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夜半上轎抬過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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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籟俱靜,房間裏的窗被微微的打開一道透氣縫,夜裏有些涼,薄薄的窗紗隨著灌入室內的風小幅度的擺動著,蓋著一層薄被的張小錚囈語了一聲翻了個身隨後就沒有動靜了,房間內隻有那一卷還在燃燒的蚊香泛著星點火光。
    張小錚做了個夢,夢的開始也是他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就在他熟睡的時候,由遠處傳來了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時而高亢,時而悲憫,嗚嗚呀呀煩人的很,起初動靜也不大,沒有將他鬧醒,張小錚無意識的拉過自己的被子身體蜷縮著將自己裹在裏麵,想躲過那些嘈雜的聲音。
    這種半夜的嗩呐張小錚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就聽過,一般村子裏死了人送葬的隊伍將棺材抬上山的時候都會吹奏,尤為淒厲。
    本以為等送葬的隊伍過去了就會安靜下來,然而等那響動由遠及近逐漸的越來越大的時候,就好像就是衝著他這邊來似的,張小錚迷迷糊糊的被弄了個半醒,他身體又在被窩裏扭動了好幾次,嘟囔著罵了一句,“這大半夜的,能不能好好讓人睡了。”
    就在他的這一聲罵罵咧咧之後,那些噪雜難聽的聲音驟然停止,張小錚的眼皮子又漸漸的闔上了。
    室內陡然低了幾度,這股冷意來的不正常。
    慢慢的身上的那一張薄都被涼氣浸透了,冷的張小錚直打寒顫,待到實在受不了了他就想坐起來從行李裏拿件衣服穿上。
    他剛從被子探頭出來,更冷了,雙眼還霧蒙蒙的,頃刻,整個房間染上了一層朦朧的燭光,他的視覺被刺激了一下,隱約就看到了一盞紅燭在麵前晃動,而後那盞紅燭就立在了梳妝台上。
    “太、太太,起床梳妝,該上花轎了。”
    寂靜的屋內,這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且飄忽的聲音,像小女孩兒嗓音的尖細又像老太太的嗓音蒼老沙啞糅雜在一起,聽起來直教人腦子發麻,張小錚腦子瞬間就空白了,手上也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渾渾噩噩間張小錚順著聲音看過去,被眼前的一幕看呆了片刻。
    借著微弱的紅光,張小錚看清楚了室內早就不是睡前的刮白牆,而是成了青磚牆瓦礫頂更加昏暗的老式宅子,哪裏還有半分的現代氣息,就連張小錚躺下睡覺時候的也從軟床墊變成了硬邦邦的實木架子床,床邊掛著白晃晃的幔帳,屋內的地麵上也有好些個綁著大紅花的跟小棺材似的紅漆木頭箱子碼放在那裏。
    這是聘禮,也是嫁妝。
    更令人覺得害怕的是有一個裱紙糊出來穿著一身喜氣紅衣裳雙頰泛著詭異紅光麵容恐怖的紙人就立在他的床邊,那一雙在白紙上點出來的黑色眼仁以及翹的賊高的眼尾無不透露著詭異,它細口微張,一動一動的,又一次的說話,“太太,該梳妝坐花轎了。”
    說完還強行將紙糊的嘴巴豁的更大了,對著張小錚露出一抹滲人的笑,它這是在催促張小錚。
    紙人臉上那兩坨圓形的腮紅本來就是用的是油紙裱糊,在燭火下格外紅亮的,滲人,卻也莫名其妙的令人發笑。
    “太太”這兩個字明顯是在叫他的,聽起來就特別搞笑,張小錚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平的,還好還好。
    張小錚嚇得想叫救命,卻發現自己開不了口。
    一開始的時候張小錚著實是嚇到了,心跳加速,汗涔涔的,愣是沒法動。
    張小錚從小到大都愛做夢,但是頭一回夢到這樣的。
    可能是換了個地方睡覺睡不踏實,加之這兩天的胡思亂想太多,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覺在夢裏的張小錚還是沒法冷靜下來,卻也沒有那麼怕了,和平時咋咋乎乎愛貧嘴不一樣,此刻的他本該跟他內心一樣掙紮萬分才對,他的身體卻表現很平靜也很乖順,就好像一個被人操縱著的提線木偶一樣。
    紙人用它那調子拉的老長的聲音催促了一邊張小錚起床。
    張小錚聽話坐了起來,片刻就站了起來朝著那一根燭心燃的正歡的紅燭走了過去。
    他安安分分的坐在梳妝台前,銅鏡裏隻出現了他一個人的身影,任憑那紙人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把老樣式的蓖梳在他的頭上一邊梳頭發一念念念有詞。
    “新嫁娘,夜半上轎抬過堂,過門堂,拜夫郎,和和美美,送入洞房。”
    一達通叨叨下來,張小錚又犯迷糊了,頭腦又開始混沌了起來,隨後更是由著那個詭異的紙人對著他一通的梳妝打扮。
    最後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番打扮下來,身上的袍子穿上了,最後一抹紅蓋頭也從頭上蓋了下來,張小錚雙眼無神,被那個紙人扶著他的手臂走動了兩步,恍惚之間,就被扶著坐進了一頂花轎,那是一頂寬大八人抬的大花轎,不過也是紙糊的罷了。
    沒有被紙媒人的聲音蠱惑之後,張小錚稍稍的也慢慢的清醒過來,身體也能動了,坐在黑不隆咚的花轎裏他偷偷的掀起了蓋頭想撩開了轎簾看看外麵,結果稍稍一用力,瞬間就給這頂轎子的側邊豁開了一道大口子,風吹的紙片嘩啦啦的響。
    動作之間,張小錚的頭上一沉,耳邊也有清脆的叮叮當當的作響的聲音,他似乎意識到了更嚴重的事情。
    他的頭上帶著的是女人出嫁時的頭飾,分量極重,頭上的分量壓得他的脖子都生疼,再一看自己的身上,赫赫然穿的是嫁衣。
    嫁人???
