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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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切都還很原始很簡單的時候,有一個小村莊,村裏有一個小少年,少年的名字叫做“斧”,是鐵匠的兒子。
在斧長到21歲的那年,村裏發生了可怕的疫病,村人一個接一個地死去,先是老人,接著是孩子,再來女人也死光了,最後,隻剩下了長得最強壯的斧,當斧從井水裏看到自己的雙眼下麵也長出了兩道黑色彎月形狀的橫紋時,他知道,自己也要死了。
寂靜的村莊,一間間空屋,一扇扇緊閉的門窗,一條條看不到人影的街道和田埂,還有一片片成熟卻無人收割的莊稼,和,一陣陣腐爛的屍臭……
‘不想死在這裏,不想孤零零的死,為什麼還要不停地挖坑呢,死後連收屍的人都沒有,不想白喂了禿鷲豺狼……不想……不想死……’斧忽然停了手不再挖土,茫然地看了看周身許多新起的土包,有多少都是自己埋的呢?多久了,離最後一個走的同伴被自己埋葬已經多久了?斧扔下了手裏的鐵鍬,決然的轉身,向山中走去。
山林的最深處,是一汪村民從不敢靠近的深潭。傳說,喝了那裏的水,就會變成魚頭獸爪的怪物,隻能徘徊在潭水方圓五十裏的濃密樹林內,不老不死也不能離開,除非砍斷頭頸,才能結束隻剩痛苦的生命。萬一有人失足跌落潭內,連一片指甲都不會浮上水麵,便就此消失不見了。
然而,潭水周圍的密林,生長著的植物出奇的美麗、長得枝繁葉茂,在那裏生活的動物也異常強壯、而且聰明。因此,每隔幾十年總會有一兩個村民不顧老人們再三的告誡和這裏可怕的傳說而冒險靠近這裏,想要采一兩株神奇的果樹或獵一兩頭稀有的動物,高價賣給遠方有錢的人,離開村子,過上富足的生活;成功的人有,鳳毛麟角,更多的人從此消失在了密林深處,再無消息。然後關於潭水的傳說又一次流傳開,直到許久以後又有不甘平凡的村人再度以身犯險……
斧的爺爺的父親,曾經冒死來到過潭邊,卻什麼都沒有帶回家裏,也許,這才是他能平安回家的原因?總之,斧的爺爺和斧的爸爸都聽說了密林深處畫境般的迷人風景,卻也被警告決不許靠近那裏。斧從小時候剛懂事起也聽到了這口口相傳的秘境、可怕的傳說和引人向往的勝境。
於是,在斧生命即將終止的這一刻,他忽然異常的好奇和渴望,終於,他一步步朝山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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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匝匝的枝葉遮擋了正午的陽光,陽光的碎片灑在深潭碧綠幽黑的水麵上,變成金色的點綴,又如夜空中閃爍的星光。
斧斜靠在潭邊一塊青石上,他用光了所有的力氣,再也不能挪動一下身體。
‘終於……到了這裏。’斧環顧四周‘呼,這裏真安靜……真美……我好累、好渴啊,真想喝一口水……’
斧猶豫了沒一會兒,就俯身靠近潭水。‘反正我也要死了,就讓我在死前喝一口水吧……’
然而,疲軟的身體終於支持不住,掙脫了斧的控製,一個踉蹌,斧就一頭栽入了潭中。
水從嘴裏、耳朵和鼻孔灌入,不能呼吸,嗓子、胸口熱了起來,接著,頭和四肢也燃燒著一樣的發熱、發燙,斧覺得自己仿佛不是掉進了冰冷的潭水,而是一鍋沸水。腦袋似乎脹大了一圈、手指腳趾的指尖上有一萬根針在戳刺……
忽然,一個冰涼的東西靠近了斧,本能的,斧用雙手緊緊扯住,壓向已經要爆炸了的胸腹,並收緊手臂。那長長的冰涼的東西柔軟的繞住斧的腰,又纏住了斧的雙腿,一口咬住了斧的左肩!劇痛讓斧睜開了眼睛:一條大蛇、一條巨大的白色的蛇一樣的動物在漆黑的潭水中扭動著身體,微微泛著銀光。
在它再一次要向斧攻擊之前,已經快要窒息的神智不清的斧腦中一片混沌,倏爾、嘴一張,狠狠地一口向這怪物咬了下去!這一口咬的很深,咬下去的是斧的憤恨、不甘、和對自己的生命的最後一點執著!
隨著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一股帶著生命的活力的熱氣逐漸滲入斧幾乎要僵冷的身體。怪物瘋狂掙紮著試圖脫離斧的糾纏,這讓斧下意識的更加收緊手臂勒住怪蛇的身體。最後一絲清明的意識讓斧察覺到了怪物的血給自己帶來的好處,斧的牙齒愈加深深地咬緊,幾乎要扯下皮肉一般的用力咬出怪物不放。
不知經過多久,一刻?一天?當怪蛇終於停止了最後一絲掙動,斧的神智終於完全的清醒過來,隨即驚訝的發現自己竟還活著、沒有淹死?四肢並用,斧拖著怪物從潭底遊向水麵、岸邊。力氣漸漸從身體深處湧出來,讓斧劃動的手腳越來越靈活,轉眼便上了岸。斧望著剛才靠過的大青石,心裏茫然,恍如隔世。
‘我沒有淹死?也沒有變成怪物?’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再看看自己映在潭水中的倒影:連眼睛下麵的疫病發作的信號——彎月形的黑紋——也隻剩下淡淡的兩道青色。‘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會病死了麼?我……’
斧看向身旁那巨大粗長的蛇樣怪物的屍體時,忽然覺得,也許,是因為喝了它的血?心底的求生欲望陡然被釋放出來了一般,斧蹲下身,再次吸吮起怪物的傷口:剛才在水底的一番糾纏,斧幾乎喝下了這怪蛇一半的血。眼下,看到了生機的斧,一不做二不休,不僅喝幹了它的血,還剝了皮,吃光了怪蛇的肉,最後,當斧把這怪蛇的蛇膽一樣的東西都吃下以後,一種身體前所未有的輕快和飽滿交織的奇異感覺籠罩了斧,讓他閉上雙眼、靜靜地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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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從這次沉睡中醒來時,正是晨光燦爛時分。然而當斧直起身看清四周以後,他以為自己仍在夢中:那如夢如畫的密林繁景、流光綴金的深潭秘境都不複存在,自己身處在一片荒涼衰草之中,麵前一窪幹涸的深坑、身後幾叢稀疏的枯木,若不是腳邊那一方大青石依稀熟悉,斧幾乎認不出自己置身何處?
四處徘徊了良久,等過了幾次日升日落,斧終於離開了這片忽然死去的土地,也離開了出生的村莊,從此,漂泊四方。
斧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還沒有死,沒有死於凶猛的疫病,沒有死在可怕的潭裏,明明很久都沒有吃東西了卻沒有餓死,很久沒喝水了也不渴,走了很久也不累,太陽落山了不覺得困,烈日當頭卻不會出汗……斧不明白,於是一直走,一直走,走過了許多地方,山川,河流,村莊,城市,經過了很多時間,一年,十年,百年,千年,他終於慢慢、慢慢明白了,他不會死了、也許,他再也不會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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