪走,但是,真要是掠奪成功,我成了她們的俘虜,任哪一個,恐怕早就吵得不可開交鬧分手了。因為,我不是個好男生,不是個適合做老公的人,這一點我太明白了。我還完全沒長大,從小野慣了,對他人負責的概念一點點都沒有。我就是個魔。我若成佛,天下無魔。哪個女人要托付給我,那她有得受!但是,Sslly不存在這種危機,她能容忍我,她有足夠的信心和耐心,降妖伏魔;她是一個可以把冰山融化、為鋼鐵淬火、把你改造得麵目全非人模人樣的女神。隻有女神才能降服魔,這是上帝製定的遊戲規則,你掙也掙不脫……隻有認!
我說,剛才……我就是感覺有點突然。
其實剛才我更多地想,怎麼湊一塊了?我剛跟雪奈撒謊說我要訂婚,Sally就安排了去澳洲的行程。我吃驚,有些事你不得不承認,有心靈感應。
……到了床上,放倒她,不知何故,我突然覺得訂婚不訂婚的事挺可笑的。我一邊抖機靈,一邊說,這個不比訂婚厲害?其實,第一次,我們就算訂婚了,蓋了玉璽的。
Sally大概覺得我太厲害了,表情多多地說:“別哄我了——”
我說,沒有啊,我怎麼哄你啦?
“這就算訂婚,你們男人認嗎?”Sally說。
是啊,男生多半是事後不認人,這是世界性的學說。
…………
大約是第二天,我正枕著Sally的腿看書,她突然對我說:“這次去泰國旅行,你朋友機票和酒店的錢都由你拿吧——”
我隨口說,不用,AA。
她說:“是不是沒有錢了你?”
我說,不是啊,這點錢我還是有。
她說:“你要是沒錢,我替你拿好了。”
我直起身子,說,幹嗎?說好AA,幹嗎要我一個人拿啊?再說,也不是我提議要去,我給他們做導遊,還要負擔四個人的開支,還不虧死了我!
Sally責備我小心眼,說“朋友之間能這麼計較嗎”?
“你在上海,都靠朋友照顧你幫助你,有這樣一個機會,回報一下也是應該的。機會難得,這份錢我買單好了。”
我深諳朋友不是靠出手闊綽換來的,即便你麵前金子堆成山,要沒朋友照樣沒朋友,別人要不鳥你,你照樣可能是孤家寡人。但Sally完全是商人頭腦利益思維,在她看來,越大方,就越能聚眾,朋友多,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這就是我和她在觀念上的區別。不過我理解Sally是好心,是希望我朋友多多,幫手多多,一個籬笆三個樁。至於觀念上的不同,我也不想勉強她,她也別來糾正我,大家不勞這個神。
我說,好吧好吧,聽你的。不過不用你掏錢,下個月我要是沒錢花了,回澳門蹭飯就是了。
我把這次去泰國,機票、酒店錢全由我掏的事對魯超說了,魯超說:“好啊。”
事實上,他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問我要了個護照,什麼也不用我操心。
…………
伊藤電話我,我開口就問是不是約打球?
伊藤陰陽怪氣地說:“出來喝杯咖啡吧。”
哦,不打球啊?我說。
這是他醉酒後第一次給我打電話,聽起來有話要對我說。
還是衡山路,還是國際禮拜堂對麵,和第一次見他一樣是星期天。隻不過那次我像個討生活的實習生,他像個隨便給一口就夠我吃一年的大BOSS。這回,是他約我同座。
他矢口不提那天喝醉的事,好像那事根本就沒有。
他也不提那句糙蛋的“我喜歡你”,連個解釋都沒有。哪怕他說那天純粹是酒後胡言,我也能接受,可是連這個都沒有。
我本來希冀他酒醒後什麼都成“前朝往事”,可真當他什麼也不說,我心裏反而有點不爽了——這算怎麼回事啊?敢情我白忙乎了一晚上,還為他別真喜歡上我而白白擔心了好幾天。
他不說,我說。我主動說,那天……沒事吧?
