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我若成佛  52、女演員波娜金斯的家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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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女演員波娜金斯的家
    好了,我們賞讀過鼻祖們傑出的音樂、畫作和小說後,再回到現實中的聖彼得堡來。
    我們經曆過涅瓦河的白夜狂歡後,激動情緒一時難抑,一致同意去吃頓好的,於是,梁辰把我們帶到一家很俄羅斯的餐館用餐。那裏有粗腿的長條桌和敦實的木椅,認識和不認識的人都坐一桌,盛食物的瓷盤遞來遞去,重的要命。在那裏用餐,很像在俄羅斯財主家做客。
    我對Liza說,哥說了要請你喝酒,今天你喝好。
    葛青在一旁撇嘴說:“但凡帥哥勸女孩喝好,都不安什麼好心。”
    Liza說:“不就是喝醉嗎,我不怕的。”
    葛青笑著說:“是不是你們公司的女生都特願意讓Tony總監灌醉啊?”
    我說,葛青你這麼說就沒勁了。後悔剛才背你!
    梁辰說這是現實版的農夫與蛇。
    葛青不理會梁子的冷幽默,說:“我看總監就是那種帥哥,讓全公司女生想入非非,一個個巴不得哪天在他跟前喝醉,不醉也裝醉。我說得沒錯吧,Liza?”
    “嗬嗬——”Liza一笑,不予回答。
    我見Liza笑得曖昧,急了,嚷道,Liza你什麼意思?不帶這麼笑的,好陰。
    Liza說:“說實話,我們公司還真有不少女生暗戀總監呢——”
    哦靠,我說。Liza你用詞得體點好不?
    “暗戀就是暗戀,這詞有誇張嗎?別人暗戀你你又不知道。”
    葛青和梁辰見這姑娘這麼有料,精神陡增,忙不迭說:“曬曬,曬曬,趁今天高興,趕緊抖抖你們總監的料,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還問Liza有沒有暗戀Tony總監?
    Liza坦然地說:“我哪挨得上,我是公司的醜小鴨,給總監提包都屬於額外照顧。這點,我太有自知之明了。”
    我說,小妮子,原來你也這麼八卦啊,沒想到。
    梁辰立刻摁住我:“不許施壓!你要這麼,我可真懷疑你在公司不知犯下多少滔天罪行了!”
    我仰天悲鳴:不可以這樣的!欺負老實人要遭雷劈的!
    Liza說:“女生見到帥哥,腎上腺素激增、小心髒怦怦亂跳很正常啊,誰對帥哥都沒有免疫力。在我們公司乃至公司總部所在的大廈,超喜歡超喜歡總監的不在少數,這不是我瞎說。但有條坎她們都過不去。開始都覺得自己有機會,打算豁出去搏一搏,但沒過多久都泄氣了,自覺敗下陣來。隻是我們女生和女生私下在一起時,才流露出惋惜,說長得好看的男生怎麼都這樣啊,急著把自己許了人,要不早早兒的就被人搶先一步?所以,到目前為止,我們總監身邊還隻是小哥哥如雲,沒機會犯什麼滔天大罪。這話不假吧,總監?”
    歧義,這席話聽起來絕對有歧義。
    什麼坎?Liza沒明說。公司女生怎麼就主動放棄追我啦?我身邊幹嗎要“小哥哥如雲”,什麼情況啊?她也沒說明。
    要命的就是不說明白,讓人聽著不對味。
    我說,Liza你這麼快就醉啦?滿嘴胡話。
    梁辰一本正經跟我掰:“我沒覺得是醉話呀!Tony你別搞先發製人!壓製小員工怎麼著?酒桌上不分大小,人人平等!姑娘,說,該說什麼說什麼。”
    我說,丫頭,你這麼說好像我挺有問題的,什麼“身邊小哥哥如雲”。你們是不是在背後議論我是蓋啊?
    Liza這才醒悟,感覺自己的表述確實有歧義,趕緊澄清:“不是不是,我說的小哥哥如雲,是我們總監待的那個二部,在我們公司號稱美男部。我說我們女生有道坎過不去,是因為總監早已名花有主,他未婚妻還是我們公司的董事。這坎怎麼過啊?我們莎董多強勢,走路都帶風,誰敢跟她爭帥哥啊?吃豹子膽啦?除非豁出去不打算在公司幹了。”
    Liza這麼一解釋,我的心才有落定,更正說,名草,名草!
    “總監可不是什麼草,在我們女生眼裏,總監就是一個香餑餑。”Liza說。
    這丫頭,越說越沒譜了,喝酒喝酒……我拿起酒杯和Liza狠狠撞了下。喝醉了哥哥我背你回去,反正今天我當馬了,讓葛青騎也是騎,我寧可讓我妹子騎。
    梁辰喝著酒說:“我說呢,不是上富豪榜的,誰拿得下你們Tong總監啊?”
