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我若成佛 27、事情搞砸都因為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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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事情搞砸都因為撒謊
手機再次震響時,我沒去接……我不敢再接聽雪奈的電話。
雪奈嘴裏的十二點六是個什麼數字?大E的廣告盤子不可能這麼小。那麼……
我突然一激靈,會不會是日元啊?十二點六億!
我腦子裏飛快地換算了一下,十二點六億日元,大約折合人民幣七千萬左右。一想到這個數,我渾身的細胞都戰栗了。我當即撥通了鄭凱的電話,問,老大,我們方案的標的做到什麼數字啦?
鄭凱說:“過五千萬了,可能還會往高裏冒。你覺得這個數字會不會太高?”
我說,還可能冒出多少?
鄭凱說:“兩三百萬吧。怎麼,你有大E標底了?”
當時我好糾結,但還是強忍住了,連聲說,沒沒,我怎麼可能有。
“哦,”鄭凱說。“我明天再核一遍預算。按法務提供的資料,大E曆次開標都是接近五千萬的樣子,今年很有可能超過這個數,但不會超太多。我盡量壓一壓。如果你有消息盡快告訴我,我可以馬上調整策略。”
我遲遲疑疑說了聲好。
我再不能流露一點有可能知情的情緒。知情不報,和鄭凱就沒得朋友做,公司也會掐死我。但我不能為了公司、為了這個大單子,把雪奈拽進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
我打完鄭凱的電話,淼淼差不多衝完澡,從浴室出來。
我說,這麼快?
淼淼看我奇奇怪怪的表情,笑著問:“發什麼呆?生意上的事啊?”說完也坐到床沿上。
他披著酒店的白色浴袍,沒有係上帶子,露出的“叉燒肌”黝黑迷人。我大聲發泄:煩死啦,都是些破事兒!順勢把手插進他浴袍。
和一個男生相處,不同於女生,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你能感覺到內心的煩燥和壓力,通過宣泄被稀釋掉,不用擔心把他弄痛,不用顧忌其他,不必考慮會不會一不小心造出一個Baby來。
開始時,我的手沒有方向,不知道該不該衝著他的公狗腰去,然後不動聲色地接近我仰慕已久的那部分……淼淼的臀是我們眼裏典型的翹臀,是芭蕾男舞者通過長年訓練形成的完美體態,最令我們健身的男生頂羨慕了,平時花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即便是連續做幾年深蹲、蛙跳都未必能達到這種效果。可是,當時我的興趣似乎並不在此。仔細咂摸了一下,就有些明白心中所圖,於是,試探著將手移到他那看起來有些“老”的腿上……一旦觸摸到淼淼的腿,我便有些興奮,快速地摩挲,使好大的勁,幾乎要擦出火星子來。那是一種楞楞的手感,讓你非常清醒地意識到,這是男生的肢體,不會恍惚,而我現在正需要一種力量的汲取,借助發力去宣泄內心憋悶的情緒。
他說:“你幹嗎?”
我說,不幹嗎,就是好想用勁。隨後一想,這話太難理解,弄不好還會讓淼淼產生誤解,以為我想幹嗎,於是便換了口吻說:隻是想給你按摩一下。今天走太多的路。
浴袍下淼淼的腿呈線型的肌肉,垂直走向,沒多少脂肪,摸上去有血管的棱凸、骨骼的銳角,在我眼裏這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即使是尚未痊愈的疤痕,也顯得特別有質感。
“我們有隨團的體療師,你要有勁沒地方使,往後就當我專職體療師吧。基訓課後,還有演出前專門替我做放鬆。”
行啊,我說。那是多幸福的事。隻怕你們那個老女不會答應。
“哪個老女?哦你說我們經理啊?”淼淼突然提高嗓門:“別把我們經理說成是老女好不好!才見過一回,你就對她那麼有成見?”
你化妝那會兒,她的手在你腿上擼啊擼的,什麼情況?
淼淼聽到這話,急切地說:“沒有吧?!”
習以為常,你都麻木了。丁丁哥也在場。不信去問丁丁哥,眼見為實,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
見我說得有鼻子有眼,淼淼不再否認:“就被你看到一回,你就沒完了……”
誰叫你被我看到呢。
你這叫捕風捉影!
我提高了聲音說,我捕風捉影?我這叫“看著膈應”好吧!