他隻“嗯”一聲就把這話題敷衍過去,繼而盯著我看,讓我心裏惴惴的,捉摸不透接下來他要對我說什麼。
他蓄了點胡須。看上去還蠻好看。唇髭和下巴尖都有一點,看似不經心,其實是根據臉型精心設計的,為他的長相加分。這家夥的須毛特別黑,襯得皮膚愈加白,說他不是純種日本人真不敢信。
他汲了口咖啡對我說:“附近……就這家的咖啡還過得去。”
我說,哥斯達黎加,我其實不太喜歡酸度高的口味。
“你喜歡哪種?”他問。
Santos。Sumatran也行。
我說著,心裏不禁想,不會約我出來就為了聊聊咖啡的品種和口味吧?這也太無聊了。而且,現在我不住華山路了,從浦東大老遠趕來,尋開心啊?
我堅信他有話要對我說,隻是一時還找不到那氛圍,不知從何切入。
他說:“上海什麼都好,唯一讓我覺得遺憾的是,在這裏找不到一家真正能把咖啡煮好的……”
時近傍晚,這會兒在歐洲許多地方,咖啡館人滿為患。像在巴黎左岸,這時候大部分咖啡館幾乎都座無虛席,挑好的街景座位那是要加價的。上海在這一點上確實不夠國際化,即便在衡山路這樣的地方,也聚不攏咖啡人氣。
也許伊藤說得沒錯,原因就是沒有一家店能在咖啡品質上做到精致。
由此,想起不久前一樁事兒——
……我成天和咖啡為伴,但對喝咖啡沒多大講究。平時,握一個“星巴克”紙杯就進公司了,和大多數上班族一個德行,不拒絕外賣杯。
那天,公司的會開得拖遝,我覺得有點困,下樓到“星巴克”買了份大杯的咖啡。我常去的那家“星巴克”就在公司的街對角,來去要不了幾分鍾。回來的時候,我隨手把沒喝完的紙杯放在了辦公桌上。那個外賣杯原是有一個防燙紙套的,我放下後,紙套滑落下來……
那一刻,陳昊在辦公室,見到我的咖啡,不禁問:“什麼情況?”
我說,什麼什麼情況?
他把桌上的紙杯拿起來,說:“誰啊?”
我一看,祛了紙套的杯子上,用記號筆寫了一行字:Dating。完了還有一個曲裏拐彎看著挺碩大的問號。
我挺驚奇的。
我不知道是誰寫的,不外乎是“星巴克”的服務生。那會兒,櫃台裏應該有兩男一女三個服務生。你買完單,他們通常會用記號筆做一個簡單記號,多半是什麼咖啡,加不加焦糖,要不要加奶什麼。這麼說起來三個人都有可能在我杯子上寫字。但據我分析,寫“Dating?”,應該不是那個女生。那麼,那兩個男生,又會是哪一個呢?
男生暗暗問你“約嗎?”這個好像不太對勁,還用去猜?
說實話,我連櫃台裏的服務生長什麼樣都沒看清。
那天之後,不知為什麼,我有兩天沒去“星巴克”,Dating的事也幾乎忘了。那天,當我再次推門走進公司街對角那家“星巴克”時,倏忽,又勾起我的記憶。
我照例排隊。輪到我時,我極為簡略地說了句,拿鐵,大杯。
無意間,我眼睛和櫃台裏的服務生對視了一下……靠,就是他!不用去證實,這躲閃的略帶羞赧的眼神,讓我一下就認定,就是這個小男生在我杯子上寫字了!
我什麼也沒說,掃碼,然後拿著憑條去櫃台另一端取咖啡。
我取過咖啡,看了看杯腰,隻一個符號,沒有其他字。
那個符號我不識,也許隻是個符號。
我把“星巴克”的這個細節告訴魯超,他拍案叫絕,“這就是故事!”他如是說。
“完了呢?”他緊著問。
什麼完了?
“之後呢?”他抓過椅子坐到我跟前,一臉要知曉下文的急切。
什麼之後?沒有之後了。
“這就沒了?”
沒了呀。
他懊惱地拍大腿:“我就是要這樣的細節,你怎麼可以說之後沒故事了呢?”
事實就是沒故事了,你要我說什麼啊?
魯超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埋怨地說:“你幹嗎不問他,你這個Dating什麼意思?”
我幹嗎要問他是什麼意思?
“你難道不想知道Dating是什麼意思?”
