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故事  第17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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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平達的車過了收費站,又繞了一圈從省道再次往和浦方向開去,我心提到嗓子眼,驚呼,“你難道真要把我送回去啊!”
    艾平達瞥我一眼,“怎麼,知道害怕了?”
    我不願意回答是,所以轉過頭去任他決定吧。我就是個小老百姓啊!別用你們的無畏來衡量我的膽量,你們有靠山,可我沒有。看我沉默,艾平達竟然笑了,他推一把我的肩,說道,“你忘了,我是你的宿舍長。保護你是我的責任。”
    這個時候,天已經亮了,和浦鎮熱鬧起來,仿佛昨晚發生的事情也隨著黑暗的退去而變得遙遠,我心情很快穩定下來,跟著艾平達找了一家農家小院休息一會兒,吃點隨便的早飯。你別看艾平達出身不凡,但對粗茶淡飯一點都不挑剔。我們坐在別人的小院子裏不知在等什麼。七點多的時候,我身上的某一部分突然劇烈顫動起來,我低頭看去,是林軒給我的專用電話。我掏出來問艾平達怎麼辦,他仰在軟椅上說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顯然,我沒那個勇氣掛他的電話,要是被他追究我會死得很慘。所以我唯一的選擇就是——接起來。
    “你在什麼地方?!”
    “和浦,和浦……”抱歉,艾平達,我把咱們倆都出賣了。
    “你別騙我!”
    “我沒有啊,我真在和浦鎮上。”
    “你再給你個機會,告訴我你在哪兒!”林軒那邊有東西碎了,他真造孽啊,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雙宋代超級珍貴上周才拍回來的瓷瓶,他一揮手就把文物給毀成了一堆廢料。他充分顯示了他的憤怒,可我沒有騙他,我真沒有!
    “和……和浦……”
    啪——他把電話摔了。我手裏的電話被捏得發燙,我也想把它摔了,但我可能會因此賠付巨額的費用,所以我很理智把它收了起來。艾平達眯著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問道,“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吧。”
    “嗯。”我是這麼認為的,可林軒完全不這麼認為。
    “明天我來想法子。”艾平達呷口茶,緩慢的語調裏充滿了疲憊,“錢我已經給薇彩了,她不會再來煩你。你的獎學金明天就能拿到,我到時候給你。”
    我很想感謝他,可我說不出口。我隻能用我愧疚的眼神告訴他,顧憐生雖不言不語,但卻知道感恩,這筆恩情我記住了。不過呢,我們都沒有料到肖薇彩的難纏程度超乎想象。這個女人有被虐癖好,心理疾病很嚴重。
    “嗬,咱們等著他來抓人吧。現在好好休息,不然沒有機會了。”
    艾平達苦笑著伸個懶腰,他在埋怨我對林軒說了真話嗎?我不夠義氣,我是個膽小鬼,我很自私,這都是真的。可我還有別的辦法嗎?過了會兒,艾平達睡著了,我進屋請大嬸給我一條薄毯子,樹下,我摘去了他的眼鏡,發現,艾平達的睫毛在顫動,像才長出柔嫩羽毛的小鳥,在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會瑟瑟發抖。
    我很累,卻無法入睡。現在唯獨不拖累艾平達的方法就是讓他走。我想了想,從他手機裏查到了鍾秦的號,到外麵的公共電話那兒,想叫他來接自己的表哥。
    我把事情經過大概說清楚了,鍾秦沉默了半晌,隻說道,“你現在一定要呆在他身邊,顧憐生,你不能現在離開,無論發生什麼。”
    我有預感,鍾秦的話是正確的。所以我乖乖回去了。上午九點半,大嬸家的門被砰一聲踢開,幾個滿臉橫肉的黑西裝闖了進來,大嬸被嚇壞了,躲在屋裏不敢出來。林軒衝進來,左右看看,終於在院子裏唯一一棵大樹下看到了我和還在熟睡的艾平達。他奮力邁出一隻腿,突然想到什麼,整整衣服,作了個手勢。赤青立刻吩咐人清場,可憐的大嬸被人架了出門,她覺得大難臨頭,哭成了個淚人。但她剛一出門,赤青塞給她一疊鈔票,她的哭嚎戛然而止,迅速把房子讓給了這幫惡人。
    林軒一步步逼近,我緊張地瞅著艾平達,他為什麼還不醒來,我一個人招架不住啊!
    “你還真在和浦。”
    “我,我哪敢騙您呢……”
    “他在幹嗎?”
    “他,大概昏迷了。”我沒從林軒言語間感應到任何危險信號,不安稍解,心想,既然是我連累了艾平達,那麼這件事情就我自己來擺平吧,我能做的似乎也隻有這個了。
    “你在幹嗎?”
    我一愣,不知道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我問你呢!”
    “我,我在等您……”我的眼神飄忽不定,這下糟了,我曉得他現在在幹什麼:找個借口發怒,或者找個借口殺人。可他這樣的人,還需要找什麼借口嗎?
    “嗯?”
