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就這樣咯！明天見！＾
    ＾明天見！＾
    走出便利商店門口，天已經很晚了．忽地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的，很是動聽．瓷諾伸出手來，將一兩滴迷失的小水滴掌在手心裏，輕輕地握住．然後小心地開了傘，緩緩地向家邁去．
    家就離便利店不遠．隻不過要拐幾個巷子罷了．下雨了，不知家裏那兩隻小鳥如何了呢？但願這雨不要驚醒他們．
    拐幾個彎，左左右右，深深淺淺的，像迷宮一般的巷子，像走迷宮一樣地回家。
    瓷諾想，當初自己第一次怎麼來的呢？來的感覺是什麼？摸到那裏用了多久？
    忘了。瓷諾微微一笑，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感覺會隨時間而磨滅，感情也一樣。
    剛拐過一個巷子，忽地聽到從那裏傳來的一聲呻吟聲。
    瓷諾微微一震，想是自己聽錯了。大半夜哪有什麼人會在這偏僻的巷子裏？
    剛邁出一步想走，又聽到一聲呻吟聲，聲音依然那麼微弱，卻在寂靜無聲的黑夜裏那麼清晰。
    瓷諾嘴角有點抽搐。
    看還是不看？
    不知為什麼，瓷諾還是轉身進了那個巷子。
    果然，一個黑黑的影子在地上。走上前，血的味道令瓷諾微微皺了皺眉頭。
    借著月光看了看那人。金色的頭發，充滿汙垢和血漬下的臉輪廓分明，高挺的鼻梁，完美修裁的名貴西裝下顯現出健美的皮膚以及如黑豹般完美的身材。
    瓷諾彎下腰檢查了下他的傷勢。
    傷得不輕呢。若是再不送去醫院，就可能永遠葬身在這偏僻的地方了。
    救嗎？那是肯定的。不救就相當於任他生死了。
    救？如果救了自己豈不是一身麻煩？
    正猶豫的片刻，眼前這人微微動了一下，蜷縮起了身子。眉心緊皺。
    看到他緊皺眉的樣子，瓷諾無端的有點心痛。若他睜開眼，笑起來該是很好看……
    不管了。
    瓷諾背起他，向最近的醫院走去。
    ^麻煩你救救他。^瓷諾背著個滿身是血的人出現在那小醫院的門口，可把守衛的人嚇了一跳。
    ^呀!瓷諾!你怎麼帶了個這樣的人來!快!快送大醫院啊!我們這……^
    ^不行。就在這。^瓷諾平靜地看著那男人，好像事不關己似的。
    ^瓷諾。他是你的誰？^一旁的值班護士長聞訊趕來，覺得一向平易近人的瓷諾此時有點怪。
    ^我不認識他。可他臨倒下前告訴我不能去大醫院。^瓷諾向護士長微微一笑。
    ^這……我們這沒有好的器材和醫生……恐怕……^護士長麵露難色。
    ^沒關係。我來。^瓷諾一轉身便進了手術準備室。
    護士長大吃一驚，馬上跟著進了準備室，原打算把他硬扯出來，可見到瓷諾熟練地站在洗手池邊，嫻熟地清潔著，活像個有模有樣的醫生。
    ^你別鬧了，瓷諾。我已經通知了郝醫生了，他馬上來。^護士長無奈地笑道。
    ^我是醫學院畢業的，經驗不下郝醫生。信我一次。^瓷諾轉過頭來，堅定的目光讓護士長嚇了一跳。
    ^人是我撿回來的，命暫時也在我手裏。我要是醫死了他，甘願去坐牢。^護士長被他看得有點不自然。正猶豫之際，隻聽郝醫生的一聲冷寒聲音從身後傳來，^那也不行。你不是正規醫生。醫死了人我們醫院也要負責任的。別以為這是過家家。^
    護士長鬆了口氣。
    瓷諾微笑。^我在一旁看著總行了吧。^
    郝醫生不說話。默許了。
    手術緊張地進行著。郝醫生正小心地從那男人的體內取出一顆子彈。忽地，那打了麻醉劑的男人好像受了什麼刺激似的，劇烈地不安地掙紮著，幾人重新將他摁好後，原先縫好的傷口再次裂開，血不斷地流出。護士長止不住，然而郝醫生正忙著抽不開手，一時血壓不停地降。
