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星期三是個陰雨天，為了迎接這個悲慘而重大的日子我特地去商場大肆采購了一番，別墅裏雖然看起來典雅幹淨整潔，卻毫無人氣，於是我們三人逛了百貨商場將能用到會用到的東西一一巨細買了回去，還專門去了花店買了玫瑰百合香草之類的花修飾臥室客廳廚房，譚真還請人將庭園修理了一番，總之讓人看出是有人在裏麵住著就可以了。
    剛好這天我一天都有課，被“婆婆”特意恩準可以不去接機，也不用急著趕回“家”，隻要按著自己平時的習慣就好。說得好聽，我平時的行程隻需要步行幾分鍾上工交回去就可以吃晚飯，再看小說做作業睡覺，用得著像現在這樣放棄看小說漫畫的時間跑到理發店理發洗頭嗎？可憐我留了十多年的頭發啊，就一刀完全不是原來那個樣子了，老爸老媽千萬要原諒我，龍崎不孝，沒有守住“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古訓啊，都是為了討好“婆婆”而做出的抉擇。老天千萬要可憐我作出的如此之大的犧牲啊，讓我在魏媽媽心裏留下個好兒媳的印象吧！
    花了兩個鍾頭的時間我才得空從理發店出來，一頭過腰長發現已落地無蹤，隻剩下打著卷的波浪在我背上起伏，平生最討厭燙發現在卻燙成卷發，真實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換上魏淩青買給我的衣服，除了裙子高跟鞋還是裙子高跟鞋，我這次受罪是鐵定的了。除了婚禮那一次從未穿過高跟鞋的我一點也不習慣，那細得比我小指還細尖的跟讓我隨後都有踩斷會跌倒的錯覺。魏家一家子都是注重儀表服飾的人，穿得平常寒酸不僅會失了他們的麵子而且到時候我自己肯定也不好過。
    匆匆地坐上出租車趕往指定的地點，到了卻發現沒戴上眼鏡的我根本就找不到人，於是街上的人就看到這樣一副景象：一長卷發穿連衣裙的美女站在龍騰酒店麵前東張西望，神色焦慮，有不人心者上前搭訕卻被擺頭拒絕了。不死心者準備再接再厲爭取邀得美人共赴晚宴，從酒店走出來的青年讓他們打消了這念頭。
    “你是弟媳？”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轉過頭去看，發現那人帥氣逼人，比電視電影上化妝過後的模樣不遑多讓。結婚時隻收到從歐洲寄來的結婚賀禮並沒有見過本人，魏家果然是出產美人的地方，一個比一個出色。
    “對，我是龍崎，初次見麵，你好，二哥。”嘿嘿，不知將二哥也拐來從事我們這一行會怎樣，找個機會試探試探他，影視界這樣的事平常得很，二哥絕對不會陌生。
    “我們等了很久了，快進來吧。”二哥果然不是一般人，笑容無懈可擊，說話溫柔又可親，怪不得有那麼多的男男女女拜倒在他膝下。
    上了二樓的包廂，魏淩青正跟他父母聊得開心，見我進來，魏媽媽起身從腳邊拿了雙棉鞋遞給我，“快換上吧，淩青說你不習慣穿高跟鞋，真是，不想穿就不要勉強自己嘛。”魏淩青你太好了，為了報答你我今天就不找你麻煩了。
    “謝謝媽。”
    “都是一家子客氣什麼。”魏爸爸笑道，一邊吩咐服務員開始上菜。我兢兢業業地演好媳婦好老婆的身份，溫順得好比一隻小綿羊，為“公婆”夾菜，替“小叔”布湯，為“老公”添飯，一時包廂裏和樂融融，一幅天倫美景。以前倒沒想到我演技竟然這麼好，過了這一關一定要找魏淩青要報酬。
    白天好應付，到晚上就難熬了，一席晚宴吃到九點才結束，回到別墅已經過了十點。與三人道過晚安之後我回到臥室，洗澡睡覺，應付他爸媽比我考完一堂課還累，明天還要再接再厲。
    魏淩青進臥室的時候我已跳到床上了，席夢思果然不似一般床，又大有軟，好舒服。魏淩青脫下西裝，雖然扔在地上，半裸著進了浴室，等他洗完倒在床上時我已睡得迷糊了，床被他一壓，晃蕩了一下，我睜開一條線，往邊上挪了一點，隱隱約約地聽見他跟誰講電話。
