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及的生日在藝術節前三天，蘇笠多炒了兩個菜作為表示，但吃飯的時候也沒有分毫生日的氛圍，除了蘇邢端著冰可樂、在餐桌上樂不可支外，其餘三人都穩如泰山。
    錢夏蘭還問了一嘴：“過完生日是多大了？”
    蘇及說：“十五。”
    “真快。”錢夏蘭簡單兩個字作為總結，一筆帶過了關於蘇及生日的話題。
    錢夏蘭現在一閉上眼，還能記起剛把蘇及領回家時的場景。那個在繈褓裏的小不點兒不哭不鬧，也不笑，安靜得就像個女娃娃。
    小不點兒眨著大眼睛恐懼地看著這個世界，他不知道麵前這個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的女人想要幹什麼，他隻能本能地啃著自己的小手，等待命運給他的安排。
    錢夏蘭抱著小不點兒，招呼蘇笠過來：“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好？”
    “聽福利院的護理員說，他爹姓及，”蘇笠也沒多想，直接就起好了名字，“那就叫蘇及吧。”
    如此便造成了——在給蘇邢起名字的時候，蘇笠也略微敷衍地說：“用咱倆的姓氏組合，叫蘇錢怎麼樣？”
    錢夏蘭說太難聽了，一聽就透露著一股子窮酸味，強烈要求再換一個。
    蘇笠去翻百家姓，在看到邢氏的那一刻，手一抖停了下來：“我覺得，邢這個姓氏……還挺好聽的，要不就叫蘇邢。”
    錢夏蘭也覺得不錯，聽著就霸氣，便開始小邢小邢地喊了起來。
    但喊著喊著，兩個小肉團子就都長大了，沒料到這一眨眼就十幾年過去了。
    這傷感的情緒一湧上來，錢夏蘭忍不住說了很多歲月不饒人的話，蘇邢聽著覺得太毀氣氛，聽幾句就開始嚷嚷：“行了行了，說那些多沒用，還不如說說我的藝術節。哎哥，我把我手機給你，你到時候幫我錄像。”
    蘇及說好。
    錢夏蘭：“我到時候也給錄。”
    蘇邢說隨你便。
    有前期的充足準備，一切都已就緒，就等著那一天的表演，可藝術節前一天，蘇及卻突然告訴蘇邢，明天二十中要統一地理生物模考。
    “模考？你怎麼這才說！”蘇邢急得連椅子都坐不住了，跳起來圍著蘇及亂轉：“你考那麼好你還用模考嗎？你要不來——臥槽，你不來我還上去演個什麼勁兒啊？！”
    蘇及盯著蘇邢的眼睛，像要把他盯穿。蘇邢被這麼一看魂丟了一半，直接一禿嚕嘴全說了出來：“我唱的是你喜歡的歌，我想讓你去聽。我還打算讓你去錄視頻，把這次表演視頻送你當生日禮物……”
    蘇及顯然是一愣。在他寡淡而又無趣的人生中，這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熱烈的情感。
    被遺棄的小兔子在看到兔窩時會戰栗；活在陰暗裏的蟑螂在遇到光明時會躲避；人也一樣，習慣了冷淡後，若遇到熱烈，第一反應都是不適應。
    蘇及對蘇邢說：“爸媽都去，他們錄視頻，我回來看。”
    “視頻和現場不一樣！”蘇邢越說越氣，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模考非同小可，蘇及沒有理由為了看一場不知名小演出而不去考試。
    道理都懂，但蘇邢還是覺得憋屈得慌。
    “你都還沒親眼見我打過鼓，你這次不去，誰知道下一次會是什麼時候。”
    蘇及說：“以後有的是機會。”
    那天晚上蘇邢慪氣，一個題也沒問蘇及，蘇及要給他預習，他也拽著一張臉說不用。
    第二天錢夏蘭帶蘇邢去月亮城借了身演出服，去學校之後，音樂老師說全體演員要統一化妝，蘇邢不化，老師也就隨他去了：“也行，長那樣就跟化完妝似的，化不化都一樣，就簡單打個發膠吧。”
    蘇邢又嫌發膠味道太大，也不打。
    他搭檔看出來蘇邢由內而外的消極怠工，便問他：“怎麼沒精神？你昨晚沒睡好嗎？”
    蘇邢搖搖頭：“睡挺好的，就我哥不來看，我就不太想演了。”
    女生知道蘇邢選這首歌的理由，她驀然一笑道：“你回家再專門唱給你哥聽不就行了。”
    “那不一樣。”蘇邢說完擺了擺手：“沒事，別管我了，你再抓緊多練兩遍，不準台上給我掉鏈子啊。”
    女生擔心的是蘇邢狀態不佳台上出岔子，聽他這麼一說，也就放心了，笑著找了個角落，抱著吉他練曲去了。
    其實蘇邢也知道拍視頻或者回家單獨唱給他哥等形式，在本質上都沒差，但蘇邢就是想要這份儀式感，想要這個——“我在台上綻放，你在台下欣賞”的過程。
    想要自己在台上演出的時候，朝台下一掃，能看到那個導航塔，能看到那個在看著自己的目光。
    大概就是想讓蘇及知道，自己也有像他那樣優秀的一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