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及放學之後不會四處逗留，都是直接回家。
    隨著回家的學子朝外走，學校門外，那些來接自家寶貝的家長把唯一的一條出路堵得水泄不通。蘇及突然想起今天初一要期中考試，全市統考，難怪門口突然這麼堵。
    蘇邢也考。
    蘇及在一家超市門口停了下來，摸了摸口袋裏的票子，然後走了進去，買了一個鯊魚拚圖。
    一共就十六個分塊的低智小型拚圖，要不是因為它便宜且對胃口，蘇及才不會碰這種弱智玩意。
    回家的時候，錢夏蘭和蘇邢還沒回來，蘇及脫了校服外套，把池子裏早上沒洗的碗筷給洗了，然後回屋寫作業。
    寫到數學練習冊上最後一道課後拓展題時，有人回來了。
    隻有鑰匙開門的聲音，沒說話聲。
    蘇及還以為是蘇笠出差回來了，走到門口，看到還是錢夏蘭和蘇邢二人。往常蘇邢回來都吱歪個不停，有時候蘇及覺得煩，就會把臥室門關上。
    今天很反常。不僅什麼話都沒說，還拎著書包悶罐子回他自己屋，如同一個浸了水的啞炮。
    不過世界難得安靜，蘇及求之不得，坐回書桌麵前繼續做作業。
    外麵又響起了錢夏蘭做飯的聲音，鍋與鏟奏出的哢嚓聲響了好久好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蘇及突然意識到外麵徹底安靜了。
    看了眼時鍾，早過飯點了。
    蘇及走出去，看到錢夏蘭在擺水果拚盤。
    “蘇及，過來。”錢夏蘭對他勾了勾手指。
    蘇及以為錢夏蘭要他幫忙擺水果，於是說，我先去洗個手。
    “洗什麼手，有病。過來，跟你商量個事兒。”
    對於錢夏蘭這種祈使語氣蘇及早已經習慣，安靜地走了過去，站在她身旁。
    他這一年躥得很快，以往沒怎麼注意，和錢夏蘭站在一起他才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可以不用仰視著和她說話了。
    或許有一天，仰頭的那個還會變成她。
    錢夏蘭擺好最後一塊桃子，舔了舔鋥光油亮的手指，擔心地說：“蘇邢從出校門到現在一直就沒精神，路上我問什麼他就嗯一聲，不說旁的，也沒說考的怎麼樣，我也沒敢問他。”
    蘇及表麵上毫無波瀾。
    “就……你過去喊他來吃飯，跟他說一次發揮不好無所謂，再跟他聊聊你發揮不好的時候是怎麼調節心情的。”
    蘇及沒怎麼有發揮不好的經曆，但他還是點了下頭，走到蘇邢門前。
    敲了敲門，裏麵沒人應。
    “蘇邢，開門。”蘇及說。
    哢噠一聲，反鎖被扭開，然後門環轉動，門打開。
    蘇邢赤著腳站在門後，胸前的碎玻璃圖案像極了他此時此刻的神情。
    蘇及進屋後隨手關上了門，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找到被踢在角落裏的拖鞋，拎出來放到蘇邢麵前：“穿上，地上冷。”
    還處於神魂顛倒狀態的蘇邢乖乖地穿上了鞋。
    蘇及沒有和他聊考試，而是從褲兜裏摸出來一個巴掌大的玩具，遞給蘇邢：“給你買的，一個拚圖。”
    “啊……”蘇邢看到拚圖上的圖案頓時滿電，雙手接過這小玩意兒脫口喊道：“我擦，鯊魚！”
    “嗯，”蘇及指了指拚圖，“試著拚一下？”
    蘇邢直接拿了坐墊扔到地上，然後跪在上麵把拚圖打散，開始一塊一塊組裝。
    蘇及就坐在拚圖旁邊的床沿上，看他逐漸把破碎的鯊魚塊拚成一整條。
    拚著，蘇邢餘光裏突然看到蘇及校服褲子的側線掙開了一小塊，裂開的孔洞剛好夠一根手指頭穿入。
    蘇邢就把食指伸進去了。
    蘇及裏麵還穿著一條秋褲，但調皮的手指隔著衣服跳舞也弄得他瘙癢難耐。他收了收腿，把蘇邢的手指頭拽了出來。
    總感覺蘇邢跟長不大似的。
    蘇及看著被遺棄了的拚圖，提醒他說：“已經用時一分鍾了。”
    “啊？你沒跟我說要計時啊。”蘇邢不滿地抱怨。他的尾音黏黏的，像摻入了膠水，一扯還會拉絲的那種。
    “計。”
    蘇及簡短一個字，蘇邢就老實地低下頭繼續拚。
    “哦了。”最後一塊拚好，蘇邢奪冠似的舉起來手中鯊魚，嘴角帶著張狂的耀武揚威。
    蘇及把他從地上撈起來：“去吃飯。”
    把拚圖放到櫃子裏，蘇邢看到自己光滑的桌麵，又想起了那句話。
    腦子裏的不倒翁突然逆天地倒坍。
    他開口問道：“哥，你說愛情是不是與性別無關？”
    門口的蘇及回頭看他，沒有表情，他打開門，冷淡地說：“別想這些沒用的。”
    蘇邢沒動，注視著蘇及。
    看著蘇邢眼中如同死人一樣呆滯的混沌，蘇及突然記起來，自己和他都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小孩。
    所以蘇及認真想了想，對他說：“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