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佛奈我何  6、小鬆的“星湖”花園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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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小鬆的“星湖”花園
    和Sally建立了正式的戀愛關係後,有一點改變倒是讓我著實歡喜。我一心忙著伺候好她,要在她麵前表現一個優質男的點點滴滴,旁的心思就少了。精力和時間都不夠用。作為一個有過其他經曆的男生來說,不啻是個福音,是一個迷途知返浪子回頭金盆洗手的契機。
    有一陣,我的心情特平靜,每天照例是擠地鐵上班,回公寓,等待著Sally來上海相會,墮入萬劫不複的情淵……我非常感謝表嫂為我作出的安排,她讓我到上海來工作,現在看來是一個十分正確的決定。但是,生活怎麼可能一直風平浪靜呢?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說的就是這個理兒。生活是不會按照一個既定模式持續太久的,它總有變故,總有插曲,總有不測之憂從天而降。果不其然,小鬆出現了。
    小鬆是個從不刻意掩飾自己偏好的男生,無論是穿著、談吐還是舉止。說小鬆一點都不避諱也不見得,但至少是不怎麼在乎旁人的看法,有時反而為自己的特立獨行引來關注引出話題沾沾自喜,仿佛這年頭不來點奇葩,就不出挑,也不顯個性;三天不玩個“我夥呆”的熱梗,日子就過得賊沒勁,哪怕是秀下限,也是一種樂趣。這也許就是男生眼裏的“賤”。其實賤也沒什麼不好,小賤人通常有他的可愛之處。
    時間長了,公司的同事們習以為常,認了小鬆賤賤的脾性,沒覺得他有什麼不對勁,甚至說,天底下的事兒也就小鬆看得明白想得透徹,就他媽的“星湖”。在小鬆的生活字典裏,永遠有這種隻可讀不可看理解起來艱澀的字眼,後來我才弄懂,“星湖”當作“幸福”解。小鬆的“星湖”是他為自己而活著。
    其實,每個人的生活中少不了遇到這樣的同事抑或同學,你永遠摸不清他的路數,你要他跟你一路還做不到。他有他的樂子,樂在其中,你既體會不了也改造不了他,隻有接納。到上海後,我發現這種“獨行俠”還真多,尤其是90年代以後人,天馬行空,標新立異,自得其樂,獨善其身,時不時讓你大開眼界自歎弗如。
    小鬆就是這號的典型範例,在公司也算是我一哥們。
    小鬆先在公司綜合部幹,後來嫌那兒不好,雜事太多,見天加班,就下決心轉到了外聯部,這比較符合他的誌向,幹外聯也適合他那種跳躍的、見人自來熟的性格。
    在公司換部門不容易,好部門誰都想去,可不是每個人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的,可小鬆就有這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就改換了門庭,投靠了新的幫主。公司內部那些年齡差不多、對現狀不滿的員工,隻能幹瞪眼,頂多在背後說幾句怪話而已。
    小鬆訕訕地就勾搭上我了。
    在小鬆一族看來,“勾搭”並不是個貶義詞,是現代社交的一種方式、手段,抑或說是一種基本能力。
    那天,我的微信群裏突然就跳出了一行字——
    帥鍋,俚吼!
    四個字我就看懂一個,於是回了一行,誰啊?
    一個嬉笑的表情包,隨後:偶去乃們公社打醬油?
    我沒再回,以為遇到了白癡。然而這白癡一定在公司內部,我料定。因為這個群公司規定隻是公司內部聯絡用,我甚至斷定一準是個妹子,但凡一個男生不會公然管另一個叫“帥哥”。
    沒多久,一個白淨清秀的男生進到我們辦公室,衝所有人打招呼:“Hi——”手在耳根那兒小招,像隻發財貓似的,“老白(老板)要獎勵你們了,沒見過這麼賣力給公社掙Cash的,Allright!”
    辦公室裏的同事回應道:“小鬆,你們部門那麼空啊,有時間來串門?”
    “都忙死了,”小鬆小清新地說,“出來透透氣,順道看看哥哥們啊。”
    “隻是順道?太不厚道了小鬆。來看哥哥就該誠心,得專程,帶上禮物。”有人調侃。
    “那就不錯了,就你那小鼻子小眼睛的小模樣,還值得我專機前往?想得美!”小鬆對答如流。後來我發現,任何口舌之戰,小鬆都不帶卡殼的,沒什麼話他接不住,反應還特快,葷的素的,全武行、大青衣,大撒把,什麼都能對付,真可謂昆亂不擋文武雙全。有時,同事們故意引他鬥貧,逗得他小嘴啪啪的,愈加人來瘋,於是,本來挺沉悶的辦公室有了開心,有了歡樂。但老板忌諱這個——一個公司有說有笑,一個個都情緒飛揚算怎麼回事?
