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寫字台前，伸出手溫柔地撫摸相片上的人，他好象就這麼筆直地站在我的麵前。我對著他溫柔地笑，仿佛也看到了他對著我笑。
    滿世界都是他的相片，大大小小的，幾乎占滿了我房間裏的整麵牆。隻要我睜開眼，就能看見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冰冷。我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房間，對著他發呆，就像中了一種古老的咒語，永遠無法清醒過來。
    “早安，弗蘭克。”
    每天早上都已經習慣了這麼和他打招呼，對著他的相片，我知道當我麵對他本人的時候，我可能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笑了笑，輕輕地在相片上落下一個吻，相片上傳給我冰冷的感覺，就像他本人一樣。
    拿起桌上的背包，向他揮了揮手，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走到樓下，安娜姑媽已為我做了最喜歡吃的煎雞蛋，我胃口大開地吃了精光，舉起那杯熱騰騰的牛奶喝起來。
    安娜似乎很高興我對她的早餐滿意的表情，“別吃那麼快，小心噎到了。”
    我含糊不清地恩恩了幾聲，骨碌碌地喝了下去，然後擦了擦嘴，叫道，“安娜，我走了。”
    她在我背後如同每天早晨那樣說道，“恩，小心騎車。”
    “噢。”我推著我的那輛破舊的自行車，飛著衝了出去，然後就聽到安娜在叫，“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我露出惡作劇的笑容，舉手向她擺了擺，腳下卻像生了風一樣轉瞬就消失在路口。我知道安娜肯定會站在門外，無奈地搖頭和苦笑，卻也明白拿我根本沒有辦法。
    安娜是個善良又熱情的中年婦女，她五年前離異，唯一的兒子馬克跟著他的生父一同去了東部。雖然她剛開始心情很頹廢，人生變得一團糟，可是她對生活的熱情和積極，讓她最終走出了陰霾。我至今也感謝她那麼勇敢地走出雜亂的生活，否則我也不會有現在這樣溫馨的家。
    記得我十五歲那年，父母出了車禍把我和姐姐孤獨地留在了這世上，安娜就成了我們唯一的親人。我和姐姐背著行囊和受傷的心，來到了安娜的家，是她給了我們一個全新的家庭，用熱情溫暖的心幫助我們恢複了信心和希望。
    然而生活仿佛一直在同我開玩笑，就在我們以為生活就要全新開始的時候，上帝又給了我一次沉重的打擊。我那個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姐姐愛麗亞突然離開了我，她的死因我始終抱著懷疑的態度，因為他們說她是心髒病發，可是從小到大我卻從來不知道愛麗亞有心髒病。
    而且愛麗亞的工作頗多神秘，經常晚出早歸，每次我問她有關她工作的時候，她總是閃爍其詞，似乎不願意和我談及太多。當她去世的那天，她的上級來我家向我和安娜報信的時候，我就發瘋一樣地質問他，要他把愛麗亞真實的工作和死因告訴我。可是他始終堅持她死於心髒病，連醫院的屍檢報告也這麼殘忍地告訴我。
    我崩潰了，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比父母離我而去的時候還要悲傷和無助。我哭了幾天幾夜，安娜怎麼勸我都聽不進去。我一個人躲在屋子裏，不吃不喝，眼淚一直流到幹涸才停止下來。每天夜裏，我都是睜著眼到天亮，然後又睜著眼看著天黑。
    日月交替，直到我累了，才閉上了眼睛。可是我卻睡得很淺，窗外刮風下雨，都能讓我一下子從床上驚醒過來。然後我仿佛習慣了這種聲音，再也累得不肯睜眼了。
    恍惚中，仿佛察覺有一雙冰冷的手在撫摸我的臉，在為我拭去眼角的淚。雖然是那樣地涼，可是卻溫柔地令我沉醉。我不敢睜眼，我害怕當我醒來，這冰冷的溫柔是我的一種幻覺，我會發現在黑暗的屋子裏隻有我一個人，我寧願讓這個夢持續下去，至少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可以給我一種力量，一份支持。我伸手抓住那幻夢中的手，緊緊地貼在臉頰，然後放聲大哭。
    從此每天夜裏，那雙沒有溫度的手都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每夜我都會在它溫柔地撫慰下入睡。我漸漸開始走出陰影，重新又回複到了以前的那個我。
    然後，那雙溫柔的手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夢中，我心裏有些淡淡的失落，卻不再獨自流淚獨自悲傷。我和安娜又開始了新的生活，兩個人相互依持著堅強地活著。