    在這間隙,久沒說話的葛青突然對我提了一件事,說他接了國外一個活,拍一個片子,紀實性的,問我願不願意在裏頭客串,出出鏡?他當時好像說是一個國際性的青年藝術資助計劃,主辦機構是法國還是英國,我記不清了。
    我沒想明白葛青為什麼冷不丁跟我說這個,也不知道這個所謂的片子到底是什麼,所以幾乎沒聽進去,也沒回答他。這事倒提醒了我另一件事,我趕緊換了個座位,問瓦連京能不能在當地給我找個演員?女演員。一定不要模特出生的那種,要有一定資曆,有知名度的更好。年齡大約在40左右,更老一些也沒關係,重要的是要有女皇範兒,氣場要大。我說我新的廣告拍攝計劃要用到。
    瓦連京說:“應該沒問題,我聯絡一下。”
    他在當地劇團呆過,認識的演員不少,還有一些經紀人朋友。
    我說,那就拜托你了,這事越快越好,找到合適的,我們立馬過去看一看,然後可以簽合同就把合同簽下來。
    我和瓦連京討論這事時,葛青從桌子那邊看了我好幾回。
    讓我出鏡打醬油一事,後來他再沒跟我提過。
    那晚回到酒店都淩晨三點了,天稍稍有點暗,但完全不是天黑。這就是“白夜”現象,淩晨時分天色有些暗沉。
    我把Liza送到房門口,當著大夥的麵,說,妹子,抱一個。
    Liza果然熊抱了我,因為個頭矮,踮起腳了剛好夠在我下巴處親一口。
    好好睡,睡到自然醒。我關照說。
    回到屋,我倒頭就睡。累了。據說在我睡後,大約四點左右,天空出現了極為短暫的夜,但不多會兒,又開始進入白晝。
    那個短暫的夜什麼樣,我沒看見。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時分醒來。洗完澡,正打算寫一會兒博客,瓦連京的電話就進來了,讓我去看替我找的女演員。他辦事效率真高。
    想到Liza他們可能還沒睡夠,我獨自下樓,沒打算帶任何人。
    還是梁子開車,我們三個直接去了女演員家。為了讓事情辦得圓滿,我跟瓦連京打聽了一些女演員的情況。
    瓦連京告訴我,替我找的那位,五十來歲,曾經是很著名的舞台劇演員,拍過幾部大銀幕影片。這幾年,工作少了,一年中多半時間都閑著,偶爾去莫斯科看看家人什麼。這次,她聽說有中國公司想請她出山,協助拍廣告,她表示非常樂意。
    “會不會年齡大了?”瓦連京問我。
    我說,看了再說吧。
    我擔心的倒不是年齡,主要是外形合不合我意,準確說,是符合吧符合我的想象。要是不是我想要的那型,我該怎麼婉言回絕?去了,又回絕人家,會不會很失禮啊?
    一路上我盡想詞兒呢,什麼話也沒有。臨了,我讓梁辰下車買了一束花。
    女演員波娜金斯的家,離聖彼得堡市中心較遠,是一幢老式的公寓。
    所謂“老式”,我是這麼定義的:外牆很厚,過道很暗,電梯是那種獸籠一樣柵欄,一次頂多乘四個人,而且門還需要自己動手關啟。
    踏進那個家,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破落貴族。客廳很大,陳設說不上豪華,但很繁複,是精致歲月的疊加。然而所有的豪華也好繁複也好,都是褪了色的,連地毯上的圖案也是混沌不明,看不清是什麼。即便如此,客廳裏的每一件東西都考究地用帶流蘇的繡花墊子襯著。
    考究也是陳年的考究,吸滿了時光的塵埃。
    我很稀奇這樣的家庭。盡管我自己一定不會使用有塵土味的地毯,因為我習慣在家赤腳,我的腳是光鮮的腳,今時代的腳,要和地毯作親密的接觸,那地毯也必須是簇新的。我之所以稀奇這樣的家庭,多半是覺得它有故事。這樣的家庭,堅守著自己故事以及作為故事外延的品格,堅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為了這分堅守和堅信,他們毫不馬虎,連一柄咖啡攪勺也不可以是隨隨便便的貨色。他們寧可用豁了口的英國瓷,也不會去超市買一打紙杯來招待客人。他們向你炫耀故事,並不是要向你炫耀故事本身,而是要讓你看到與故事廝守的人,讓你在掂出故事份量的同時,不至於輕蔑了與之同生共亡的人。
    這就是過氣女演員波娜金斯的家庭,而這樣的家庭在俄羅斯還很多,比中國多得多,這也是今天的俄羅斯和今天中國的不同,我把這種不同稱之為“痕跡”。今天的中國,經曆了太多的政治變遷,舊時的痕跡已經很淡,簇新得讓人驚異,這是事實。
    波娜金斯讓我見識了什麼是俄羅斯舊時代的痕跡,什麼是的大角兒,大腕。氣場真大。我很快下了約請她加盟的決心。
    和褪了色的環境不同,波娜金斯衣著鮮亮,但絕非鮮豔。上衣是一件奶酪色敞領毛衣,配著琥珀項鏈。下穿老派的寬腿女褲,站在那兒就像穿了條下垂感很好的長裙。耳朵兩旁是兩枚超大的耳墜,讓人感覺一晃腦袋就會叮鈴咚隆響的那種。如果不是肩頭那條大披肩,整體就顯得太突兀太亮眼了。深墨綠的披肩恰恰彌補了這一切,這是女演員高超的平衡術,欲揚還抑,低調地精致著。
    我向波娜金斯說明來意,接著就工作細節與她進行溝通。這期間,她始終優雅地坐著,雙腿並攏,膝蓋和腳踝形成一條斜線。聽你說話的時候,她始終認真地看著你的眼睛,沒有一刻散神,而且帶著恒定的微笑。我簡直有點佩服她了,仰慕的心都有。
    我是不是對優雅的女士總是情有獨鍾啊?
