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月合霜璿’不是隨著傅原的死銷聲匿跡十幾年了嗎？怎麼又重出江湖了呢？”
    “看來今年江湖又會一場大浩劫了，絕對不會亞於那一場。”
    “你說我們也去搶‘月合霜璿’好不好，說不定還真能搶到，那我們就可以得到寶藏。”
    “如果你想死就去，那麼多高手都因此喪命，我還想多活兩年。”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抵一個諸葛亮。”
    “但我們有四個人。”
    ……
    “月合霜璿”那是什麼東西？得到“月合霜璿”就可以得到寶藏，是這樣嗎？
    “小二，我要住店。”
    “好，客官樓上請。”
    夜的使者悄悄降臨人間。靜謐的夜晚，星星一動不動地鑲嵌在夜空裏，那麼悠遠、那麼聖淨，就像是神秘世界裏的一個個美麗希望。
    一陣悠揚的蕭聲從我身後傳來。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這家夥是不是特喜歡從人後出現啊！
    他正半躺在窗台上，手上拿著翠綠色的長蕭，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按動著小孔，眼神迷離。我不懂音樂，我知道該怎麼說這首曲子，但我知道這首曲子給我的感覺很孤獨、很憂愁、很淒涼，我想他此時的心境也是如此吧！
    他俊美的臉帶著露骨的憂鬱，讓我不自覺地心疼了起來。他也無非是個和我一般大小少年。突然我有一種無比希望他能快樂的心情。
    這是不是就是音樂的力量，連我的心情也被帶動了。總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遺忘了，可實際什麼也沒有啊！
    一個低沉的長音過後，夜又恢複了寧靜，我還沉浸在悲傷的曲子裏。他放下蕭說道：“有想起什麼嗎？”
    想起什麼？好像沒有啊！不過這首曲子還真是有夠熟悉的，以前我有聽過嗎？好像有啊！那在哪聽過呢？……
    “哦！我想起來了。”我恍然大悟地說道。
    “想起什麼了？”何仇的表情雖然沒有太大變化，但語氣裏還是透露著激動。
    “我娘吹過這首曲子，我爹死的時候，娘在他墳前吹的就是這首曲子。”
    “哦！”他的目光馬上黯淡了下去，但很快嘴角又揚起欣慰的笑容，“沒關係，這樣就夠了。”他雖然笑著，但為什麼我覺得他的笑那麼苦澀。
    夠了？什麼夠了？夠了什麼啊？為什麼我聽不明白？
    “你為什麼會吹這首曲子？”我記得娘跟我說過，這首曲子是爹譜的，他怎麼也會吹呢？
    “是我義父教我的。”他玩弄著手中的蕭說道，但我總覺得他說這話時眼眸裏流露著感傷，“你知道這首曲的名字嗎？”
    名字？娘好像有跟我說過，但記不大清楚了，隻記得娘以前有教過我吹這首曲子，但天生沒有音樂天賦的我，始終學不好，娘也沒有因此責怪我，她跟我說過這首曲子很淒涼，也許隻有心也是真正淒涼的時候才能把它吹好吧！
    當時我並不明白娘說這句話的意思，也不明白什麼才是所謂真正的淒涼，隻是覺得可是不用再學這首曲子真是太好了。
    “這首曲子叫‘歲月’。”他說的很平靜，眼神空洞，深邃的與黑夜溶為一體，讓人看著有種快要陷進去的感覺，但卻依然有著焦距，仿佛也沉浸過去的歲月之中。
    “歲月”，真的是好淒涼的名字，雖然我現在還沒有真正體會到歲月的可怕，但是我知道歲月是世上最無情的東西，它可以冷漠地帶走你身邊的所有幸福，不留下任何的痕跡。
    “你今天去哪兒了？”突然離開也不知道會讓人擔心嗎？
    “沒什麼。”他從窗台跳了下來，把窗戶關上說：“就是遇到了個人。”
    “你朋友嗎？”
    “不是。”
    火紅的朝陽帶來了新的一天，繽紛的朝霞蘊蓄著新的希望，迎著晨曦又開始了新一天的美好生活。
    我與何仇走在喧鬧的大街上，因為他並不喜歡熱鬧的地方，所以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我的情緒。從小居住在山穀之中的我，見到如此繁華的景象按奈不住心中的興奮，逛街並不是隻有女孩子可以喜歡，男子也一樣可以喜歡啊！
    何仇陪我走在街上，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眼神始終都是淡淡的，沒有什麼起伏。難道陪我逛街真的有這麼無聊嗎？
    “我餓了，去東西吧？”
    “好。”
    我們走進了一家路邊的餐館，通常這樣的小餐館都是魚龍混雜，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我到是沒什麼意見，隻是覺得奇怪，他不隻喜歡安靜嗎？為什麼還每次都要挑這種吵吵鬧鬧的地方呢？