淼淼索性把腿架到我身上,分明有主動休戰的意思,他說:“……你那麼小氣。”他的柔軟度極好,腿要往哪兒撩就跟抬手一樣容易,指哪兒打哪兒。
我笑了,手一路擼過去……
一路擼過去就跟在高速公路上開車一樣,筆直往前,隻管踩油門好了,不用操縱方向盤。手裏的那種舒爽,心裏的那種滿足,有如在羅浮宮觸摸一尊大理石雕像——無論米開朗基羅,還是奧古斯特·羅丹,無論是“動態雕塑”還是“靜態雕塑”,大師們都能將那種生動的質感體現到鬼斧神工真假難辨令人驚歎,而所有偉大的雕塑前,都有一方小牌子,上麵寫著:請勿觸摸——Don”ttouch。咂摸裏頭的意思,就是:隻可遠觀,不可褻玩。可是,越是這麼給出警示,越容易讓人產生逾矩違規的惡念。凡是駐足於偉大雕塑前的熊孩子,都情不自禁要向潔白的大理石伸出髒兮兮的小手,眼睛防備地偷望四周,心裏充滿作惡的快樂。此時,我的心思就像那些以做壞事為樂的小屁孩一樣,下手果斷,使勁還狠,隻要不被抓現行,就是勝利。
想到這裏,我突然大笑起來,淼淼問我笑什麼?
我說,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詞……Candy(糖果)。
淼淼疑惑地說:“你的思維總是那麼跳躍嗎?”
跳躍嗎?一點都不。
我想到的當然不是“糖果”,但是我不能把對某個場景某個物件的聯想說出來,不能把心裏所有的念頭都如實告訴淼淼。當時,我看到茶幾上放了一盤糖果,突然就有了靈感,於是脫口說出“Candy”這個詞。
我說,吃過這種糖嗎?用糖紙包的,糖紙的一頭打了一個蝴蝶結。
淼淼說:“我很少吃糖,幾乎不吃。”
我心裏清楚,對於芭蕾舞演員,高糖食物是大禁忌。可是——
這種糖很少見了,很老派的樣子。我繼續激發他對糖果的興趣:要不要我給你剝一顆嚐嚐?
說著,我伸手從糖果盤裏抓起其中一顆。我知道,每一個少年都不會拒絕甜味食品,淼淼不吃糖是因為職業習慣,是自我管束的結果。
我從有蝴蝶結那頭開始,一點一點緩緩地褪去糖紙,就像玩一個特別神秘的魔術。善於玩懸念的魔術師是最壞的魔術師。
我輕輕地往下撚糖紙,一麵注意淼淼的麵部反應。
淼淼認真地看著我剝開糖紙,似乎並不在意我在做什麼,在意的隻是那顆即將露出真身的糖果。
“啊!不是糖——”淼淼突然提示我。
淼淼說“不是糖”的那一瞬,我嚇一跳,以為真的有魔術,以為這一整天我都被魔法挾持,魔幻的事不斷在我身邊發生。
我看見一顆晶瑩剔透的糖果,從糖紙中禿嚕出來,像一顆紅寶石。
哦,真不是糖啊。我誇張地說。
此時淼淼反而說:“不是糖是什麼?”
看看,再剝開一點……讓它全露出來,會不會恰巧不是糖是一顆寶石,那樣我們就賺大發了……哦,是顆紅草莓。
淼淼不聽我忽悠,說:“長得像草莓。嚐嚐是不是草莓味兒。”
我說,你皮啊,嚇唬我不是糖,差點被你騙。它從頭到尾都是一顆糖,正經的糖。嚐一口?
他不像先前那麼抗拒,身子向前探了探。我把草莓糖送到他嘴邊。
他輕輕舔了了一下,特別小心的樣子,好像那是毒藥。
我看見他緊皺眉頭,嘴角卻在絲絲地笑。像吃了顆酸梅。我知道,那是把他甜到了,許久不吃糖的人,對糖的滋味一定很陌生,甚至感到奇怪,否則不會在使勁地嘬了一下之後,把自己嗆到。
我一邊拍著他,一邊說放鬆放鬆……
一顆草莓糖,被舔過後,鮮紅到亮,仿佛是顆寶石。
我說,你其實是喜歡吃糖的。
淼淼說:“不是喜歡吃就可以隨便吃的。科學證明,糖分是最容易讓人長脂肪的。”
我嗬嗬一笑,偶爾為之,無謂大過。糖比較不錯哦……要不要再嘬一下?今天解禁了,趁機好好品品,下不為例。
淼淼問我:“平時你是不是很喜歡吃甜食啊?有糖必吃的那種?”
我不知怎麼回答最為妥當,裝傻說,你是真問我平時喜不喜歡吃糖?還是想給我糖吃……
淼淼不予回答,看著我一味地笑。
我說,喜歡吃甜的男生是不是讓人覺得比較娘啊?
