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條斷的那一瞬間，卓玉的雙手死死攀住了鷹洞的洞沿。
    二隻海東青落到了巢裏，低頭看著她，像是在跟對方打賭她什麼時候掉下去似的！
    卓玉忿忿地瞪了它們一眼，然後小心地回頭往下看了一眼，那離自己雙腳還十分遙遠的河水，那湍急的河水，咆哮的河水，似乎在自己的腳下展開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卓玉回過頭來，心裏已經想好了，大不了殺了這二隻海東青，以換來自己的生存，然後再想方設法回到上麵的洞穴裏去！想著想著，腰部就開始晃動，準備爬上鷹巢，但是她突然呆了一呆。雙腳向裏麵踢了踢，沒有碰上什麼東西，下麵是空的？
    身隨心動，卓玉輕輕巧巧地便入了洞穴。這個洞穴看起來十分地大，而且也十分地合卓玉的胃口。
    因為這洞穴內部竟然是一個書庫！
    好書無人閱是人生一大憾事，但是卓玉可是一個貪多不厭的主。
    她對所有的事物都是興趣濃厚，入門也是極快。武功、詩書、經史、天文、地理、音樂……包括奇門術數，卓玉一向是來者不拒。雖然這些東西有一部分是學校裏教授的，還有一些是母親非要自己去學的。但正因為這些東西她是被迫而學，所以才會有不想去深研的念頭。如今沒有人再逼迫她了，她被壓抑住的那些天性便顯現了出來。
    從剛開始不知從何著手的卓玉很快就明白自己應該理清一下頭緒，然後整理一個看書的順序。
    為了溫飽問題，卓玉首先決定學習輕功。她總得回去睡覺吧！總得吃飯吧！
    接下來的幾天，卓玉便孜孜不倦地泡在書洞裏看書，洞中不隻有書，還有各種棋類。看書看得累了，卓玉便會一個對奕。至於還有一個洞她也去看過了，竟然是比書洞大得出奇，而且四周都用精鐵砌成了壁，正是習武的大好場所。
    卓玉還憑著想試試輕功的念頭上了崖頂，與零零長著幾點綠的崖壁相比，崖頂卻是綠意一片。站在這裏遙望對岸，隻覺神清氣爽，意氣非凡。
    她也常上崖頂獵一些小動物來改善一下夥食。采集一些菌類，香料，總在在夜晚或陽光下燒烤。
    這樣的日子，雖孤單，但對於卓玉來說是一種解放。無論從生理還是心理來說。她在現代也有一些朋友，但那些朋友都是在學習方麵才有話題可談的。她沒有那些會陪自己逛街、玩遊戲的人，就算有，她的母親也不會同意。
    在那些白天黑夜都沒有真正的自己時間的卓玉來說，這裏就是她夢中的樂園。
    隨著看書的深入，她漸漸了解自己所處的這個時空、所處的國家、甚至所處之地的事情。
    這一個世界是一個陰陽顛倒、女尊男卑的世界。
    這裏有四個國家：東殘雪、北醉舞、西環巧、北無顏。
    而她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無顏國的淩霄崖，那條奔騰咆哮的大河便是淩滄江。
    日子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卓玉的生活雖然寂寞無趣，卻也是添光添彩。
    她常常趁那二隻海東青不在家時去調戲那個剛出茅廬的小家夥。
    海東青中以純白的玉爪為上品，另有秋黃，波黃，三年龍等名目，不過最難得的神品就是赤紅和血爪！
    而這隻最難得的神品就在卓玉的眼前，看著小家夥從白絨毛褪變為一代神鷹，也為卓玉打開了眼界。
    看著那個小家夥從不敢出巢到展翅高飛，卓玉的心裏真是高興極了。她就跟這隻青年的海東青一樣，從什麼都不會到現在武功小成。
    跟小家夥熟了之後，她也常帶著它到崖頂上獵物追逐，當這隻海東青在空中衝刺滑翔後穩健地停留在懸崖邊卓玉手臂上時，她便覺得世界上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麼地美好。
    看大江東去，她雖然孑然一身，可是卻有萬物陪伴，又怎能說是孤身一人？
    幾個月後，她打開了書架上的一個鐵盒，裏麵放的是曆代麗色城主的隨身兵器。
    說是兵器，還不如說它是藝術品。
    白色的，純白色的羽毛。
    它是用一種白雕身上最軟最白的毛製成，經過一些特別調製的藥水浸泡，變成可製人於死地的暗器。
    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白羽琉雲。
    練習白羽琉雲可讓卓玉頭疼了不止一陣子，因為這種白雕非常稀少，所以上代城主留下來的白羽琉雲數量也隻有三十枚。