    波娜金斯的英語不怎麼好。用英語,她隻能進行一些簡單的對話。重要的表述還是要靠梁辰來轉達。
    她說她演過很多著名的舞台劇,《櫻桃園》《UncleVanya》《Makeadoaboutnothing》……她專挑那些她認為“外國人”能懂的劇名說,省略了曾經演過的俄羅斯新銳劇。當她說到《安娜·卡列尼娜》的時候,我特意表示了一下:哦,安娜·卡列尼娜,我喜歡《安娜·卡列尼娜》。這讓她格外欣喜。而事實上我確實喜歡安娜,甚至覺得波娜金斯的氣質非常適合演這個角色,符合我對安娜這個人物的所有想象,倘若她能年輕二十歲的話。
    她確實有點老了。身材略顯發福。女人發福集中表現在中段,頸項和手則愈發顯得幹枯。可是隻有到了這份上才當得起“風韻猶存”四個字。而“風韻猶存”正是我要找的類型。
    她說她很樂意拍攝中國的商業廣告,因為那意味著將有許多人能重新看到她。為了合作愉快,她甚至可以考慮不取報酬。她說她不在乎有沒有酬金。
    我沒有向她說明這是中國公司在為日本企業拍廣告,沒這個必要。
    我當即說了酬金數,覺得這些都應該放在明處說,不像有些商業談判,老是在背地裏盤算對方。我對自己報出的這個數沒有把握。沒想到波娜金斯欣然接受。事後,我完全沒有像唯利是圖的商人那樣,懊悔事前沒把價格壓得低些,反而愧疚地想,要知道她不跟我還價,我起價應該高一些。我覺得我虧待了藝術家。
    波娜金斯起身為我們煮咖啡,她說:“你們遠道而來,一定要嚐嚐我煮的咖啡,非常好的味道,比皇室的還要香。”
    我許諾的酬金是5萬美金,拍攝時間為八小時,如果超時,每小時補償1萬美金。
    她端來小點心,用金邊的小匙為我們每個人攪拌咖啡,隨口問我是不是中國人?
    我說,是。
    我奇怪她怎麼會產生這樣的疑問?
    她說我不太像中國人。什麼眼力。
    她說她8歲的時候去過中國,那時候還小,但對中國人的印象很深。之後,在80年代,作為俄羅斯藝術家代表團一員,再次有到中國,去了北京、上海、深圳、桂林……她印象中的中國人都比較瘦小,肩膀也不寬。言下之意,我有出乎她意料的高大。
    我們說,現在的中國男孩不單單吃米飯饅頭了,也以牛肉或者其他高蛋白食物為主食,所以可以和俄羅斯男孩一樣高大健碩。
    她幽默地表示她終於明白了,還說俄羅斯青年非常熱衷我這樣的膚色,“他們太白了,俄羅斯的太陽太溫和,不利於他們美化自己。”
    後來,她終於對我提了一個要求,說自己很久沒有參加拍攝了,對鏡頭一定會有陌生感,讓我多給一點時間讓她適應。
    我說,沒問題,波娜金斯。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因為我仰慕你!。
    我要梁子把我這句話翻譯得準確些。
    事實上,“Ladmireyousomuch”波娜金斯能聽懂。因為我剛說完,她就笑著來擁抱我,給了我法式的貼麵吻,左右左,三次,剛剛好的熱情。大概,在她年輕的時候,聽過無數人說“Ladmireyousomuch”。
    我感覺她的身子很溫暖,身上散發優雅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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