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開他的手，皺起眉頭，眼裏仿佛要噴火：“你欠我個解釋。”
    “哦~”他邪邪笑著，挑高了左邊的眉毛。
    “瑾兒，我想，或許你得換個說法，”惑人的聲線裏隱含一絲譏諷，“本王從來不會欠人家東西，”那個“欠”字咬的重重的，似乎擊打在我的心上，令我渾身一顫，就聽他接著說道，“至於對你，嗬嗬……”
    對我？我暗地裏苦笑，確實，這七年來，他雖嘴上說著不過問我的事，事實上卻助我良多。我與他雖是名義上的叔侄，但他這個叔叔的侄子可不是隻有我一個。大概在他心裏，我不過是一個戲子，而他則是一個看客，七年的歲月悠悠，他自巍然不動，且饒有興致地看我人前裝傻作愚，人後詭計機謀，以這詭異多變的深宮為舞台，演出一幕幕滑稽劇來娛樂他。
    除此之外，我們之間確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關係和羈絆。
    我啞口無言，隻低了頭，心裏莫名地隱隱有些窩火。
    趙銳見我使勁抿著嘴唇不語，抬手捏住我的雙頰，往兩邊使勁地扯著：“好了，不就是逗逗你麼，還當真了……”
    我臉上被他拉扯得生疼，於是伸手拍開他兩隻爪子，怒視著他。
    他見狀輕輕地撇了撇嘴，用似是投降一般的語氣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瑾兒有什麼問題，隻管問，本王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似是見我眼中一片猶疑之色，他轉了轉眼珠：“不過你可得快點，你這裏新來的那個方姓侍衛很不簡單，現在不抓緊時間，過會他要是過來了，我可得立馬落跑的……”
    雖然知道他是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緩和氣氛，但是他說的也有道理。腦子裏一堆的疑問折磨了我這麼久，眼看就能揭開它們的廬山真麵目，心裏不能不說是急切渴望的，於是我暫時放過了趙瑾和趙銳之間奇怪的關係糾結，以及方君逸的種種問題，專心應付麵前能給我答案的此人。
    我暗忖片刻，開口問道：“嗯……你到底為什麼要派刺客挾持皇後？”
    聽到我的第一個問題，趙銳卻貌似翻了一個白眼，微微歎了口氣，一幅心疲神乏的樣子：“真不知道，當初我怎麼會認為你是個聰明的小孩，哎……”
    嗯，難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明顯到我問出來就成了侮辱別人智商的程度麼？再聯想到此人所派的那叫蓉蓉的刺客對皇後姐姐的種種侮辱難堪之辭，我隻覺得胸口怒火熊熊，恨不得立馬上前去，將此始作俑者狠狠教訓一番，給姐姐出氣。
    “好了好了，別氣了。我錯了還不行麼？”
    這等可惡之人的安撫對於盛怒中的本公子來說自是沒用。
    見我目露冷光，趙銳隻得苦笑一下，“我確實做錯了，不該挾持皇後。瑾兒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動皇後分毫了，這下可好。至於原因麼，”
    他話音一頓，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其實隻是想看看皇後到底有多少分量罷了。”
    在誰眼裏的分量，他雖未明說，但真正有幹係的人不過幾個，我頓時警醒地看著他：“你想謀反？”
    “謀反？”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嘿嘿笑一聲，“謀反……我想想，嗯，不，我不打算謀反。”
    “真的麼？那你怎麼解釋昨夜裏的事情？”
    他狡猾地眨眨眼睛：“昨夜裏？昨夜本王在皇兄危難之時，率兵勤王，不畏凶險，忠心可表啊，有什麼需要解釋的？”
    我冷哼一聲：“少來，你既然早就知道宋貴妃他們設局，對於父皇的打算怎麼會沒有知覺？再說，你昨夜所派的那名刺客，竟然能夠混在柳貴妃的歌舞中去，難道你不是想要她給你打探消息？我猜你是早就吃準了昨夜會有這樣的亂局，想要趁機攪上一攪吧。”
    他聞言笑得更加陰險：“小瑾兒果然很了解我啊，嘿嘿……”身子靠過來，攬住我的腰，順勢坐在了卵石地麵上。
    我被他的強有力的胳膊猛地拉倒在他懷裏，於是怒瞪了他一眼：“壓死你！”說著索性全身放鬆，把體重全部壓在這人身上。
    他輕唔了一聲，“瑾兒這幾天瘦了啊，不行，回去得好好養養，把掉的肉再養回來。”
    瘦了？我懷疑地看看此人一本正經的麵皮，又看看卡著我的水桶腰的兩隻爪子。
    雖然這一個多月來事情著實很多，我擔驚受怕是真，可是因此食欲不振那是不可能的，睡得好吃得棒，體重隻會增不可能減，所以，說我瘦了，那是想要轉移話題吧。
    我目露凶光：“廢話少說。你為什麼要故意等到父皇派的刺客把殿中的宮人殺光了才出現？”
    他抬頭看我，眼內含笑，臉上卻作一副苦相：“瑾兒，你也知道那八個人是你父皇派的，他是皇帝，想要殺什麼人，我能擋得住麼？做臣子的，順應王者的心思才能活的長久啊。”
    說罷麵色淒淒，似乎真是一副不得已的樣子。
    可惡，真把我當八歲小孩啊，我要信你才是白癡！
    我朝天翻個白眼，不過……
    “父皇他到底在想什麼？”
    “瑾兒覺得呢？”他一副好學不倦的表情，似乎很期待我的推測。
    我暗自沉吟，有點兒猶豫該不該將自己的想法講給麵前此人聽，但是一想到自己幾乎全部的消息都是來自麵前此人，不由軟了底氣，開口將所思所想一一道來。隻希望這人聽完，能再次發發善心，指點迷津，幫我規劃規劃。
    皇帝的生辰大宴，宋貴妃欲借機陷害柳貴妃，令自己的兒子上位，此事已無疑問。柳貴妃欲利用歌舞賣弄趙琚的才學，結果卻落到了宋彩萍的陷阱裏，此事也無疑問。
    皇帝派人殺光了太德殿全部的宮女太監，至此，柳眉兒再無可能置身事外，但是各位皇子除了我和趙琚之外都身中迷香，算是給了趙琚救駕立功的機會，這樣下來，柳眉兒肯定被定罪，而趙琚卻可能借機進一步上位。
    至於我這個無用之人，皇帝有可能是故意試我一試，也有可能是機緣巧合下我才沒中毒。
    至於迷藥的來源，我有兩個猜想，一個是來自歌舞開場時那陣幽幽的蓮香，與席上某些菜肴酒水混合而成；另一個則是來自趙玨的生母靜妃的長生酥。
    而且後者的可能性居大。我仔細回想了中迷藥的眾人，發現大多是食用了長生酥的，而我不喜甜食，反而幸免於難。
    思來想去，皇帝難道是為了立趙琚為儲君而作的準備麼？
    聽我得出以上結論，趙銳驀地笑得一臉深意。
    他挑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幽幽注視著我，目光卻深邃如遠空。
    “如果我說，瑾兒，你猜的八成都是對的，皇兄這麼幹，確實是有立趙琚為儲的意思，你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