    正當手術室裏手忙腳亂之際，瓷諾從一旁的凳子上趕來，二話不說開始縫補傷口，一針一針，迅速而準確。
    ^去取血液過來!^瓷諾平靜地說道。
    護士長轉身出去，不一會兒便神色緊張地回來^沒……沒庫存了……^
    ^什麼血型？^瓷諾問道。
    ^AB。^護士長依然很緊張。
    手術室裏的幾人互相看著。沒人出聲。看來沒人是AB血型的。
    ^我是AB的。^瓷諾看了看幾人，歎了口氣，無奈道。
    ………………
    ……………………
    幾小時後。病人轉進加護病房。
    大夥兒都累壞了。癱倒在椅子上，郝醫生走過來，對瓷諾說^謝謝你。^
    ^沒什麼。^瓷諾喝著護士長給衝的熱茶，隔著玻璃靜靜佇立著看病房裏的人。
    ^他醒來別跟他說是我救的他。你們答應保密好嗎？^瓷諾看向那幾個人。
    大家覺得很奇怪，但都紛紛點頭應允。
    ^他醒來就會給你住院費用的。假如他失憶了的話我再來給他負。^瓷諾微微一笑，轉身便走了。
    幾人望著他的背影有點呆。瓷諾不是這條街上眾所周知的溫柔便利店員工麼？怎麼……
    跟他往常完全不同啊……
    ^郝醫生!郝醫生!那人醒來了!^護士長不知在興奮什麼，隻是見到那人醒來便急急忙忙跑去找郝醫生。
    ^那麼著急幹什麼？^郝醫生說著護士長，卻發現自己的腳步聲也有點慌亂。
    床上坐著個優雅冷峻的男子，金色的秀發長至肩膀，藍色的眼瞳冷靜地看著進來的兩人。
    ^你……沒事吧？……^護士長關心地問道，卻覺得語氣有點虛。好像對不起他似的。
    ^我怎麼來這的？^好聽的男低音繞著無限的魅力，冷冷地響起。
    ^那個……是我回家時不小心看到你倒在地上。然後就趕忙送了你過來。^
    ^謝謝。^男子翻身就下床。也不顧身上的傷。
    ^你、你傷還沒好，不宜走動……^護士長趕忙上前阻攔。
    ^有公共電話嗎？^好像被身上的傷牽製，男子動作頓了頓，隨即麵無表情地站起來。
    ^在走廊外麵……我去幫你接通先……^護士長出門。郝醫生則上前攙扶他。
    ^謝謝。^那男人謝絕了郝醫生的好意。掀起腿上白色的被單，修長而矯健的雙腿就像未曾受傷一樣，筆直地站立，從容地走出白色單調的門口。
    打了個電話後，那男人回房裏等待。
    不久，醫院門口便停了一部黑色的奔馳。幾個穿著西裝的人來付了醫藥費，又給了一筆錢給郝醫生和護士長之後接那男子走了。
    ^真是個奇怪的人啊……^護士長看向漸漸遠去的奔馳車，有點惘然地看道。
    夜晚，醫院裏響起一陣電話的鈴鈴聲，將快睡著了的護士長吵起。
    ^你好。小城醫院。^護士長懶懶地答道。
    ^請問，您是專門夜晚職守在醫院的嗎？^電話裏一把一聲溫柔的男聲。
    ^啊，是啊。我天天值的。幹什麼？^
    ^值到多晚呢？^聲音依然溫柔。
    ^厄……這個嘛……我住這兒的。所以應該到很晚……大概4點吧。你找我什麼事？要出診嗎？^護士長依舊懶懶地答道。
    ^沒事了。我隻想知道一下。做個調查而已。不打擾您了，晚安。^於是電話就掛了。
    護士長掛了電話，然後沉沉睡去。
    ……………………
    便利店。
    一個從未見過的模樣高大的男人進了店來。
    ^歡迎光臨!^店員熱情地歡迎。
    ^請問，瓷諾在嗎？^
    ^他啊，他正在後麵整理貨物呢。您等一下，我去叫他。^店員走進內麵的房間。
    不一會兒，一個有點單薄的男子走了出來。高大的男人快速打量了他一下。頭上戴著的那個便利商店的宣傳帽蓋住了半張臉，身材有點矮小，不算高大，最主要是單薄，乍看上去像個20歲左右的學生。
    ^我能請您走一趟嗎？我們老板有事要見您。^那男人禮貌地問道。