    這可是沒一枚就少一枚啊！害得卓玉放不開手來練習，隻得從小海東青身上拔下幾根灰羽調製成白羽琉雲來練。
    不止小海東青好幾個月沒理她，就是用它的毛製成的白羽琉雲，怎麼看怎麼像“黑羽琉雲”。
    卓玉在練習時還發現了一個秘密。
    白羽琉雲製成後它的每一根毛都十分光鏡，它的每一麵每一點都是殺人的武器。使用的人一旦沒有用正確的手勢正確的用力便會被它割傷。
    白羽琉雲一般是用來當回旋鏢使用的，也就是用來割傷人。如果想殺人，那麼隻要調整要傷害的部位即可。麻煩的就是白羽琉雲一旦沾染了血，無論是人血還是動物的血，它上麵的藥物便會流失，變成普通的白羽。這一點讓卓玉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為了不讓別人發現白羽琉雲的製作方法呢？還是因為上麵的藥物是易溶於血的。
    而且用海東青的羽毛製成的“白羽琉雲”跟上代城主留下來的白羽琉雲相比，鋒利程度小了不止一個檔次。看來要製白羽琉雲，還必須是那種白雕才可以啊！但是那種白雕跟海東青一樣難馴難求，何況是毛了。
    卓玉也想用其他東西來代替羽毛，例如樹葉，但是太易脆這一點讓她實在是不敢恭維。
    小海東青，哦！現在不能再叫它小海東青了，它的羽翅已然豐滿，現在都可以自己捕食了。它現在胡了一個新的名字，叫“依惟”。這個名字當然是卓玉取的了，聽說她想了半天，盯著眼前的海東青取出來的。就不知道小海東青喜不喜歡了，不過它喜不喜歡沒有關係，反正卓玉就這樣叫它。
    時間就在她的一嘻一鬧中過去了。轉眼冬天，氣溫驟然下降，寒風凜冽。卓玉站在石台上伸手去接，竟然接到了幾片雪花。雪在她的掌心化為晶瑩水滴。對麵的千峰崖已是瑞雪處處，崖頂上積了雪，若是毫無準備地看去，那雪折了陽光反射過來，必會將人的雙眼灼傷。她好玩心起，帶著依惟上了崖頂。
    崖頂已經完全被大雪覆蓋了，陳了“吵啦啦”的落雪聲，四周一片寂靜。
    卓玉故意放重了腳步踩在雪地上，雪已經積得很厚，這一腳踩下去有半隻腳都陷在了雪裏。她並不怕冷，依舊放重腳步走著，聽著腳下的“嘎吱”聲，臉上現出了一抹笑容來。
    小時候下雪，她總是十分地開心。可就算是下雪，她也不能跟著小親戚們一起去玩雪球打仗，因為她的母親會跟其他的小親戚們說，她要學習。是啊！學習！整天都是學習學習學習！除了學習，她沒有其他的消遣，沒有其他的樂趣，沒有其他的時間。
    家裏並不貧窮，也不愁吃不愁穿，可她卻非常羨慕那些家裏窮的孩子。因為他們會有自己的時間，自己的歡樂。而她的歡樂在她的母親眼中，就是學習！
    冰封千裏，雪色茫茫，風光無限好。
    那時，有多少個夜晚夢到是在雪中好好地玩一場？但是等到有這個機會時，卻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一個人不好嗎？或習武或閱書，或斜臥在白玉躺椅上看葉落雪飄，或在崖上打坐逗鷹。但是偶爾，隻是偶爾，心裏還是有一絲絲的渴望。渴望有人能聽她說，聽她笑。或者看著她笑，看著她哭。更甚者，陪著她一起笑，一起哭，一起這樣過一生。
    也許，習慣了就好。卓玉這樣子對自己說，然後再也沒有問過自己相同的問題。
    修武更修心。
    卓玉深刻地明白這一句話的意思。
    一個人的武功再高再強，如果那個人有著貪婪的心、殘缺的情、不溶入世的理，那麼武功再高再強也終會落下一個眾叛親離、死無全屍的下場。
    反而，一個人功高心高情高，那麼他一定會是一個流芳百年，令人百世敬仰的好人。
    所以卓玉從來不會急功近利，在武學上她是能走到哪一步便算是哪一步，從來不勉強自己。也正因為如此，她輕輕鬆鬆便踏上了麗色城最高武學的頂峰。
    在雪地上盤腿而坐，雙手捏訣放於雙膝，挺身直腰抬頭閉眼，平氣寧神。
    又一次入定。
    不運功，不雜念，耳聽雪中萬物，神遊天地神州。
    在這無數個日夜中，卓玉這樣子看似沒有任何理由地入定卻是一種曆練。不僅僅是練心習神，每一次當她張開雙眼看這個世界時，總有一些不一樣的感覺。每一次的感覺都不一樣，就像每天的太陽升起降落，雖然看上去每一天的太陽都是昨天的那個太陽，但是一質卻是改變了。
    這一次，待她再次醒來後，不知這天下又是如何一副光景，而她又是如何一種心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