    不過，自從我搬到安娜家，我就似乎已經成了她生活中麻煩的製造者，雖然她總是一度包容我，但是我仍是麻煩不斷。不是一會兒撞了車，就是一會兒弄丟了這個弄丟了那個，有時為了給安娜一點驚喜，想給她做一頓晚餐，結果都能把廚房給燒起來。
    我知道我是個沒有家務細胞的人，可是卻沒想到會是這麼不擅長，甚至到了白癡的地步。在我把廚房燒掉之後，我終於放棄了做晚餐的念頭，安娜為此還開香檳慶祝了一番，大大地打擊了我。
    至今想起來，我都會忍不住笑。愉快的心情，讓我加快了腳下的速度，飛快地穿過了前方的十字路口，一路衝進了學校大門。我停好自行車，抬腕看了看手表，還有十分鍾就要上課了。
    我背上包走出了停車場，一輛黑色的保時捷跑車就呼嘯著駛了過來，擦著我的左手開進了停車場。風強烈地卷起我的長發，刮著我的臉生疼。我轉過頭去，弗蘭克那雙招牌的眼瞳就直直地望著我，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無力地歎了口氣，為什麼越不想麵對的人就越會無心地碰上？我不想和他麵對麵，因為我甚至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我急切地轉身，快步逃了出去，仿佛後麵有個窮凶惡煞在追趕我。
    我直覺他離我很遠，而且我那麼迅速地逃離遠該跑出了他的視線，心中剛要放下戒備，卻突然聽到他動人的聲音在我背後響了起來。
    “艾米麗。”
    我驚詫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卻發現他就站在我背後，緊貼著我。我朝他身後望了一眼，結巴地說道，“你。。。。。。你怎麼這麼快？”
    他笑了笑，雙手交叉盯著我，“是你跑得慢而已。”
    我氣憤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打算忽略他嘲笑我的神情，冷冷地說道，“叫我幹嗎？”
    他直白地問道，“你一直在逃避我？”
    我神情一楞，立即否決道，“沒有。”
    他似乎了解地點點頭，眼光中閃著笑意，我仿佛被他看穿了一般無所遁形。我不安地問道，“就為了問這個？”
    “是想問你。。。。。。”他頓了頓，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接著說道，“我一直在等你問我模特的事？”
    “啊？”這下輪到我驚愕了，我以為他不願意做模特，所以才一直沒有答應我，現在居然由他先提了出來，倒是讓我迷惑了。
    “我剛來學校的時候，你不是說要找我做模特嗎？”他朝身邊的樹上一靠，“找到新模特了？”
    他抬起眼眸皺著眉頭盯住我，那一刻我又被他誘惑了，如果他是魔鬼的話，我寧願為他獻出我的靈魂。我被下了咒般，搖了搖頭，“沒有。”
    “那為什麼不問我了？”他笑，笑得真夠惡魔的。
    我機械化地說道，“因為你沒答應啊。”
    “我說，我會考慮。”
    “我以為你還沒考慮清楚。”我呐呐地說道。
    他又靠近我，冰冷的氣息吹了過來，“我答應了，你還需要嗎？”
    心裏千萬個喜悅的細胞在沸騰，讓我全身燃燒起來，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會答應，突如其來的驚喜把我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
    他看著我癡呆的模樣，低沉地笑起來，伸出手輕輕地托了托我的下巴。他帶著黑色的皮手套，冷的很，但我覺得那是他自身發出的溫度，和手套完全沒有關係。
    “現在我在等你的答案。”
    我怔怔地站著，“我。。。。。。我。。。。。。我好象。。。。。。沒辦法拒絕。”
    他又開心地笑起來，那聲音比他說話的音調還要迷人。上帝真不公平，居然創造了這麼完美的天使，來刺激我這種平凡的人類。
    弗蘭克捏著我的下巴，目光如矩，閃著戲謔的光芒，他優雅地說道，“你當然無法拒絕，否則你曾經為我拍下的那些相片，我可要問你收回的。”
    我不禁驚訝，沒想到他居然發現了我的偷拍行為。我緊張地，手足無措地解釋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隻是，隻是。。。。。。”
    他伸出食指放在我唇邊，輕輕搖了搖頭，“下午放課後，我在學校大門轉角等你。”
    說完，竟然沒等我同意就轉身離去了，我望著他走遠的背影，心裏很是氣憤。當然我也知道我無從拒絕，因為我抵擋不住他的誘惑。
    整整一天我都在坎坷不安的心情中，既期待又有些恐懼。而漫長的上課時間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折磨，我不耐煩地用筆敲打著桌麵，每隔幾分鍾就會瞄一眼手表，可是分針就好象靜止了一樣。我有些焦急地抬起手，聽聽手表的聲音，以此來確定手表是不是壞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沒了往常的胃口，這下又被莉莉和索菲亞一搭一唱地嘲笑了一番。