    ^嗯。好。^頓了一下，瓷諾有點吃驚，隨即答應了這個男人。看上去有點麵善，應該不是什麼壞人。
    ^梨，跟老板說我離開一會兒。^臨走時瓷諾對剛才那姑娘喊道。
    ^哦。^梨應道。
    跟著那男人上了一輛名貴的車，瓷諾有點忐忑不安。
    看了看身邊的幾個全身都是黑色的男人，各個都沉默不語。規規矩矩地做著，好像當他空氣般。
    是昨天救了的那個男人要見他嗎？八成是這樣。
    瓷諾靜靜地等待。
    車子駛入鬧市區，再駛出鬧市區，向著另一個方向駛去。瓷諾認得，這裏是有錢人居住的地方。到處都是美麗而做作的風光，以及裝飾漂亮的各式各樣的別墅。
    又過了一會兒，車子駛入一個專門的花園。和剛才的排場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車子停下，城堡般的建築聳立在瓷諾麵前，他從車上下來，傻傻地從城堡底端向上麵看去，口^哇^地張大成O字型。
    ^走吧。^一旁的高大男子對他微微一笑。
    ^哦。^瓷諾跟著他上了樓梯，進了大門。
    大門打開，紅色的地毯，旋轉的樓梯，超大的吊燈，把瓷諾看得一楞楞的，都傻眼了。
    不知轉了多少度，轉到他自己都覺得有點暈了，才到了一個樓層麵前，在那個男子的帶領下進了房間。
    ^主人，他來了。^隨即那男子便退下。
    隻剩瓷諾和那個金發的男人留在房間裏。
    ^你叫瓷諾吧。坐。^男人抬起頭來望向他。
    瓷諾在他麵前坐下。
    ^抬起頭來。^帶有特定男性磁音的嗓音，迷人而朦朧。
    瓷諾抬起頭。
    ^把帽子摘了。^
    瓷諾把帽子摘了。一頭長長的頭發蓋住了他半張臉。
    那男人好像有點不高興似的，嘴巴微微揚起。
    ^是你救了我吧。還幫我動手術，輸血給我。^眼睛緊盯著瓷諾的臉。
    ^是。^瓷諾毫不猶豫地承認道。
    ^為什麼？^繼續地緊盯著他的表情。
    ^因為我不想和你們有瓜葛。^瓷諾微微一笑，抬起頭直視著他。
    那男人表情有所動容。
    ^你不像表麵那般傻。^
    ^嗯。^
    ^不管怎麼說，我該感謝你多次救了我。^他也微微一笑，報以友好的態度。
    ^我不是想救你的。^瓷諾有點無奈地答道。
    見他的反應等待著自己的下文，瓷諾繼續說道^中國有什麼好玩讓您來到這裏了呢，四大貴族之首的當家，賽魯德爾•卡菲爾伯爵。^
    那男子一驚，隨即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你是誰？^賽魯德爾嘴角小小地上揚，眼睛微眯，像隻慵懶高貴的貓。
    ^我不是誰。隻是個小小便利店員而已。^瓷諾撇撇嘴道。
    ^我不信。你能知道那麼多。^
    ^那是因為您太有名了。堂堂家族的印記就在您的額頭上，還能不知道嗎？^瓷諾莞爾一笑。
    ^除此之外呢。你知道我是危險的，又想方法保住了我。^賽魯德爾又是一笑，卻沒有了危險的敵對味道。
    ^不管怎麼說，我隻希望從此我們不再打攪彼此的生活。^瓷諾覺得眼前的人有點危險，那笑容裏總是有種打量著他的味道。賽魯德爾那咄咄逼人的^欣賞^目光，讓他覺得他像是櫥窗裏被人剝得精光展覽的物品。
    ^讓我看看你的臉。^賽魯德爾對瓷諾的臉非常感興趣。
    ^希望伯爵能達成我的這一小小願望。^瓷諾微微低頭以示請求，在他來說，這已是極限。
    ^讓我看看你的臉。^賽魯德爾鄭重地說道。
    ^看與不看有何區別？^瓷諾抬起頭來笑道，目光裏已有一絲不服。
    ^我要看看我的救命恩人，長什麼樣。^賽魯德爾優雅地拿起桌上的一隻筆，黑色的鋼筆短小精湛，在他長長的手指間轉動，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隻有一次。^瓷諾忍了忍，將遮了半張臉的頭發撩起。