    小鬆說著就踱到我辦公桌邊,能看出,他此行是有明確目的的,打醬油是假,專程來看我是真。我出於禮貌衝他微微一笑,剛才群裏說話的是你吧?我說。
    我趁機打量著他。
    剛過一米七的秀氣個子,小細腿兒。五官沒什麼缺點,也沒什麼特色。頭發亞麻色,顯然是染過的,額前劉海蓬鬆,看似齊整又錯落有致,自然零落又完全有規律可循。就看這微黃微卷微亂的一頭毛發,就知道花了多大的心思,衣著就更不用提。小領子的小襯衣剛合適他那板胸。小西服是深灰色的,帶黑色鑲邊,窄小的程度就跟十年前沒長個子時候買的,現在還穿,下擺和袖口都不在合適的位置。但那西服分明是簇新的,麵料光澤猶存,讓人立馬悟出,這種窄小隻是一種樣式,一種追求,一種潮人的潮範兒,雖然露臀線露肚子,卻一點都不寒磣。
    褲腿也過於細了,幸好腿也是細的,且沒有臀峰。襠淺得有點過分,就那麼三到四寸的樣子,想來那一部分也是秀氣,雄偉一點的男生誰敢穿這麼低腰低襠的褲子。腰間一根白色皮帶看似女用的,男用好像沒有這種細款。想明白了,皮帶其實是不帶性別的,不就是提個褲子嘛,達到目的就好。再說,小鬆的褲子完全不用提溜,剛剛好,怎麼運動都不帶掉下來,皮帶完全是擺設,讓人感覺體麵,讓人心生安全。
    和全身裝束風格不同,小鬆腳下不是考究的皮鞋,而是一雙寶藍色匡威,帆布鞋的平民風與西服的顯貴風形成一種“反差萌”,將一種特定身份瓦解、重組,更具辨識度。對此種風格的專業分類應該是:混搭黨。
    隻一瞬,我已經注意到小鬆左手中指上戴著一枚鉑金細戒,這是一種非常明顯的性取向暗示,許多人不明白,但作為和貴圈打過交道的我,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這個信息,然而我很快把視線挪開,不叫對方察覺。其實,小鬆的手是一雙男生特有的骨幹的手,全身上下就這雙手有點陽剛氣。老天要讓小鬆長一雙渾圓豐腴的手那該多完美啊,那就是一個純粹的中性形象,那枚鉑金戒指也算是找對了主。可老天惡作劇,偏偏讓小鬆長了一雙男人的手,這樣,當小鬆把手示人眼前時,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那種小清新的感覺頓時不那麼純粹起來。
    小鬆問我:“帥哥,平時,喜歡玩什麼呀?”這樣的開場白我還是頭一回遇到。
    我傻愣愣說,什麼啊?
    “嘻嘻,”小鬆笑著,露出一對小虎牙。“聽得懂中文嗎?就是下班以後去哪裏Recreation?”
    我說,沒有啊。回家。
    “你不是住公司的公寓嗎?成天宅公寓裏做寓公?不會吧。”
    多半是。
    小鬆若有發現似地說:“他們不是說你從新加坡來的嗎?”多半是”,口音不像啊。那裏人是不說”多半是”的,對吧?”
    我說,哦。隨之又問,“他們”是誰?
    小鬆笑得更厲害:“你好好玩哦——”一巴掌拍我肩膀上。“樣子蠢萌蠢萌的。不過你蠢萌蠢萌的樣子真的好圈粉的。難怪那幫冷無缺的妹子這些天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砸死她們。”
    什麼亂七八糟,打一開始見到小鬆我就有點眼暈,這麼說話,我不能適應。於是隻會衝他眨巴眼睛,不知道怎麼和他的語言體係對接。
    砸死她們幹嗎?我問。
    辦公室同事見我們倆完全對不上榫,忍不住笑起來,趕緊替我解圍,說:“小鬆,別5、6(無聊)了。Tony手裏有活幹呢。”
    小鬆說:“好吧,帥哥,不打攪你了,反正我們認識了,往後我有好玩的去處會帶上你的……你忙吧。”
    小鬆走後,一同事說:“還來勁了。”
    另一個搖著頭小聲嘟噥:“小鴿愛……”
    我說,什麼?
    那同事在我桌上灑了些杯子裏的茶水,蘸著,寫下:g、a、y。
    我說,哦。
    剛好,那會兒Sally進來,嚇得我趕緊把桌上水寫的字給擼了。別沒事找事了。有時候,一件事,看著不是事兒,沒準在什麼艮節上就是個事兒,鬧不好還是件天大的事兒。不可逆轉的。
    其實,小鬆還真是個好人。至少在我剛進公司那會兒,有這麼個熱心人跟你攪合,我快樂多了。
    自打認識以後,小鬆幾乎每天都給我送吃的,開始是瓶水飲料,每日C,粒粒純什麼。起先我當然要婉拒,說小鬆我不能喝太多的甜。小鬆“哦”了一聲沒下文。改天就給我買了能量飲,低糖低脂補充元氣的那種。有一陣,我辦公桌抽屜裏全是沒喝完的飲料,他再給我續,我隻能打開抽屜苦著臉跟他求饒,說小鬆我一早上都跑N回廁所了……
    雖然小鬆堅持說喝水是個好習慣,但到底停止了買水,改成隔三岔五給我準備一些零嘴小食,薯片、牛肉粒、黑巧克力、奶味百力滋之類,反正都是小女生“稀飯”(喜歡)的零嘴。就說薯片吧,什麼口味什麼牌子什麼公司產的都有,都趕上超市了。
    小鬆進到我們辦公室,徑直把東西往桌上一放,挺自然。可我心裏別扭。然而我無法拒絕他,拒絕會挫傷小鬆的熱情,乃至自尊心,都是同事,都是好意,我下不了這個臉。
    通常,等小鬆離開後,我就拿出來和辦公室的哥們分享。有時,加班餓了,還真能救急。同事們加著班,就想到說:“Tony,小鬆的東西還有嗎?”