    “誒，你為什……”我剛想問何仇為什麼要選這個地方，可是我發現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這裏，而旁邊的那一桌人上。雖然他當時沒有轉頭，但是我還是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在聽那些人說話。
    我轉頭看了看那桌人。一共有三個分別拿著不同的武器，他們個個目露凶光，麵帶殺氣，他們跟我上次在客棧所遇到的那些人不同，他們說話聲音小小的，不像那些人捂著耳朵都能聽見。
    受他影響我開始豎起耳朵，認真聽他們講話。
    “聽說滄蕪殺手也開始爭奪‘月合霜璿’。”
    “不是說滄蕪向來對錢不感興趣，怎麼會去強那種寶藏呢？”
    “難道傳言有誤？”
    “我看不是，一定像十年前江湖所傳一樣，‘月合霜璿’裏隱藏著什麼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寶藏。”
    “看來‘月合霜璿’又會引出一批高人來爭奪。”
    “我看這些所謂的高人就隻知道裝清高，表麵上裝做什麼為百姓，其實根本是自己想獨吞那寶藏。”
    “老子最看不慣那種人了，就他媽像當年的傅原一樣。”
    隨後那些就走了，不過他們真的好粗魯，走的時候不付帳就算了，居然還動手打人。店老板吃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像打算自認倒黴一樣，有幾個好心的路人過來扶著店老板，幫他倒了桌椅擺正，除此外大家也幫不了什麼了。
    此時何仇還原封不動地坐在那裏，絲毫不受外界因素影響樣子，而且他的臉色還有一點點的難看。
    “兩位客官對不起，今兒的我們提前打烊了。”店老板踉踉蹌蹌地走過，他是一位老者長得慈眉善目，一看就是那種很好欺負的人。
    “好，不打擾了。”我站了起來，何仇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坐在那裏。我伸手推了他一下，他緩過神來，如夢初醒般望了望四周，然後才站起來，往回去的方向離去。
    什麼啊！走也不知道等我一下啊！
    “喂！何仇，你搞什麼鬼啊？夢遊呢？”我朝他的背影跑過去問道。
    “對不起。”神經病，沒事說什麼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了？
    “回去吧！再逛下去好像也沒什麼意思。”其實我並不是覺得逛街沒意思，而是某人覺得沒意思，所以我也隻好沒意思了。
    己近正午，街上的人流變得越加擁擠，怕與他走散，我伸手輕輕攥著他的衣袖，他好像也發現了，眼睛微微向下看了一眼，然後直接握住我的手，我還以為他會覺得兩個大男人在街上手牽手很便扭呢？
    他的手很大、很溫暖，讓我感覺很有安全感，在他握住我的那一瞬間，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總之我感覺我好像很幸福，對，那就是一種很幸福的感覺。
    “你知道‘月合霜璿’嗎？”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這件事，因為老是聽人提起。
    “恩，知道。”他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那應該也知道，關於寶藏的事吧？”我今天發揚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繼續問道。
    “你覺得有這種東西嗎？難道你也跟那些江湖庸人一樣認為有寶藏？”他說這句話時很平靜，可為什麼我覺得他此時在憤怒，不，應該說是失落。
    他這個問題到是把我給問住了，難道我對寶藏有興趣嗎？我應該不會這麼膚淺吧！如果沒興趣，我問這個幹什麼？
    “根本沒有那種東西。”他說得很肯定，仿佛早就知道一樣。
    次日，夜間。
    今夜，何仇出去了，又出去了，雖然他每天幹什麼我從來不過問，但在心裏總有一種說不過的不安，我希望有一天他能自己告訴我。
    已經是深秋了。天上綴滿了閃閃的發光的星星，像細碎的流沙鋪成的銀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大地已經沉睡了。除了微風輕輕地、陣陣地吹著，除了一兩聲犬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靜無聲的。
    我在等他，每次他不在，我的心裏就會很不安。客棧總是給人一種很陌生的感覺，空空的房間讓人感覺寂寞。
    忽然間睡意變得很濃重，也是已經很晚了，我努力的睜開眼睛，可是視線卻越加模糊，睡意取代了我最後的意識。