    冷峻而清秀的臉露了出來。白皙無暇的皮膚，粉嫩的雙頰，美麗動人的水靈靈卻冷寒無比的眸子令賽魯德爾明顯地一顫，手中的筆差點掉了下來。
    ^你……^
    ^我隻想過平凡的生活，先生。^瓷諾冷冷地答道。
    室內的氣壓迅速地下降。
    沉默了一會兒，賽魯德爾說道。
    ^在中國你可以叫我晨翼，這是我的中文名。如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來找我。^賽魯德爾說完便埋頭工作，不再理會他。
    ^謝謝。^瓷諾轉身走了，走之前還戴好了帽子。
    真漂亮。
    晨翼歪著頭想著，微微一笑。
    取出手中的鋼筆，將芯片連接到電腦上。剛才的一瞬，完好地保留了下來。
    細弱柳眉，凝如膏脂，殷若紅霞，明如珍珠。
    盡管眼睛已經不再澄澈，而是掛滿了傷痕。但我，會將你的傷痕一一地拭去。
    晨翼又笑了笑。將手頭的工作處理完，然後到花園裏的長椅上坐下，望著美麗的花瓣上在月光下點點反射的光芒，再看向遠處的江靜靜地流淌著。美月如蘇，江影映人。月下花前，星光點點。
    晨翼拿起一旁的畫板，專心致誌地畫起來，不一會兒，一張美麗的臉便顯現在畫板上。
    真的，那個算命的說對了，你真的在中國。
    放下畫板，舉起一旁的紅葡萄酒，對著那彎彎的月亮看去，澄紅色的液體在杯中靜靜地搖蕩。月亮的婉瑩與美妙身姿隱隱地潛藏在杯中。閉上眼睛，一口喝下那紅色的酒汁，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化開來，從舌尖一直到喉嚨。頭腦中卻想起了他傻傻地看自己的別墅的樣子。
    嘴角上揚。
    能和你相遇，就算躺在血泊裏一百次也無所謂。
    ^晨翼，這就是你來中國的目的？他真的有那麼好？讓你願意犧牲那麼多？^
    ^賽魯德爾•卡菲爾，你這個工作狂是不知道的。^
    ^哦？我不知道？你是男人啊，他也是男的。^腦袋裏另一種聲音又響起。
    ^同性戀似乎在英國更流行吧。如果無法接受，你這貴族還怎麼當的。^晨翼冷冷地回著腦袋裏的聲音。
    ^嗯。他是很漂亮，但你喜歡他，並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喜歡他。^賽魯德爾的聲音響起。
    ^他有頭腦，細心謹慎，會照顧人，懂得隨即而變，樣子那麼可愛，又沒有野心，不是堪稱完美嗎，賽魯德爾？^
    ^就算如此，他好像不是很喜歡你啊，更不喜歡你的生活。^那家夥冷笑道。
    ^我會讓他喜歡。^晨翼揉了揉太陽穴。
    ^是麼。那麼我沒意見，總之你答應我的條件，一定要辦到。^
    ^我不使用身體的日子，你也要好好待他。^晨翼輕輕說道。
    ^隻要他不妨礙我工作，我是不會對他怎樣的。^賽魯德爾的語氣有點無奈。
    晨翼微微搖了搖頭。酒醒了點。
    又忘記一喝葡萄酒那家夥就會出來了。可偏偏自己就喜歡喝葡萄酒……
    晨翼苦笑。
    趁今天還有幾個小時，趕快把事情辦了。
    ^梅西。^晨翼微微動了動唇。
    ^主人。^剛放下電話，一個紅色的身影便越窗而入，出現在晨翼麵前。
    ^幫我查這個人。後天給我。^晨翼寫了個”瓷諾”在紙上麵，遞給梅西。
    ^是，主人!^梅西接過，下一刻即消失不見。
    晨翼躺在床上，腦中回想起賽魯德爾說過的話。
    ^就算如此，他好像不是很喜歡你啊，更不喜歡你的生活。^
    會喜歡的。你是我的。這是宿命。
    想到這裏，晨翼安心地笑了笑。打了個哈欠，緩緩墜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