    “恩，她睡著了。……我知道，……你不是擔心啊。放心，她演得挺好，爸媽都沒起疑心。……會呆上一周的時間吧。……好我會照顧好她的。嗯，我知道，我愛你……拜。”
    第二天早上情形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跟魏淩青纏在一起了。怪不得半夜會突然覺得很暖和呢。妖孽長得很美我早就清楚，而睡著了的美人美得驚人，除去了白日的魅惑氣息，隱隱帶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跟他修理的五官結合在一起，驚人地相配。仿佛這才是他本來的模樣。
    我伸出手準備蹂躪美人的臉，但看到他這副模樣被我弄醒後會不會把我扔到南極？顫抖了一下我輕手輕腳地爬起，今日我還要繼續演戲呢，作為一個好兒媳的頭條就是要孝順父母，準備早飯是絕對少不了的。
    下了樓發現魏爸爸已經端坐於客廳看報紙，還沒到7點呢，冬日起這麼早太奇怪了。“爸，怎麼起這麼早，是床睡得不舒服嗎？要不今天去換一張？”
    魏平雲嗬嗬一笑，“沒有的事，我習慣了，別在意，小崎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因為我要討好你們，可是這個理由我是絕對說不出口的，“賢惠”地一笑，“我也習慣了，爸，早餐想吃什麼，喜歡稀粥嗎？”
    “隨便就好，就照你們平時吃的一樣吧，我跟蘇杉都不挑食。”隨便就是什麼都好，反過來就是什麼都不好。
    “二哥喜歡吃什麼呢？西式還是中式？”
    “他啊，你給他個蘋果就好，長期都不吃早飯的，不用管他。”
    似乎魏老爺對這個影視業達人的態度印象不怎麼好，昨天也沒見他給過淩誌什麼好臉色，這可是個重大新聞。做名人也不是什麼好事啊，連父親都討厭。
    我悻悻然去了廚房，淘米洗菜熬粥煮牛奶烤麵包煎煮雞蛋，冰箱裏有譚真切好的榨菜用小碟子裝好，等到他們一起床下樓我已將早飯熱騰騰地盛好端到桌上了。賓果，我就知道我絕對是個居家旅行必備的賢妻良母。
    恭恭敬敬地請“公婆”用早飯，魏淩誌拉開椅子，口裏嚷嚷：“哇，這麼豐盛的早餐啊，小弟你真是賺到了，現今社會上還有幾個女孩子會做飯的。”
    魏淩青擰眉，“為什麼他們都是肉粥饅頭而我卻是麵包牛奶？”
    魏母橫眼，立即噤聲：“有你吃的就該偷笑了，想吃怎麼不自己起床煮？”一家之主的名頭不是虛的，連魏淩青都被壓製得死死的，魏父趕緊打圓場：“行了，快嚐嚐小崎的手藝，聞著都香。”
    魏淩青乖乖坐下啃麵包，嘿嘿，我的手藝自己還不知道，哼哼，麵包烤得又硬又難吃，叫你平時欺負我，不反擊反擊我還是龍崎麼？
    “爸媽，我上午有課不能陪你們了，對不起啊。”
    魏母柔美一笑，美人的基因就是由此而來，“沒關係，有青小子陪著呢，你安心上課，不用想其他的。”再好不過，我心裏暗忖。“讓青小子先送你去學校。”
    “不用了，我自己乘出租就好哦，淩青多陪陪爸媽吧，我會早些回來的。再見。”
    “一起出門吧，”魏淩誌拿起外套，“經紀人也該到了。”
    走道上我盡量離他遠點，魏家人全都不是好惹的，雖然我有打探他的性向的意思，但這個人在銀屏上混了那麼久，我這點演技怎能瞞過影帝級別的人物，還是保持距離得好。魏淩誌好笑地看著我有意躲他的目光，嘴角揚起，笑出聲來：“你怕我？”
    我沉默以對，以不變應萬變，跟這種人單獨呆在一起太危險了。
    “我長得很可怕嗎？還是你會忍不住受我吸引？放心，我不會對自己的弟妹出手的。”
    誰在擔心這個啊，我翻翻白眼，加快腳步，出大門到路上等車，魏淩誌踱步過來，站在我身旁，拜托，千萬不要讓過路的行人看出他是誰，否則我還要活嗎。
    冬日戴墨鏡的人很少，穿著長風衣高衣領遮住半張臉的人就像稀有動物一樣，多引來過路的行人側望，也隻是覺得奇怪而匆匆一瞥，並沒有仔細地察看他的臉。