Dating就是Dating的意思,還能有什麼意思?
“事實是Dating後麵一定有別的意思!”
要是沒意思呢?
“不可能,不可能!”魯超大搖其手,繼而說:“欸你這人怎麼這麼軸啊?他要沒意思你就不能問問?你要問了他,他說沒意思,你就可以相信確實沒意思,他要說別的……這不就有故事了嗎?”
我說,說別的?別的什麼啊?
魯超哥哥拿我沒轍,拍著自己的腦門說:“Tony啊Tony,我真是白疼你了!你一點也幫不了我忙。我看你就是個傻小子,你有這樣的機會,就不能替我造點故事出來嗎?我要長你這麼帥,老有這樣的機會,非……非……”
非怎麼啊?這下輪到我追著問了。
沈姐在一邊看不下去了,數落自己老公說:“人家孩子沒那心思,不想造什麼事,你逼死他怎麼著?魯超我看你是欠削,瞧把孩子嚇得一愣一愣的。”
魯超依然沒消氣,急赤白咧地衝沈姐嚷:“他要沒故事,就沒必要把這事告訴我。他明明知道這就是一個故事,既然說了,關鍵時刻又斷篇,這不捉弄人嘛,太揪心了!”這話好像也不是沒道理。
我說,哦,那好,以後要是有事我就再跟你續,要沒下文,就不跟你說了。
沈姐安慰我說:“別理他!抽瘋呢!”
魯超哥哥抽瘋不抽瘋我不知道,事實就是有故事,但我考慮了半天,決定不跟魯超哥哥說——
那天,我買完大杯拿鐵,其實沒急著走,而是去一邊找了座位坐下,然後拿出手機來劃拉。
幾分鍾後,一服務生從櫃台出來,在我跟前收拾桌子。我估摸他是有意來搭訕,果真沒錯,一切都在預料中。
男生有點小帥。發型是眼下時興的韓風,額前一大綹微卷的發梢染得微黃。長相也挺“O-BA(歐巴)”,大眼廓,單眼皮,鼻梁秀挺,說他按照韓國O-BA整過形我也信。他抹著桌子主動問我:“公司今天這麼空啊?”
我略略一笑,說,你知道我在哪上班?
“不是嘉華中心嗎?”
嗬嗬。我拿開我的杯子,讓他把我跟前的桌子擦淨,然後直截了當地問,是你嗎?上次在我杯子上寫字?
他不語。
想約我?
他有點緊張,衝我一笑,算是回答我。
我說,那當麵跟我說不好嗎?搞得像間諜似的。打算去哪兒玩啊?
他麻利地擦桌子,依舊不語。少頃,“一起去Sap好嗎?”
我很少Spa,我說。基本不去。雖然這不是事實,我這麼說,他應該聽得懂我的意思。
他停下手裏的活,看著我,眼裏的惶恐並沒減退,“不一定要去Spa,有時間……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好不好?”他結結巴巴地說。
我說,謔,搞這麼大啊?吃飯就免了。我最近要去一次泰國,回來找你,我們找家酒吧。
“好啊好啊,”他見我主動邀約,提議去泡吧,便輕鬆好多。“留個微信吧——”
我掃他。一邊問:每天什麼時候下班啊?
他在手機上做著標注,回答我:“沒關係,我有加班存下的工時,隨時可以用。”
我坦然一笑,抓過紙杯,離開了“星巴克”。我本來要對他說,在杯子上寫字,這事挺沙雕。但不知為什麼,突然就不想取笑他了。
我想,這是個不需要花力氣搞定的男生,對魯超哥哥來說,未必是個好故事。
這當然是其次,重要的是我覺得這男生還行。我在他緊張兮兮的時候,觀察了一下他的身型。發現他有一個漂亮的翹臀。
這讓我很有一點搞事情的興趣。
我不能阻止自己偶爾會出現這樣的興趣,想知道一件事的發展軌跡是不是和自己預測的一樣。
我不把這一節告訴魯超哥哥的原因,是我還沒看清故事的走向。
…………
伊藤無法把話題繼續停留在咖啡上,再跟我說咖啡什麼就真的無聊了。他醞釀了片刻,對我說:“我可以和你談談我妹妹宮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