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淚入煙波幾萬重  第十二章 紗窗外映玉梅斜(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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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偷眼瞧瞧他,囁嚅道:“師兄,我不會啊……”
    “唉,”君若白很是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你不會。”隨即,仿佛很認命似的,又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道,“我都計劃好了”。
    呃……我半是敬佩半是咬牙地接過。
    紙上清雋有力的字體編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要無影無痕地纏上獵物,束緊,勒死,無法掙脫。我看得心驚,指尖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差點捏不住紙張。
    “是不是……太狠了點?”我艱澀地抬頭,有些不忍道,“其中也有無辜的人啊……”
    “這算狠?”君若白淡淡掃了我一眼,“小湘兒,你不看看,玉暖閣中無辜的人難道不比他多麼?閣中誰是死有餘辜的?你就不想想,師父師娘師兄弟妹們死的有多冤枉多不甘?他魏群衳身邊的算得無辜,我玉暖閣中人就是該死?”
    我無言以對。
    “唉……”他又是一歎,眼神幽幽,“你就是心軟。”
    我咬唇。
    “你不用掛在心上,”他開解道,“這些事交給我便好,你權當作不知道好了。就算你現在反對——”他忽然一笑,“我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了。”
    “你、你已經做了?!”
    “當然,要下手就要快狠準。”
    我苦笑地看看手中的紙。
    事到如今無可挽回,罷了罷了,我與魏群衳終究要不死不休的,何必在這時惺惺作態,婦人之仁呢。
    “師兄,”我把紙交還給他,“你的計劃很危險啊,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江湖和朝堂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這樣打破規矩,我擔心……”
    “別說,”君若白笑容如陽光,不知該說是自信還是自傲道,“頤麟莊可沒你想得那麼簡單,放心。”
    我忽然想起,君若白提到過,說頤麟莊在朝廷中也有些門路,看來是真的不需要我瞎操心了。如此算來,我隻要對付魏群衳一個,別的全被師兄攬下了啊……我是不是太沒用了點?
    君若白拉著還在苦思冥想的我往門外走,道:“上次還沒逛完,今天正好繼續,來來,我帶你轉轉。”
    我一聽,忙打起精神。頤麟莊這種滿布機關陷阱的地方還是需要仔細地逛的,要畢竟要為將來可能發生的情況未雨綢繆做前工嘛,說不定哪天用得著,當然,我不是說我還想做一回夜盜……我一邊亂七八糟地想著一邊被君若白拖出院子。竹兒候在門外,見我們出來,自覺地跟上侍候。
    “你看這裏,這裏是藏兵閣……“
    “小湘兒,那裏有十七道機關,分別是鬼穀門的樁木人,閻府的閻羅陣……”
    “你看……”
    “這裏是……”
    “那裏……”
    君若白帶著我兜兜轉轉,我則努力地記著各種建築及機關陣法。
    “你看,”他又領著我來到一處園外,“這裏你定會喜歡。”
    遠遠的,我已經聞到了撲鼻的梅香。幾枝調皮的梅枝出了院牆,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落一地花瓣。
    我迫不及待地進了園子。
    滿眼滿眼的,鋪天蓋地的梅花。陽春白雪似的白,烈焰血色般的紅,藕花嬌蝶模樣的粉,地上,風中,紛紛揚揚的都是梅花。
    如夢,如幻。
    我踩著滿地的花瓣,一伸手,便會有花瓣打著旋兒落在手上。
    “喜歡麼?”君若白笑眼看著我。
    “嗯!”我高興地應聲,追著花瓣跑進梅林。
    君若白跟在我身後,看我孩子般在林中笑鬧,道:“喜歡就天天來吧。”
    “可是好麻煩。”這裏離我住的疏梅苑很遠啊。
    “那我把這兒建成院落可好?”
    “不要,這梅花開得這般漂亮,你一建院落大片的梅樹就得移走了。”我指指遠處隱隱約約的涼亭道,“有涼亭可賞景便好。”雖然不能住著天天看的確很可惜,但能坐著靜靜融入梅海就很好了。我突然想起鏡湖,那如碎鏡般閃耀的湖水,洛茗湘也是極愛,卻舍不得破壞啊。我會心一笑,我們兩個,除了臉以外,還是有相同點的。
    “師兄,這大片梅林怎麼來的?”興奮之餘,我疑惑道。
    君若白折下一段梅枝把玩著:“沒有梅花,你要我如何做梅花糖給你?”巧夫難為無米之炊啊!他的眼神這樣說。
    我卻是不信:“這些梅樹長得這樣好,花開得這樣盛,顯然不是匆匆植上的,你怎知你會遇見我,給我做糖?”
    “隻是預感,不行麼?”他勾起嘴角,黑黑的眸子裏迷迷蒙蒙如雲煙朦朧,幽深難測,“小湘兒,有時預感,會很準。或者說——”他深深望進我的眼底,“緣分,難料。”
    緣分……難料……
    我甩甩頭,任青絲飄揚,落花滿頭。
    緣分這飄渺難尋難言難辨的東西,誰說得請?度過前生今世,幾生幾世,生生世世彈指間,誰和誰的緣分,延續或斷絕?我,不信緣分。遇見便是遇見,不遇見便是不遇見,何必強求緣分之說?
    “竹兒,在涼亭裏備些酒菜,我與小姐要賞花。”隻聽得君若白吩咐道。
    “是。”竹兒領命準備去了。
    我和君若白一路說說笑笑往涼亭走去,走得進了才發現亭中早已有人。
    一張七弦古琴臥在膝上,一襲素衣的人斜倚著廊柱,一腿蹺起,很是隨意地坐著。
    “陵,你也在啊?”我的語氣裏全是驚訝。沒辦法,任誰看到一個天天賴床,有太陽在就幾乎不出門的人突然在大清早的出現,都會驚訝得合不攏嘴吧。原來他也是可以早起的啊,那麼六年來我的努力算什麼?
    我被挫敗感淹沒了,君若白關心的重點則顯然和我不同:“葉公子,你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
    君若白被葉陵雲淡風輕的回答哽住:“頤麟莊機關遍布,公子好本事啊。”他皮笑肉不笑。
    “有機關嗎?”葉陵瞄他一眼,手指在弦上一勾,一音漫出。
    君若白額上青筋隱隱跳動,寒聲道:“你看不起我莊子裏的機關?”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他站起身,抱琴離開。
    “陵,一起賞花吧!”我拉住他的衣角。他們倆見麵就不對盤,總這樣不是辦法,還是找個機會和解一下比較好。
    “不用了,”他輕輕掙開我,琥珀色的眼眸很是溫柔,“茗湘,別擔心,我隻是去休息。”
    原來你還是要睡啊!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葉陵伸手為我摘掉頭上沾到的梅花瓣,眼睛越過我盯著我身後的君若白,道:“既然是君家人,你就該記清自己的不同,所以,”他眼神淩厲,又有點悵惘,“記住,不要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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