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為水碧姬把完脈，不禁微微搖了搖頭。
    “太妃怎麼了？”鳳棲梧說著，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水碧姬。
    “回聖主，”禦醫說，“娘娘這是心悸症發作。”
    “心悸症？”鳳棲梧轉過頭，眉頭微微皺了皺，“什麼時候的事？”
    “已經好些年了，不過……臣也在奇怪，娘娘這幾年一直在服藥，可是病卻反而越來越重了。”
    “你是在責問太妃嗎？”鳳棲梧冰冷的目光令人發怵。
    “臣不敢，”禦醫忙不迭跪了下來，“是臣醫術不精，臣這就回去給娘娘重新開個方子。”
    床上的水碧姬輕輕動了動，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她醒了。
    遣走了禦醫和侍女，他走到床邊，正好迎上了她尋找的眼神。
    “棲梧……”她的臉白的令人憐惜，勉強用力笑了笑，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光華，“我聽見，你在叫我，叫我的名字，碧姬。”
    鳳棲梧表情淡然，全然不見了先前的關切，目光轉到一邊，聲音亦很平靜。“王嫂聽錯了。”
    “不要叫我王嫂，我最怕你叫我王嫂！”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棲梧，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
    可是他終究沒有再低下頭看她一眼。
    “好好休息吧，王嫂。”他總是那麼絕情的，隻要恨上了一個人，就再不會有回頭的時候，也沒人能把他拉回來。
    水碧姬歎了口氣，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就濕了。
    西羅，居賢館。
    傅雲濤有些納悶地從樓上走了下來，白雲深真的就這麼要走了？可是侯爺還沒有從他身上真正得到什麼有利的線索呢……會不會和上次一樣，隻是假裝離開的？他和烏瑟瑪的關係應該不會那麼簡單才對……
    正在他暗自揣測的時候，居賢館內忽然走進來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便是烏瑟瑪手下的得力幹將之一，季瑜。
    “大人今天有些奇怪，”季瑜一邊走到桌前坐下來，一邊和身邊的同僚說道，“說的話，好像是自己要去遠行似的。”
    “大人說什麼了？”
    “囑咐我們好好管理軍中的日常事務，說什麼她不在的時候就要我們多費心，”說到這兒，季瑜笑了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大人打算褪去戎裝，在家相夫教子了。”
    傅雲濤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談話，腦海裏忽然閃過了一個聯想……難道，白雲深是要和烏瑟瑪一起走？
    夜幕降臨，城裏便氤氳起了燈火的氣息。烏瑟瑪和玉哥也如約來到王城北門見到了白雲深主仆二人。
    看著她一身的粗衣打扮，馬背上馱著細軟，白雲深才確定她是真的要隨他走了。
    “你怎麼了？”烏瑟瑪見他有些出神，問道。
    “沒什麼，”他笑笑，“隻是覺得像做夢一樣。瑟瑪，真的想清楚了？不會後悔吧？”
    烏瑟瑪微微一笑，“我希望後悔的人不要是你。我比你想象中的，更麻煩。”
    “這麻煩我早就背上了，”笑意裏有一種滿足的幸福，“我們走吧。”
    “嗯。”烏瑟瑪點點頭，跨上了馬。
    四個人誰也不知道，此刻在黑暗之中，正有一雙狡詐的眼睛在窺視著他們的行蹤……
    王宮。
    慕蘭凝麵無表情地看著前來奏報的慕納海，眼眸裏卻有一種絕望的寒意。
    “你說的是真的？”
    “臣不敢欺騙陛下，”慕納海暗暗一笑，“白公子的確是和烏大人一起出城的。”
    慕蘭凝的呼吸有些顫抖，她轉過身，慢慢走到書案前，突然大聲喊著，把茶盞連同疊放在一起的奏折通通打翻在了地上。
    沉默了片刻，她沉聲吩咐道，“備馬。”
    “陛下，請息怒，”慕納海仍舊是一臉勸說的神情，“也許烏大人是親自替陛下送白公子一程的。”
    “你以為本王是三歲的孩子嗎？”慕蘭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怒火卻在這樣的冰冷中爆發了，“人呢？還不快去備馬！”
    “陛下，”本來正在和慕蘭凝商談內城軍調整之事的顧西樓聽聞這個消息也不禁有些驚訝，“還是讓臣去吧，臣去找烏大人。”
    “你？”她輕聲一笑，知道他的用意何在，可是又轉念一想，於是允道，“好，本王就讓王叔、國相和你一起去把烏大人迎回來，要記住，把她帶回王城，完好無損地回到相府，千萬——不要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顧西樓心下一沉，歎道，“是，臣遵旨。”
    夜空下的河水，是有星星在閃爍的，烏瑟瑪擦了擦唇角的水漬，看向白雲深，微微一笑。
    照時間算來，宮裏至少要到明日早朝過後才會知道他們離開了，那個時侯，應該已經追不上他們了吧。終於，是要去過屬於自己的生活了。
    “瑟瑪，”白雲深望著她，河裏跳動的輝芒似乎也倒影在了他的眸子裏，溫柔而動人，“謝謝你，願意和我一起麵對將來。”
    “是我要謝謝你，”她凝視著他的眼睛，覺得自己的心在融化，“讓我有機會可以做一個新的烏瑟瑪。”
    她回過頭，看了看坐在一邊打盹的玉哥和墨童，笑得向往，“如果我們四個人可以這樣在一起一輩子，那該多好。”
    “會的，”他輕輕握住她的手，“隻要我們不放手，不管是日出、日落，星光滿布還是月色皎潔，我們都可以在一起看的。”
    頓了頓，他又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心裏像是突然漫過了一股暖流，她看著眼前這個總是能帶給她舒心和溫暖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很想用力把他此刻的神情和模樣刻在心裏。
    “雲深，”她眼裏晃動著晶瑩的流光，靠在他的肩上，仿佛寧靜便一直彌漫在周圍，“我一定，不會放手的。”
    河水淙淙，在耳邊彙成一首婉約的曲子，閉上眼，就好像被帶到了好遠好遠的地方……
    隻是這靜謐，很快，便隨著一支馬隊的到來被打亂了，夜幕下，那一個個火把，如同猙獰的妖怪，在張狂地吞吐著它們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