    有!我回答得斬釘截鐵孔武有力。因著這麼果斷豪爽自告奮勇的回答,同事們都笑我了,弄得我好囧。
    那年聖誕,公司裏搞聯歡,動員大家捐獻禮物,我捐出了所有的薯片、零食,成為“安慰獎”獎品的主要供貨商。
    有一陣,小鬆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想到要給我訂餐。快到午餐的時間,他便電話過來,說:“Tony中午你別下樓了,我給你定了外賣,一會兒你到我這邊來吃。”
    小鬆的外賣快餐特別有料,有牛排,有時是烘焙的鱈魚,芝士烤的龍蝦麵什麼。偶爾一兩次還行,多了,老是我們倆“共進午餐”,八不挨,算怎麼回事?於是,我隻好說:“小鬆我特別不愛吃外賣,往後你千萬別再給我訂餐了。”
    幸好這事我當機了斷,刹車快,沒在公司引起什麼非議。
    雖說都對小鬆的性取向有懷疑,對小鬆如此待熱情待我也多有猜測,往好裏說,是樂意為帥哥做好事;往壞裏想,是想拽我入套把我掰彎,使的是循序漸進不動聲色請君入甕那一套,可是,在我和他的頻繁接觸中,還真說不出有什麼出格的事。所謂出格,就是有企圖有目的的那些事。
    有時,我都懷疑周圍同事,是不是錯看小鬆了,他其實不是那麼一個人。有時我更懷疑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小鬆待我那麼熱情,卻沒有對我暗示過什麼,也看不出有什麼企圖,這是一件奇事,讓人挺費解的。有時會無端地緊張,怕這一天終於來臨,擔心深藏的企圖終於浮出水麵。
    那天,午休的時候,我在公司走廊裏,突然就有人拍了一下我屁股,我回頭,見是小鬆,頓時黑了臉,說小鬆你幹嗎?
    小鬆並沒有感覺出我情緒異常,賤兮兮地笑著說:“票夾就這麼插著,太有錢了是吧?不怕小偷啊?”
    是因為我屁股兜裏的錢包啊,不是辦公室性騷擾。我鬆了口氣。
    我習慣在褲子後兜裏插錢包,原先是個方的,後來換了一個長夾,就有三分之一露在外頭。錢包裏其實沒什麼錢,全是卡,從信用卡到健身卡。新加坡那兒的男生都這樣,似乎沒聽過從後褲兜裏被人抽走的事。我說,小偷能這麼拿,不等於搶劫嗎?
    小鬆說:“表太大意好吧,小偷多厲害。”
    我說,敢嗎?!我用手肘卡住小鬆,跟他模擬我抓小偷的身手。他就跟隻小雞似的不能動彈。
    弄痛你了沒?放開他時我問。
    “沒有沒有,抱抱都會痛,我沒那麼軟萌吧。”
    我趕緊說,哪有抱你,是跟你演抓賊呢。
    他美滋滋笑著:“是嗎,我怎麼感覺你是趁機抱抱我呢?”
    我緊張地看了下四周,中午時分,公司走廊挺安靜,沒什麼人,便說,別跟我瞎說啊!
    小鬆當時撇了撇嘴,沒再說什麼。
    過後,小鬆見我依然故我,錢包還在老地方,便對我說:“你PP本來就聚焦,還把票票插那兒,太顯眼太危險了,以後表怪我沒提醒過你!”
    屁股怎麼就聚焦啦我?
    “美臀唄。”小鬆說,“嘿Tony,你PP真的是長得好看,我發現你穿牛仔褲絕了,翹翹的,就是為穿牛仔褲長的……不想看都不行。”
    打住啊!我壓低聲音說。那會兒還在公司,下班的人還沒走完。
    跟著我也說了句“鬆式語言”:B、T(變態)!我說。
    我不知道這類事算不算涉嫌性暗示?
    雖然我出言不遜說他變態,但心裏覺得也就是男生之間關係比較密切才有可能發生的事,隻是小鬆在行為方式上比較娘泡、生性比較喜歡裝小清新而已,沒什麼更深的企圖。有時候我和小昊、邁克他們鬧得還厲害,在公寓裏穿著內褲“打架”,打到內褲全不在位置上,邁克還因為打不過我,拽過我蛋蛋,痛得我爆粗口,可這能算什麼?
    打架是我們最經濟、最熱衷的健身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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