    等等,嫁給誰?
    “……”
    這是個夢而已,張小錚告訴自己,經過這一出倒也沒有那麼緊張了。
    當時張小錚就納悶兒了,他的個兒也將將一米八,身體還算比較勻稱,一劃拉就破的紙糊轎子,怎麼他坐上去就穩穩當當的,又生怕自己的底下也是紙糊的摔個屁股墩,張小錚不自在的扭了一下,敦實的很。
    轎外是一片漆黑,不遠處影影綽綽有些光亮的看上去是成片的宅子,門口都掛著寫著“囍”字的大紅燈籠將一扇扇的大宅門照了個輪廓出來,門頭上掛著隨風飄蕩的應該是紅布,老宅門都緊閉著,應該是在燒香,好像是無意讓張小錚將附近看清楚一樣,一陣妖風吹來燈籠全滅了,夜色將一切都吞沒,隻有剛剛老宅門檻兩側還有尚且燃燒著的星點火光。
    就在這個時候,梆子突然間響了,嗩呐聲也隨之而來,吹吹打打的曲風十分淒厲好不滲人,那一頂花轎也被抬了起來,將沒有準備的張小錚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有朝那道豁口栽下去。
    回過神來再探頭望向轎外,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外頭儼然又是另外的一番光景了,哪裏還有那些個老舊的古宅黑黢黢的影子,轉眼他所處的地方就成了四野陰森的荒山野嶺,隻有慘淡月光下的樹影婆娑,還有倒灌入轎內的淒冷山風。
    張小錚伸頭往外看,這是很長的一個送嫁的隊伍,但,無論是前麵領頭的管事,抬轎子的轎夫,抬嫁妝的家丁,提著燈的丫鬟,敲梆子吹嗩呐的樂官和剛剛的媒人無二般,一眼看過去就是紙糊的。
    張小錚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還是熱乎的,不是死人。
    怎麼會做這樣詭異的夢?
    山風突然淒厲了起來,吹的被張小錚撕裂的紙片獵獵作響,口子撕拉的更大了幾乎去了半邊,這還不要緊,再看轎外,張小錚徹底慌了,顯然這不是一場活人該有的婚禮,但這無疑是一場很隆重的婚禮,從林間白霧中走出來前來觀禮的山魈鬼魅列了隊站在花轎所往方向的兩旁,那一抹抹慘白的身影在半空中飄蕩,一個個長得奇形怪狀又可怖至極,不時還有屬於鬼界的輕聲細語窸窸窣窣的交談聲飄入張小錚的耳中,他雖然聽不懂,臉色還是唰的一下白了,打了個寒顫,又往身後縮了縮,就好像那些青麵獠牙的鬼怪隨時會撲上來奪食將他撕裂。
    做夢夢見過鬼,沒有見過那麼多的鬼,形形色色,張小錚覺得自己的越來越冷,害怕的感覺驟然加劇,心髒跳動的都跟要爆炸似的,不得不裹緊了一點身上的衣服,衣袖又寬又大,張小錚卷了好幾次跟個小抱枕似的抱在自己的胸前瑟瑟發抖。
    還有些個膽大點兒的小鬼上跟前頭娶親隊裏的管事討要燒下來的貢品和彩頭,對於鬼怪們來說氣氛更熱絡了起來,好不喜氣洋洋。
    坐在花轎裏裏的張小錚是個活人,而那些帶著窺視目光往豁口裏看的陰冷目光讓張小錚渾身涼透,它們對新娘子的好奇是恨不得將自己麵容可怖的腦袋往轎子裏探,嘶,這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一襲冷風吹拂而來張小錚覺得自己怕是徹底的涼了,而他坐著的轎子一晃一晃的朝著一個方向往前走,不知道是要將他抬至哪個森羅大殿獻祭給什麼鬼怪。
    他敢逃嗎?
    答案是當然是不敢,他就怕自己一下轎就成了這些候在一旁的鬼怪的口中食,腹中餐。
    也太刺激了吧,後知後覺的張小錚覺得自己的心髒狂跳了幾下,猝不及防,頭一歪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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