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及平靜地從蘇邢手裏接過來手機，把電池摳出來，重新安裝了進去。
    再按開機鍵，就聽到了久違的開機聲音。
    蘇及把手機還給蘇邢：“電池安反了。”
    蘇邢接過來，嚐試打開了幾個常用的功能，結果都沒問題，原本還有些怨天尤人的憤慨，一瞬間消了大半。
    “吼，還能用，沒想到這破手機還挺撐摔的。”
    他的手機是按鍵版的老式手機，這種手機別的優點沒有，就結實這一點，是真的牛。
    這個手機除了聯係也沒別的實在功能，蘇邢早就不把它當寶了，這一摔，直接把他對這款按鍵機最後留存的好感給摔成了玻璃渣。
    蘇邢把玩著按鍵機，聽到蘇及站在身後說：“為什麼不想回家午休？”
    他剛要編個理由，就聽蘇及接著說：“除了原來生活節奏被打亂，還有別的原因吧？”
    “沒有別的原因。”蘇邢轉身，背對著蘇及點開王洺剛發來的短信。
    ——我問了琥子，他說他替你去
    “操。”愛誰去誰去，誰去誰是死逼。
    蘇邢情緒太外顯化，他甚至都意識不到他看短信時，隨之呼出的那句不堪入耳的口頭禪。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手機裏的秘密和午休這件事有關，蘇及不例外，他知道蘇邢中午不午休，鐵定是不幹什麼好事。
    “中午回家睡覺，你就不能和你朋友們出去玩了是嗎？”蘇及突然問，聲音很淺，像黎明前大海對沙灘的試探。
    蘇邢正在打字的手頓了一頓。
    過了好久，他才悶著聲回了一句：“嗷，是啊。”
    把編輯好的短信發給王洺，蘇邢轉過來對上蘇及的雙眼——他哥比他高一截，他要仰著頭看他。
    但仰著頭也完全打消不掉蘇邢眉宇間的張狂。
    “媽都管不了我，你管我幹什麼？”
    蘇及看到了蘇邢眼睛中刻畫的瘋狂，如馬在野，箭脫梁。他管不了麵前的這個男生，蘇邢太野了，他知道他管不了。
    但即便是今天沒有錢夏蘭的指使，他也會來找蘇邢，勸上他幾句。
    畢竟他被喊作哥，那他就不會在這個帶著羈絆的框架之下屍位素餐。蘇邢在朝脫韁的方向赤腳逃竄，他不是看不見，但確實是不知道該怎麼去攔。
    可是必須得有人管蘇邢，錢夏蘭也好，蘇及也罷，必須得有人管他。不然這終將演變成一顆報複世界的定時炸彈。
    想到這裏，蘇及回答蘇邢的問題：“我是你哥。”
    蘇邢被這四個字堵住了嘴，他咬著嘴角瞪了蘇及一眼，發現他自己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蘇及的話。
    臥室裏的氛圍開始淩厲和尖銳。
    蘇邢的手機又振動了一下。
    “中午回家睡吧，舒服。”蘇及打破兩人之間的僵持。
    蘇邢如一顆悶墩子一般，一言不發。
    “回家睡覺還——”
    蘇及話還沒說完，蘇邢就突然轉身走出去了。
    他回到自己臥室裏，關上了門。越想越覺得委屈，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要看他不舒坦。
    床上的鯊魚抱枕咧著嘴，好像在看他笑話。蘇邢抬拳頭捅了它一拳，不服氣地罵：“操，笑成這屎樣，我中午回來陪你怪開心是吧？”
    打完鯊魚不解氣，蘇邢把它扔床腳，臥在床上給琥子打電話，找人撒氣去了。
    周六一整天，家裏竟沒有人提起回家午休這件事，蘇邢也是不走心的性子，隔夜事如隔夜飯，放一晚上餿了就扔了。到周日一早更是活蹦亂跳的，早上還纏著蘇及讓他送自己去學跆拳道。
    錢夏蘭最近因為公司裏表格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也沒那心思送蘇邢，就把車鑰匙給蘇及，讓他騎電車送送他弟。
    蘇邢穿著道服，站在倉庫門口等蘇及推車。
    他們這個小城市空氣質量不好，七八點鍾的早上就像混了牛奶的水溶液，隔遠了看人就霧蒙蒙的。蘇及回頭瞥了一眼蘇邢，沒看清他的臉，但影影綽綽的身型還是依稀可見。
    蘇邢裹著墨綠色的過膝羽絨服，整個人有說不出來的懶散和隨意，連衣帽邊沿的絨毛都被無意地掖在後領裏。
    蘇及鎖上倉庫的門，推車走到蘇邢身邊，把他後領裏的帽子拽了出來：“戴上帽子。”
    “啊？”蘇邢不樂意，“戴帽子我頭發就弄亂了……”
    “今天風大，路上冷。”蘇及說。
    蘇邢一邊嘟囔著戴帽子不舒服，一邊坐上了電車的後座。
    蘇及微微朝後傾頭，看到了立在蘇邢頭頂的毛絨，才放心地拉上自己的帽子，騎車出發。
    到跆拳道學校門口的時候，蘇及看到有個別幾個家長陪同著孩子一起進學校，便心想要不要也送蘇邢進去。
    一轉念還是算了，沒那個必要。
    蘇邢下車，站在蘇及麵前扯下帽子：“哥，你中午來接我。”
    蘇及說了聲好，準備掉頭朝回走。
    “哎哎，等下。”
    車在半路停下，蘇及轉頭看向蘇邢。
    空氣灰沉沉的，倆人間不過隔了一米半的距離，蘇邢就已經看不清他哥的麵容了，但就是這樣朦朧的意境，讓蘇邢突然放下了糾結，開口問道：“你等會回去，還要給薦雨菡講題去嗎？”
    蘇及說：“這周不去，他們回老家。”
    蘇邢爽朗一笑：“那哥，要不你陪我一塊進去吧。今天是家長彙報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