    我哈口氣搓手，早上的氣溫很低，我的厚衣服大多還在譚真那裏，這裏隻有象征性的幾件，而且多數是裙子。今天我也隻有衣服外麵加了件長衣，一點都抵不過冰冷的空氣。出租車怎麼還不來呀，平日裏縱橫天下的車今天怎麼像銷聲匿跡了。
    一輛有著BMW標誌的車停在離我們五米的地方，做在副駕駛座的青年打開車門，向我們招手。魏淩誌雙手插進兜裏瞄著他，“晚了兩分鍾。”
    青年連連道歉隻引來他一聲冷哼。哼，不過就是晚了兩分鍾嘛，耍大牌！青年打開後座，等著他魏淩誌卻轉頭對我說：“你不是要去學校嗎，上去吧，反正順路。”
    順路不順路我不知道，但跟你呆在一起久了我會神經緊張過度的。我連忙拒絕：“不用了，我自己搭車就好。”
    魏淩誌頓了一下，“你不是覺得冷嗎？現在又沒車，不知要等多久，快上車吧，我又不是洪水猛獸，吃不了你的。”
    再不上去他就認為我確實怕了他，切，上就上，who怕who。我率先鑽進後座坐好，車裏確實溫暖多了，我舒服地哈了口氣，引來魏淩誌一聲輕笑，“學校在哪？”
    我報上在讀大學的名字，似乎看到做在副駕駛座上的人僵硬了一下，隨後鬆弛下來，從旁邊公文包裏拿出一疊紙張遞給魏淩誌。魏淩誌接過細細看了起來，我無所事事，心愛的小說又不在身邊，於是無話找話。
    “經紀人大哥叫什麼名字？”
    青年回過頭笑笑：“我姓徐，叫徐若海，小姐叫我若海就行。不知小姐是？”
    “不要叫我小姐啦，我這樣的人算不上是小姐的，我叫龍崎，若海大哥叫我崎崎好了。認識我的人都這樣叫。”
    “好啊，崎崎，你跟淩誌是……”
    “哦，他啊，我應該差不多算是他弟妹吧。”
    “弟妹？你還是學生吧？”
    “對啊，在讀大三。”
    “可是——”
    “哎呀，這個我一時也解釋不清楚，反正我已經過了法定結婚年齡，法律允許可以結婚了。”
    “這樣啊。”
    “恩恩。”我點點頭，壓低聲音問：“若海大哥是他的經紀人哦，”我用眼神示意正在閱讀的某人，“那你知不知道他有幾個女朋友啊。女朋友沒有男朋友也行，要是也沒有那你知不知道他跟誰最親密呀，放心，我不是八卦雜誌社的，不會亂說，告訴我好不好？”
    “這個——”
    “嗯？”我湊上前準備仔細聽，卻被旁邊的人一把扯回座位，嚇了我一個咯噔。
    我轉頭橫眉冷豎，魏淩誌將手裏的紙翻了一頁，瞥我一眼，開口道：“你要知道這些直接問我不就好了。我無話不說。而且不會收你錢。比從別人那裏得到的資料更準確更明白。”
    “嗯，這個——”我猶豫一會兒，然後開口道：“我問你你真的會回答，而且不會講謊話？”
    魏淩誌白我一眼，“我像是那種人嗎？再說我們什麼關係？一家人客氣那麼多幹嗎？”
    我嘿嘿自嘲一笑，是一家人才怪！“你是影視帝王嘛，要說假話誰能看得出來，我不過一平頭小百姓，怎能聽得出來你說的是真是假。”
    “行了行了，我發誓我答的都是真的好不好，有什麼快問。”
    魏淩誌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的嘀咕，我傻笑著問：“你有女朋友嗎？”
    “暫時沒有。”
    “有男朋友嗎？”
    “如果你指的男性朋友，前麵就有一個；如果指的是另一個意思，那麼我說沒有。”
    “那你喜歡女生多一些還是喜歡男生多一些？”我眼角瞅到徐若海僵直著身子側耳聽，嘿嘿，有貓膩！
    “那我反問你，你喜歡男生多一些還是女生多一些？”
    魏淩誌停下翻閱的動作轉頭可按我，我沒發現他的一樣，直覺性的回答：“我喜歡美人多一些。”
    剛一出口，反射性地捂住嘴，太大條了，說出了不該說的，老天，千萬諒解我的無心之失。
    “我弟弟是個美人吧？”
    反射性的話又溜出了口，“對，不可多得。”懊悔不已，糟了，怎麼會這樣，我怎麼能順口就說出來了。