    莉莉用手肘推了我一把，“你減肥？”
    “沒有。”
    “那你幹嗎不吃飯？”
    “吃不下。”
    索菲亞伸手摸了摸我額頭，“病了吧？”
    莉莉立即接口，“病得不輕。”
    “我沒病，我很好。”我鄭重其事地宣布，可是她們卻一臉譏笑地看著我。
    我舉起手投降，“好吧，好吧，我是病了，總可以了吧。”
    她們兩個一人夾住我一邊手臂，莉莉吹著熱氣在我耳邊說道，“還是老實交代吧。”
    我一楞，“交代什麼？”
    “愛上誰了？”
    我推開她們兩個，結結巴巴地說道，“誰愛上誰了，我。。。。。。我。。。。。。”
    “還說沒有。”索菲亞一臉壞笑，“連話都說不清楚，老實交代了就放過你。”
    我做出企求狀，說道，“拜托了，我真的沒有愛上誰，求你們放過我吧。”
    莉莉正要繼續逼問我，突然就聽到四周響起一片抽氣聲，索菲亞回頭望了一眼，立刻緊張地坐直身體，把逼問我的事扔到了一邊。我和莉莉不解地回頭一望，原來是弗蘭克從外麵走進了餐廳。
    我掃視了一圈四周，全都是一片白癡狀，顯然弗蘭克的魅力不止我一個人中毒而已。他一進門，就帶來那股熟悉的冷冽氣息，把整間溫暖的餐廳都凍結了起來。
    我不自覺地雙手抱胸，摩擦了一下手臂，才覺得有暖意升了起來。
    莉莉一向都喜歡熱情的男孩，所以她對弗蘭克絕對的免疫，她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真不知道一個像冰一樣的人，有什麼吸引人的？”
    我幹笑了一聲，說道，”所以她們都想融化他呀。”
    話音剛落，我就覺得脊背一陣冰涼，那種感覺我不用回頭就能知道是他在看我，可我卻沒勇氣轉過身去回應他。那道目光仿佛更加冰冷，我竟忍不住打起抖唆來。
    我偷偷回過頭，就看見他走到櫃台點了一瓶冰水，然後他轉過身的時候，我立刻慌亂地躲開了他的目光。我以為他拿好水就會徑直離開，因為他總是回避人多的地方，跟他孤僻的性格有關。
    可是這一次，我完全猜錯了。
    我正要鬆一口氣，等著他離開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周身的寒意更猛烈了。我抬起頭，就看見莉莉和索菲亞露出震驚的表情望著我身後。我有一種強烈的不祥的預感，他正在走向我。
    我猛地轉過身，他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
    他挺拔的身影高高地擋在身後，把所有的光芒都阻擋在我的麵前。他半俯下身，右手撐著桌麵，左手支著我的椅把，性感迷人的雙唇貼在我的麵頰。
    “別忘了今天我們的約會。”
    他的聲音說得恰倒好處，可以清楚地讓所有人都聽得明白。我的臉蹭地一聲刷紅了，就像一隻蒸熟的蝦子，恨不得低頭鑽到桌子下麵去。
    他微笑，伸手在我的頭頂輕輕地一按，然後才轉身離開了餐廳。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的身上，我沒勇氣繼續坐下去，在莉莉和索菲亞開口之前，我飛快地逃離了出去。外麵冷風吹了過來，我才覺得全身的滾燙減退了幾分。
    我長長地呼了口氣，一轉身就看見弗蘭克一臉笑意的靠在牆角，喝著他的那瓶冰水。我怒火朝天地衝了過去，一把搶下他的瓶子。
    他似笑非笑，“你也想喝水？”
    我瞪著眼，說道，“你是故意的。”
    他居然點頭，然後說道，“就算我提前向你預支模特的薪水。”
    “什麼？”我把礦泉水瓶子狠狠地扔進了一邊的垃圾筒裏，“我寧願直接付你現金。”
    他展開他誘惑的笑容，“可是我不喜歡現金。”
    我沒好氣地說道，“你這麼做有什麼好處，比現金還要吸引你嗎？”
    “至少，”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拖向他，讓我和他麵對麵，“我可以擺脫那些無聊的注視和糾纏。”
    “難道你不知道這會給我帶來困擾嗎？”
    “知道。”他輕描淡寫，“所以才拿來當酬勞。”
    我奮力掙脫他，“很好，那麼我不找你做模特了，你該拿什麼來還我？”
    他蹙起眉頭想了想，說道，“你以前拍我的那些相片，我就當奉送你。”
    想起那些相片，就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我一下子張口結舌，“我。。。。。。”
    他挑起眉頭，又用那種邪魔的笑容來誘惑我，在我發怔的時候，他轉身就走了，等我清醒過來，眼前哪還有他的身影。
    我不禁歎了口氣，突然想起他走的時候好象和我說了什麼話，我努力地回想了一番，才記起他說了句什麼話。
    “別忘了我們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