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雨中的鏡湖籠罩在朦朧的煙霧裏，綠色的湖水蕩起層層漣漪，卻空蕩地不著邊際。
    慕蘭凝斜靠在鋪著白色毛毯的躺椅上，閉著雙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猶如一朵在清風中盛開的絕世牡丹，叫人心醉。
    “國相她，走了有三天了吧？”
    顧西樓如今站在她身邊，是以一個內官的身份，他早已認清楚了自己的位置，也早就將那一腔的癡心妄想拋在了九霄。所以，他再也不會因為看著她而感到手足無措。
    “回陛下，是的。”符合身份的恭敬回答。
    她睜開眼，將目光瞥向他手中捧著的披風。“以後這種事讓其他人做。你和他們不一樣。”
    顧西樓低下頭，淡淡一笑。“同樣是內官，臣和他們沒什麼不一樣的。”也許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他對自己的稱謂，因為慕蘭凝的特許，他仍舊可以自稱為“臣”，而不是“奴才”。
    慕蘭凝收回視線，吸了口氣。“你恨本王嗎？”
    “臣不敢。”他說，“也沒有想過。”
    “可是本王有恨，”慕蘭凝望著遠處，臉上的表情又再浮現出了那份執著，“而且這種恨，是一旦開始，就回不了頭的。”
    顧西樓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沒有看到任何色彩。“如果陛下累了，可以停下來，臣會一直拿著披風，守在這裏。”
    冰邪國。
    冰邪王身體不適？烏瑟瑪下意識地感覺到這是鳳棲梧拖延她的借口，來到冰邪王宮，雖然是被周到的安排好了一切，可是鳳棲梧卻稱病避而不見。她想，就連讓他們住在宮裏也一定是他有意安排的，目的也是為了讓自己的一舉一動可以用在他的完全掌握之內。
    但是他打算怎麼做呢？烏瑟瑪暗自揣測，故意袖手旁觀？不，她搖搖頭，若是這樣的話，他是無法麵對那一紙盟約的。現在西羅和逐鹿為了邊境線上那座金礦山的事，已經在暗暗較勁。鳳棲梧，會選擇哪邊的利益呢？
    烏瑟瑪站在水廊上，迎麵而來的清風讓她不自禁地閉上了雙眼，似乎隻有這樣的時候，她才能有一刻真正的放鬆。
    “大人，”季毓匆匆走了過來，“冰邪王要見我們了。”
    看來一天的時間，已經讓他做好了選擇。
    烏瑟瑪吸了口氣，淡淡說道，“走吧。”
    三年之後的再次見麵，她遠比他想象的要變得多。鑲著珊瑚珠的純金發箍束著她長長的青絲，雖然依舊英姿不改，然而她淡掃的娥眉，和眉心間那一朵小巧別致的花田，都讓他看見了屬於一個女子的明豔。
    隻是，他在她眼裏，看見了比當初更盛的好勝心和堅定，卻也看到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所特有的空虛。
    麵具後的他，淡淡一笑。如今的改變，是因為那段已經死去的愛情嗎？
    “烏瑟瑪參加冰邪國主。”這對她而言是必要的禮節。
    “烏大人不必多禮，”他心中早已有了打算，而在此時則越發肯定要這麼做，“不知烏大人再次造訪冰邪，所為何事？”
    她知道他心裏一定是明白自己的來意的，隻是，雙方都在走著過場，心照不宣。
    “想必國主也已經聽說了西羅王城內疫症橫行之事，”烏瑟瑪說，“瑟瑪是封女王陛下之命，特來請求國主襄助的。”
    果然如此。鳳棲梧肯定了自己先前在心裏的猜測，那麼接下來，應該就是為了汗紅草的事了。
    “烏大人請說，”他繼續不動聲色，等著她講出重點，“本王能為西羅做些什麼呢？”
    “實不相瞞，其實醫治疫症的藥方我們已經有了，隻是這方子裏有一味藥草，還希望國主能夠借出。”
    “原來隻是藥草而已，”他唇角微揚，“烏大人要的是哪一味？”
    “汗紅草。”
    “這……”他故作為難之態，“本王也不瞞烏大人，早在半個月前，汗紅草就已經被逐鹿王派來的使臣買走了。”
    逐鹿王？烏瑟瑪有些訝異，他怎麼會在半個月之前就買走了這種藥草，難道他早就知道醫治這種疫症需要用到汗紅草？可是，她又想了想，覺得鳳棲梧的話還不能立刻就盡信，隻是現在他既然這麼說了，自己就必須要裝作相信。
    “那麼，一點存貨也沒有了嗎？”
    “這個，應該多少還有一些，不過本王需要一些時間，”他說，“應該明天會把一切準備好。”
    “是，”她一笑，“有勞國主了。”
    司天神苑。
    紫胥英站在摘星閣的欄杆前，平靜淡漠的目光落在了打著傘站在梨花樹下的薩蓮月滿身上。
    “看來大祭司是被憋壞了。”一旁的啞奴說，“要是著了涼就不好了。”
    “她是心裏記掛著人。”紫胥英笑了笑，收回目光，旋身走到茶案前坐下，“這幾年，她一點也沒有學會安靜。”
    “記掛著人？”啞奴恍然，“難道是三年前那個……”
    “恩，”紫胥英淡淡說道，“和她同樣單純無知的人。”
    “我聽說這次護送大祭司去祈福的王城軍將士中，有一個人為了救她被山上的飛石砸傷了頭……”
    “好了，我對她的事沒興趣，”紫胥英抬眼看他，“你什麼時候也開始關心起別人的事了？”
    “大人說的是，”啞奴笑笑，“是我多嘴了。”
    紫胥英端起香露，輕輕啜了一口，“留下的汗紅草夠用嗎？”
    “隻是大祭司一個人，應該夠了。”
    “這個人，”紫胥英輕聲一笑，“下什麼毒不好，偏偏給我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