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一走出機艙，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機場很空闊，和阿姆斯特丹的斯希普霍爾機場一樣。筆直的跑道，起起落落的飛機，來來往往的接送巴士。
    不是阿姆斯特丹，這是黃昏的杭州。
    風拂麵而來，陳景深吸一口，竟覺得自己聞到了一絲荷花香。這香味不知道從何闖來，毫無顧忌，橫衝猛撞，一下子就襲擊了陳景的心胸。十年了，她離開十年了。
    痛感驟生，陳景幾乎站不穩，一雙小手緊緊拽住了她。
    是兒子陳城。陳景低頭看他。
    陳城今年八歲，第一次來杭州。此時，因為終於到了媽媽提及無數次的杭州，禁不住喜笑顏開，一臉歡欣地仰視著陳景。
    “我們的確到了杭州噢？”
    “是啊。”陳景感受到了兒子心中的那份雀躍，禁不住也笑了。
    兩個人都加快了腳步。陳城是跳著走的，陳景也隻能加大了步伐。
    在三個月前確定了到自己的母校——Z大做半年訪問學者後，期間給幾個在杭的老師、朋友打了電話，告訴了他們這一信息。但是抵達杭州的確切時間，陳景沒有告訴任何熟人，那種機場喜別重逢的場麵，陳景一直覺得過於肉麻，於是幹脆連Z大外事處的工作人員也不通知了，直接說報道時間會抵達學校。
    不過，走到接機口，陳景非常愕然，因為她一眼就看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兩張臉——李味和範海暢。李味是陳景的碩士導師，一別數年，身高1米75的她，依然站在在一群接機的人中顯得很格外眼。何況還有站立她身側更為高大的丈夫範海暢。
    真是應了那句話“人生何處不相逢”。陳景一陣欣喜，正想要揮手打招呼，不過聽到一個喊聲，陳景硬生生地站住了。
    “小行，這兒，這兒。”李味的目光焦點顯然不在陳景身上。
    一個身著白襯衣的男人，拉著一個黑色行李箱，從陳景身旁穿過，健步如風地向李味走去。
    範也行？今天是什麼日子？陳景苦笑不迭。
    李味一把抱住了範也行，範海暢拉過了兒子的行李箱。一幅其樂融融的合家團圓圖。陳景站在不遠處，進退維穀。
    “媽媽，我們走啊！”陳城不明所以，拉了拉母親的手。
    陳景還沒有緩過神來，卻看到了李味放開了範也行，朝她跑來了。
    “陳景！”李味是在擁抱範也行時，瞟見了陳景。
    “哎。”剛答應完，身形小巧的陳景就被卷進了李味的手臂裏。李味潸然淚下，陳景也垂淚不已。範海暢已經走上前，輕拍妻子的肩膀：“別哭，別哭。該高興啊！”李味抹了眼淚，放開同樣急忙抹眼淚的陳景。
    陳城拉著母親的手，目瞪口呆，他們是誰？
    “李老師，叔叔！”陳景喊道，又低頭對陳城說，“城城，喊爺爺，奶奶。”
    陳城一聽“李老師，叔叔”，立即知道了他們是誰。對陳城而言，李味和範海暢並不陌生。無論多忙，媽媽每個月都要打電話問候他們，有時候還會讓陳城說上幾句，每年生日的時候，陳城總會收到爺爺奶奶的禮物。
    “讓城城看笑話了哦。”李味俯下身來，抱了抱陳城，“城城，路上累嗎？”
    “奶奶，不累！”說著，陳城膩進李味的懷中，還不忘對一旁的範海暢說道，“爺爺好！”
    久別重逢的喜悅，在機場每天都在上演，周圍的人不以為意，不過範也行感覺很不爽，因為隻有自己徹底被冷落了。其實，在拿行李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陳景和她兒子，隻是不知道怎麼打招呼，所以就不動聲色候在一旁。讓母親意外地看見陳景，不能不說也有自己的一分“刻意安排”。如果自己早一點走出去，陳景是碰不見李味的。
    “小行，好久不見。”陳景說道。數年不見，比自己小六歲的範也行儼然已經是一個成熟男人了。即使穿著耐克的休閑衫，卻掩蓋不住從身體內部散發出來的穩重和淡定，特別是那雙深邃眼睛暗含著的睿智。為什麼歲月的殘酷是在於讓女人衰老，而男孩卻成長為魅力男人了？陳景暗歎。
    範也行鬆了一口氣：“你好，陳景。”
    陳景叫陳城：“叫叔叔。”
    “叔叔，你好！陳城乖乖地叫了叔叔。
    範也行俯身抱起了陳城，陳城大方地在範也行的臉上留下了兩個口水印。大家歡快地笑了起來。
    李味東張西望，看了一圈後，問陳景：“沒有人接機嗎？”李味是知道陳景將要來杭州做訪問學者的。
    “哦。沒有。比原來預定計劃早到了，還沒有通知學校的人。”陳景解釋說。
    “那你住哪裏？住我家吧！”
    “不了，在北京候機的時候，我訂了旅館。”
    “旅館哪裏有家裏舒服？就住家裏吧。”李味說。
    陳景尷尬地看了抱著陳城的範也行一眼，猶豫地說道：“李老師，小行也剛好回來，我們是不是太打攪了。”
    “多些熱鬧，多好啊！”李味說著，範海暢也點了點頭。
    範也行竟然也對陳城說：“住爺爺奶奶家好不好？”
    陳城沒有回答，隻是看了看媽媽，目光中有央求。很顯然，陳城樂於見著這些往常隻在電話裏出現的人物。陳景隻好點了點頭。
    一行人向停車場走去。範海暢拉著陳城，範也行推著陳景和自己的行李，走在前麵，陳景挽著李老師在後麵跟著。
    “小行怎麼回來了？”陳景低聲問道。
    “回來度假。”李味笑答。
    度假？他在美國開的公司要準備上市，怎麼有空回來度假？陳景很是疑惑，不禁看向走在前麵的範也行。不料，範也行竟回頭了，陳景一陣尷尬，趕忙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