    魏淩誌笑意滿麵，嘴唇都裂開了，露出白閃閃的牙齒，“那我呢，算不算得上美人？”
    我放下手，正色道：“你們一家都是美人。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基因這麼齊全的一家子呢。智慧與美貌並重，堪稱絕色。”
    “我跟我弟弟比呢？”
    “呃？哦，你更男人味一點，淩青則是——”更中性更妖魅更蠱惑人心，我敢說出來嗎？
    “你的意思是我們各有各的美對吧？”
    “差不多就是這樣。”我點頭應道。確實沒錯，他們雖是親兄弟，個性卻差很多，相貌之中淩青更偏向他母親一點。
    魏淩誌撲哧一笑，車內陽光燦爛，“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當著我麵說我是美人呢。你就不會用帥、英俊、風流倜儻這些詞來形容男人嗎？”
    “這個……”我嘿嘿咧嘴，準備敷衍過去。“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我捂住變形的嘴臉，嘻嘻嘻，幸好。
    “到了。”司機轉個彎停在學校大門口，我轉身扭門鎖，怎麼也打不開。徐若海早一步下車從外麵打開車門，我蹬著高跟鞋在地上試了幾天才撐起鑽出去，連聲謝過徐若海，笑眯眯地跟魏淩誌道謝說再見。
    憑我初級耽美狼的直覺，他們之間一定能產生出閃電，到時候我就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啊哈哈哈！
    “龍崎”
    “啊，誰啊？”摩托車上的人摘下安全帽，柔順的直發飄逸有光澤，真想摸一摸。“真的是你，怎麼換了發型，差點我都認不出來了。”
    “啊，你說這個啊，應該是形勢所迫吧。你在這裏幹什麼啊岑荊？不用去上班嗎？”
    “我來學校有事，要不要搭便車，送你去教學樓。”
    “嗯……”我瞅瞅腳上蹬的高跟鞋，偏頭一想，反正我的名聲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了，計較那麼多幹什麼，隨心所欲好了。
    “好。”我跨上去，抓住後麵的座杆，岑荊發動機車向前衝去，其間我聽到他一聲哧笑，“我還以為你會抱住我的腰呢。”
    “啊，你說什麼？”
    “沒什麼，抓好，別摔下去了。”切，有什麼了不起的，趕明兒我也去學開車買一輛回來開，哼！
    “剛才送你到學校的是什麼人，不像是你丈夫啊。”岑荊將丈夫二字咬得特別重，有點兒像咬著舌根憋出來的，不過我也沒在意，無所謂地回答：“你說他啊，是魏淩青的二哥，叫魏淩誌的，他來C城有事，住在魏淩青那裏，今天順便送我來學校。”
    “魏淩誌？聽起來挺耳熟的。”
    “你要是不耳熟才怪呢，全國至少二分之一的人認識他。”岑荊低叫了幾聲魏淩誌，然後恍然大悟叫一聲：“我想起來了，是新評的影帝。”
    “才知道啊，像我這種長期宅居的人都對他耳熟能詳了，你居然先勾勒半天才回憶起來。”
    “我對娛樂界沒什麼興趣，看新聞的時候有過他的插播廣告。”
    “嘻。”
    “哎，龍崎。”
    “幹嘛？”我沒好氣地問，小心翼翼地爬下來踩穩，離上課還有些時間，去教室裏的人很少，像我們這樣已經到了大三的學生，大多在上課鈴響之後才會陸陸續續進教室。
    “怎麼你認識的人都這麼有名呢，還是你本來就天生麗質於無形處吸引人接近你呢？”
    “耶？你說什麼，我聽不大懂呢。”“沒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了。”摩托車發出轟鳴呼嘯而去，我不知所謂地撓撓頭發，這是怎麼回事？說話小聲還講半句，奇哉怪也，以後還是不理會他好了，怪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