    我汗流浹背,今天太陽真大。我抹抹汗水,一張臉都要化成汁水了,我再也找不到其他合適的理由不讓他生氣,我恨自己沒有那麼一點勇氣不畏強暴像個真正的無產階級豁出去大不了就是死了!可我不能接受自己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莫名其妙死掉。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裏充滿了無奈和一點點悲怨,我盡量回憶自己可憐的身世,我要表現得非常卑微順從。我的劉海兒貼在了光潔的額頭上(請別嫌我惡心,我不想這麼描述自己,但這是真的,我青春期了可沒有遭遇青春痘,我的生命中缺少春天,你們明白了嗎?——憐生注),眼睛因為那段慘絕人寰的回憶而變得氤氳濕潤,全身因為深感委屈和不公而輕輕顫栗,我仍然在笑,笑得非常曲折。
    “我在等著和您見麵呢,咱們今天,今天不是還沒有見麵嗎。現在就去拳擊場?”
    這下子林軒就不好抓我小辮子了吧。這真是個讓他找不到任何漏洞的,異常動人的理由(謊話),這樣深情款款,還是出自一個男人之口,無論誰聽了都會有一種身為強勢者的滿足感:他們很輕易征服了一個同類。
    現場沉寂了十秒鍾,我看著林軒的眼睛以示自己的忠誠和無辜。他挺拔的身上那無形的戾氣慢慢被陽光吞噬,他再次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我這樣不露聲色的示弱讓他非常滿意。
    “嗯,你現在跟我走。”說完林軒轉過了身子,清冽的嗓音讓我確信,我和艾平達都安全了,今天會怎樣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情我五分鍾後就明白了,我很快就償還了艾平達的恩情,真的很快。
    我跟在林軒身後走出門扉時,回頭看了一眼艾平達,驚訝地發現他睜著眼睛看著一步步離開的我們,他嘴角那若有若無的一點笑讓我有點痛心,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他一直醒著,他一直是清醒的。
    還是晚上那輛黑色的長車,我從列隊整齊的保鏢?中間走到車門前,感覺到的是兩棟高聳的牆,給人無盡的壓力和強製。背後的陽光灼傷了我的背,乳白色的衣服開始變黃,黑色發燙的車殼令我窒息。而那裏麵回蕩著的氣息已經將我推向了未知的深坑。我從車窗看出去,那個大嬸在美滋滋一次次數著鈔票,她有著和我大伯母一樣的神情,一點點羞臊卑微的幸福。
    車子啟動了五分鍾後,林軒霸道靠在背椅上的身子微動一下,他一直盯著我看,直到我渾身發毛手腳冰涼後他才仁慈地放過了我,收回了大膽毫無顧忌並且內涵複雜的眼神,從身旁的小冰箱裏取出了一瓶葡萄酒,在我麵前晃晃,“要不要來一點?”
    “不,謝謝,我不渴。”我回答的方式像蹩腳但非常禮貌的英語,莊重並且無懈可擊。
    “酒可不是用來解渴的。”林軒笑話我的老土,他甩給我一瓶貼著外國商標的蘇打水,“是用來解乏的。”
    他在提醒我他很疲憊,而且造成這一切的可能是我。那會兒他就沒有精神頭強暴我,比起這個,睡覺更加舒服和富有成效。我感到愧疚,但很快我把這個念頭拋開了,我不能同情一個明顯的壞人。
    “喂,你今天救了艾平達,回去記得跟他討賞。”林軒如是說道,沉冷的表情,殘忍的眼神,較之他發狂時的模樣更令人心生寒意。我沒敢仔細看他,我確實慌亂了。
    “他在裝睡,你發現了吧。”
    別提醒我了。
    “他救不了你。”
    鍾秦已經猜到了這個可能。
    “我來這裏有兩件事,不過我隻做了一件,你想不想知道是什麼?”
    我繼續等他把話說完。可他全部的興趣都在品嚐紅酒上麵,說話的方式漫不經心,像在自言自語。
    “第一件,帶你走。第二件——殺了艾平達。”
    我迅速將他所說的毫無邏輯關係的話連成線,像在做一道真相殘酷的排序題:林軒知道艾平達把我接走了心生殺意,艾平達自知無法幫我甚至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我的行為救了他也救了我自己,林軒放過了我們兩個。我沒有嚇唬你,請記住,林軒嘴裏沒有威脅。但有兩句例外:1,我要殺了艾家明(艾平達的爺爺)2,我要強暴顧憐生。
    林軒慢慢品完了一杯酒,便歪頭保持著手腳大張開的姿勢睡著了。我坐在窗戶底下,無聊地笑,酒是用來催眠的,我錯了,你也沒有對。車子開得很慢很穩,在高速公路上悠閑隨性地前行,偶爾路過的大貨車像是知道林軒在睡覺,聲響消失了。我很累,可我依舊睡意全無。我注視著每一輛反方向飛速閃過的車子,那裏麵的一輛裏,有鍾秦,我似乎有點清楚他叫我不要離開艾平達的原因了,我在那兒事情還會有轉機,但我走掉的話,艾平達…………他自己也說了,林軒不會殺他的爺爺,別的艾氏成員和我一樣,至少在林軒眼中是一樣的。齊琪說錯了,鍾秦不是一個除了四肢發達外哪兒都非常簡單的人,他的深謀遠慮都在心裏,有時候可以知道的隻有我。
    馬上就要九月了,秋天是我最喜歡的季節,在凋零中掙紮的生命因此顯得美好而神聖,在它們短暫生命的盡頭,是永生的光芒,是生生不息的輪回,以及綿及時光每一處行止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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