顯然,我在把話題引向另一個方向。
淼淼說:“不會啊……吃多少糖,我也不會把你和娘聯係起來。”
我打算就此結束這個有關吃糖、吃甜食的話題,加倍溫和地說,你早點歇吧,明天還演出……你們那個凶巴巴的經理要知道這麼晚了我還在你房裏,非打死我不可……今天就不該帶你出去。後一句是我的真心話,今天就不該跟淼淼處得這麼熱絡,一下子就沒了界限,多少年的小夥伴似的。
淼淼說:“好像是你有演出似的,我都不在乎。”說著,兩條胳膊掛在了我脖子上。這是不讓我走,還是讓我別著急走的意思?
腿本來就架在我身上,胳膊還掛上了,這就造成了淼淼整個人在我懷裏,和我纏著抱著的姿態,就像羅丹取材於《神曲》的那個著名雕像。那雕塑的主角可是一男一女欸!男生這般纏綿也是被允許的嗎?即便沒多大忌諱,搞芭蕾的人從不在乎肢體接觸的程度有多深,他們擅長的就是用肢體說話,可我們認識才多久啊?關係好到已經可以用肢體說話,跳雙人舞了嗎?
……我不知道眼前的雪坡有多長,前麵有什麼障礙物,有沒有支楞的丫杈,凸起的岩塊,目測不可及的溝壑……
淼淼說:“重嗎?”
我說,有點。
他說:“別看我比你瘦,可我能把你托舉起來。”
我說,我信,幹嗎不信。我看見過你把女演員舉過頭頂在舞台上快步如飛。
淼淼笑了:“要不要試試?我們換個位置?”
我說,隨你吧,別弄痛我就行。
……我不知道雪坡的盡頭有沒有險境,有沒有峭壁,有沒有雪崩……雪板一旦滑出去,有險境有峭壁有雪崩可怎麼辦?到那時候就收不住了。摔不摔死,會不會讓雪崩壓死全看運氣。這叫“一發不可收拾”。
我又說,弄痛也沒關係,別弄死我就行。
我知道淼淼弄不死我,但我也許會弄死他。
……我不知道上帝有沒有在前麵為我布了陷阱。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坑”。如果上帝和淼淼一塊兒給我挖坑……我會往下跳嗎,冒著粉身碎骨的危險?
我待在酒店客房裏的這些時間,一直在擔心會不會影響到他第二天的演出。
我無法預期浪漫主義芭蕾和現實中的浪漫情懷會產生多大的抵牾。
我隻知道造就一個明星太難了,毀掉太容易。這是我最後的糾結和最深的痛苦。
我期盼這會兒有一位先知來實施對我的救贖,哪怕隻是告訴我該果敢地進,或者義無反顧地撤。即便做不到給我指點,哪怕給個響雷也好,讓我有理由從床上滾下來,狼狽地趴在床底下,躲過一劫。
我開始醞釀一躍而起的動力……
然而這一刻,救贖者還真出現了。
救贖者是丁丁。
丁丁哥莫名其妙給我打電話,問我和淼淼是什麼時候回的酒店?
他如果想打聽我們逛街後什麼時候回的,完全可以打淼淼的客房電話,可偏偏打我手機。怎麼想的?
我說,很早就回來了……吃過晚飯就回了。
我一麵說,一麵推開淼淼,不讓他發出聲響。
丁丁哥說:“淼淼休息了嗎?”
我遲疑了一下說,我早就從淼淼那兒出來了。
淼淼聽我撒謊,一個勁朝我笑,我則衝他擠眼睛。
“不知他睡了沒有?”
不知道啊。他明天還有演出,我讓他早點休息了。
“哦,”丁丁哥說。“我給他買了宵夜……一會兒我自己去看看他睡了沒有。”
我接完丁丁哥的電話,立刻跳起來,說,趕緊,丁丁哥要過來。
我忙著離開。我一麵要淼淼趕緊把床整一下,一麵抓緊穿鞋,唯恐這一刻丁丁哥已經堵在門口了。丁丁哥的房間就在淼淼的下一層,不用坐電梯就能上來。兩三分鍾的事兒。如果這時候客房的門鈴響,一定會驚掉我的魂。
我懊悔騙丁丁哥我早就離開了酒店。幹嗎要撒謊?可是,人一旦著慌,撒謊就成了本能。而所有搞砸的事都是出於撒謊的本能。
淼淼也被我慌到,手忙腳亂擼著床單,試圖把它擼成沒人動過的樣子,還一個勁問:“丁丁哥來幹嗎?查房嗎?”
我說,床整一下就行……
淼淼說:“其實……你不用急著走。”
我幾乎沒注意到淼淼的話,忙著說,明天我還去文化中心。你好好演出,別害我啊!
我匆忙出門,落荒而逃。
其實淼淼的話是對的,我幹嗎要急著走?
我沒理由著慌,更沒必要在臨走前把坐皺的床擼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