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３章
    不二笑盈盈地將手塚讓進了院門。看呐，櫻花簌簌地落了一整晚，我被吵醒啦。原來這是在告知我今日你會來！終於想我了麼，嗬……
    手塚借著月色目不轉睛地凝視對方略施妝容的臉，卻依然掩不去眼角的一絲薄黑。他也是一夜未眠麼，為了什麼。
    沉默半晌不答語，不二也不曾追問一句，卻仍是含笑任他看著。
    不二，你既為日本舞宗家，能耐必不同於平常之姿。是否我也可以領悟一次？
    不二的臉上在那一刹那鋪滿了驚詫，不多時笑容卻又重新蕩漾開去。自己一直以為手塚必然不屑於舞蹈這般“撫首弄姿”之舉，此刻居然會主動提及，實在……令人費解。可不二偏偏很快接受了對方的“轉變”，相映的合著笑容道，怎麼，手塚想學麼，來日我教你！
    來……日？不二選擇了這樣的措辭令手塚心頭黯然一動，既而隻道是自己多心了，灰了臉道，還要不要跳的，不行便罷了。
    哎，不要生氣。跳的，待我換件衣來。
    不必了。手塚按住不二欲飄離而去的衣襟。這件，便好。
    不二俯首瞧瞧自己還披著的乳色夜衣，因暮色的籠罩更顯透明。不二是追求完美的人，以往興舞於眾，也必是穿著暗扣繁多的舞衣，即使是全然白色的布料，卻也都是上好的質地，有垂感的，舞起來固然負擔沉重限縛許多，卻著實如翩躚的蝴蝶，美不可方物。
    注意到不二擰起的眉心，手塚不禁莞爾，卻沒有鬆口的意思。忍不住玩笑道，好了，就這樣，需要扇子麼，還是……末音未了，手塚縱身即攀上棵櫻樹，翻手折枝而後沉穩落下，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帶下片片櫻瓣，紛擾如夢，真實的是手中多出的依然妖嬈的櫻枝。他散散道，還是用這麼替上折扇的好。
    不二嘟了嘴，這哪一樣與舞蹈有相似之處？不幹！
    露出孩子般表情的不二令手塚心情大好起來，他不認真地強硬道，反抗無效，來來，請————
    不二認命似的接過櫻枝，轉過身來到院心，背對著手塚開啟漫舞之先勢。這時的表情是手塚看不到的，冰藍色眼眸凝聚了夜間所有的神秘與靈動，熠熠閃爍之物曆曆灼目。這是張不和諧之氣相碰擊卻拚湊完美的臉。這才是不二嗬……
    櫻枝不能伸展，因而折了許多風采。若是以之為劍，戾氣過甚也失了和諧之美。櫻花，與之相配的是果斷而婉約，堅定而不失柔軟，近人卻不失華貴的距感。
    你會讓我看到一支怎樣的舞呢，不二。手塚負手而立，眼眸凝於一點不曾擴散。
    不二恢複了心情，因而自然地展出舞者固有的微笑。此刻，手塚卻不禁蹙了眉。
    這個笑容……又是那個，蒙了麵紗的不二麼。
    執櫻枝飛舞的不二，自然無法鼓動貼身的夜衣，卻令跟著動作的衣襟勾勒出纖長的曲線，宛成一支冶豔之舞。不以為意的不二折了衣袖自空中劃下一道半圓，如遮半麵桃花，而後展露無遺，又是傾城一笑，百媚頓生。忽地拂袖破空刺出，令櫻枝抖落零星櫻瓣，配合規則而寫意的步子，萬物均為他所折服，伴他舞盡狂放九天。側頸凝眸，貝齒微露，又令山水清輝，熔金瀉紫。櫻枝漸已融入動作中，渾然成一體。櫻襯舞的別致，舞托櫻的虛緲。
    無論此景已是多麼風華絕代，仍不能令手塚頷首半分。在他看來，這不過是穿著真實外衣的虛假。或許無知覺時動搖的便已成了自己，否則這無以名狀的怒氣是從何而來，還有這酸澀的感受，難道是……心痛？又是為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