    林木蒼翠，環境幽雅，泉水見底，在明麗的陽光下，像一條小銀龍在翻滾，跳躍，使水麵蕩起層層漣漪。
    一個大約六、七歲的小男孩，坐在流水旁，身穿著幹淨的白色衣服，手拿翠玉長蕭，正在吹奏，修長的手指靈活的按動著小孔，蕭聲悠揚。他身邊還坐著一個小男孩，正用心地欣賞著蕭聲。
    畫麵很溫馨，蕭聲融化在這片芳草的清香之中，變得更加甜美，和諧的旋律充斥著我的耳朵。
    砰！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驚醒，把我拉回了現實之中，我抬起頭來，循聲望去。何仇正站在門口，那白衣上染滿了斑駁的血痕，好像還非常新鮮。鮮豔的紅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妖豔。
    “你……”看到他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我衝上去想看看他是不是受傷了，我才剛靠近他，他就抓住我的手向外麵跑去。
    “何仇，怎……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我，隻顧著向前跑，難道有人追我們嗎？他跑得很快，讓幾度險些摔倒。
    他一直緊緊握住我的手，不知道是因為在奔跑還因為太緊張了，我的手竟然已經捏滿了汗。
    最後我們跑入了一個黑乎乎的森林裏，何仇他終於肯停下來了，我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夜間，森林裏彌漫著淡淡的輕霧，將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你沒受傷吧？你身上的血……”
    “不是我的。”
    月不知不覺又已經圓了。月光流瀉，斜撒在我們身上，何仇被月映襯得更加俊美，額的點點汗水，猶如露珠般晶瑩，消瘦的身影，在朦朧的月光下，有著一種說不盡的誘惑。
    夜異常的靜謐，沒有一點聲音。半晌，何仇拿出翠玉長蕭，吹起了那首熟悉的“歲月”，這首曲給我的感覺仍是淒涼，他眼神裏那露骨的憂鬱將我深深刺傷。
    起風了，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枯黃的樹葉，何仇的衣擺隨風蹁躚舞動，讓這畫麵變得更加淒涼，仿佛時間也被定格在這一畫麵……思緒卻不知飄落到時空的何處……
    記得那天也同樣是一個圓月之夜……同樣也是一身染滿鮮血的衣服……在破門而入的那一瞬間，身體僵直的倒了下來……
    蕭聲停止了，我知道一曲已經吹完了，可我卻久久沒有回過神來。思緒任意飛灑。
    何仇放下手中的蕭，見我半天沒反映，說，怎麼了？
    “爹。”
    恍惚中，我喊出了這個字，就在這之際，我驚鄂了，這個字是早就被我所遺忘的，這個字應該是不屬於我的，為什麼我會想起他。
    何仇仿佛也聽到了我說的這個字，也是一臉驚鄂的表情，但是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眸中閃動著希望的光芒。
    風依舊吹著，摻雜著深秋的暗黃腐朽氣息，雖然還到冬季，但仍然能感覺到寒意，黃沙被風掠起，打在皮膚上，像針紮似的疼。
    何仇烏黑的發絲在空中飛舞著，俊美的臉在夜間若隱若現，白色而染滿鮮血的衣服在空中蹁躚舞動。我突然覺得何仇很像一個人，不，是一直都很像那個人。
    像爹，雖然當時我對爹沒什麼印象，甚至我連他樣貌都不記得，但我就是覺得他們很相似。同樣是清冷的麵容下掩蓋著無盡的憂傷，有著世上最善良、最慈悲的靈魂。
    “想起他了嗎？”何仇走到我身邊輕輕說道。他口中的他應該就是指我的爹了吧！
    “一點點，他死的時候。”我說這句話時，聲音很小，小到我自己都快聽不清我自己說什麼了，但我知道他一定聽懂了。
    他也低下了頭，目光黯淡了許多，猶豫地看著我，不知此時是要安慰我，還是要幹什麼。
    “走吧！”他拍拍我的背，示意我走，也好像在給我力量，希望我別難過。
    其實我沒有難過，真的，因為我對爹的印象並不深，我不會因為一個空虛的名詞而傷感，但我在疑惑，我認為何仇應該知道我失去過記憶，他為什麼會知道呢？還有，我剛剛想起的，並不隻有爹死時的片段。還有一個非常稚嫩的麵孔，雖然隻有一個畫麵，但我確定那是他。
    他和何仇走在荒蕪的街道上，因為何仇說我們不能回那家客棧了，在這大半夜裏也很難再找到地方投宿了。
    我到是無所謂，反正我也喜歡在街上，一抬頭就能看見天宇。風靜靜地吹，夜靜的出奇，也冷的出奇。
    古樸的街道上，映著兩人的身影。
    之後，我們便沒有再居住在客棧了，而是去了一個偏離城市的小鎮，那裏人煙稀少，但卻不同於我以前所居住的山穀，不是與世隔絕。
    日子過得很平靜，靜的讓我忘了時間在流動，我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是幾個月還是幾年，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何仇還是常常吹蕭，但已經不再吹那首“歲月”了，改吹了一些歡快的曲子，這讓我多多少少感覺到一寫欣慰。
    有的時候就真想一輩子都這麼平平淡淡的過那該有多好，然而好景不長，悲劇又發生了……就和以前一樣……
    那天我進城去買東西，何仇也跟著一起。當我們回來時，鎮上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屍體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我繼續向前走，抱著最後的一點希望，想看看還有沒有活口，但最終我還是絕望，整個鎮上竟無一人生還。
    在眾多的村名屍體之中，偶爾能看到一兩個黑衣人的屍體，在人群之中顯得那樣醒目。是同一個人主使，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傷害那麼多無辜的人。
    好恨……
    我知道何仇一直跟在我的身後，然後我竟然哭了，哭的像一個孩子一樣傷心，何仇走過來抱住我。我想隻有在他的麵前我才可以放肆的哭泣。
    在此刻我終於明白何仇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跟他在一起以來，我一直都覺得是不是對他太過於依賴，可是我現在發現我並不是依賴他，而是已經離不開他了。
    我好害怕，我從小名字裏的詛咒就一直在應驗著，我好害怕萬一連何仇都離開我了，我該怎麼辦。
    我想永遠和他在一起，我承認我這是一個男人對一個欲望，我對他的感情是親情？友情？愛情？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隻要他在我身邊就好了。
    不知道我是哭累了，還真的是悲傷過度，我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當我醒來時，已經是夜裏，我正平躺在地麵上，我揉了揉朦朧的睡眼，仰視著天空的小星鬥。剛剛我睡著了嗎？真有點佩服我自己了，這樣也能睡著。
    我正準備起來時，我突然看見何仇站在一個離我不遠處，他好像還沒發現我醒了，正與一個人在交談些什麼，那個人是一個——黑衣人。
    何仇他為什麼要和一個黑衣人在一起。頓時的全身神經都收緊了。
    雖然他們離我並不遠，但也有一段距離，所以我沒辦法聽清他們說些什麼，我隻看見那個黑衣人拿了一塊金閃閃的小牌子給何仇。
    借著明亮的月色，我看清楚了那個東西，就是那天那個黑衣人胸口掛的那塊金閃閃的牌子。
    我閉上眼睛，不願再看這一切。心突然有種沉到穀地的感覺，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嗎？一切都隻是他自編自演的一出戲嗎？
    不，我應該相信他，如果不相信他那我又該相信誰呢？真悲哀，原來除了他，在我的世界裏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過了許久，我一直沒有睜開眼睛，也一直都沒有睡。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他來了，我知道，因為隻有他的腳步聲才會那麼輕，那麼沉。
    雖然我沒有睜開眼睛但我知道，他正坐在我身邊，我也知道，他很清楚我沒有睡，我也不打算再裝下去了。
    我坐了起來，看著他俊美的側臉，他的身體在皎潔的月光照耀下，反射著朦朧的光線，顯得若隱若現。其實我還是好怕他離開我，我也好怕他是在騙我，我怕一切都是虛無的，我好怕一生都會應驗我名字裏的詛咒，我不要我隻希望永遠都這樣，這樣就夠了。
    “你有話要跟我說？”何仇注意到我的異常說道。
    “恩。”好多的疑問都憋在我心裏，讓我好不安。
    “說。”
    “……”我語塞了。好想直接問出來，但卻不知從何說起。何仇好像也不著急，靜靜地等著。
    我下意識的將手放在腰間，接下來卻讓我震驚：
    “玉佩不見了。”我幾乎是叫出來的。
    “什麼？”何仇仿佛也很驚訝，在他清冷的臉上，我讀出了少有的恐慌。“不要急，我們分頭去找。”
    “好。”
    說完何仇轉身就低著頭仔細的在地上尋找。明明是我的玉佩弄丟了，可看起來，好像比我還急，看來我真是不孝啊！我不禁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