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抵觸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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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一個小衛星,五天一個大衛星。差不多天天放星,隻要是天上有月光,地上人能摸得見,工地上就要放衛星。夜幕降臨時吃晚飯,晚飯後一旦發現了月光,不用問肯定要放衛星。誰都猜得準,還未等人緩過氣來,從各指揮部就傳來了長鳴的號聲,邊線員、隊長、連排長“嗖!嗖!嗖!”地吹著口哨進入了工地,一邊尋找工人,一邊高喊著“放衛星了!放衛星了!”
“今天放的是大衛星,夜戰通宵!”
若是小衛星就是戰鬥到半夜,工人們像被鞭策一般懶洋洋地往工地趕,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工頭和領導們緊隨其後,有的甚至去各個角落裏去尋找,民工沒有固定的住所,住得也特別分散,隻要是有塊平坦的地方,就可以安歇,沙蒿林、牆旮旯、土坡後,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人曾經做飯滾水點燃起篝火,留有灰燼,人跡。
總之,不難發現人們的偷懶。工作似乎帶有政治性的號召力,人們自然不敢輕而易舉地反抗。一個個極不情願地按部就班,接過了手中的槍。
人的體力畢竟有限,開始放衛星還能堅持到夜戰天明,久而久之,號召就流於形式,愈來愈力不從心了。
領導在場的工地人們隻能慢騰騰地挑起籮筐,裝裝樣子,一旦領導們一走,就撂了挑子。饑餓和勞累像那蛀蟲,刹那間就鑽入了人的體內,有時候甚至挑土的瞬息就發出了鼾聲如雷,不過總有人做些崗哨,一旦大家都進入夢鄉,工頭們發現至少也是一頓訓斥,或者就是一頓拳腳。唯獨這時候兩個麻煩才起了關鍵的好處。
也怪,兩個麻煩卻不怎麼瞌睡,使起他們麻煩的功夫來,消磨點時間卻成了小事一樁。
“抽上一鍋鍋煙吧,管他那個三七二十一呢。”高麻煩抽這個空隙的大好時光,撿了柴火,籠了火塔,從腰間掏出別腰帶上的水煙袋,借著火光、月色仔細地擦拭起他那心愛的羊棒。煙油浸潤成紅孺孺光亮亮的羊棒骨上,鑲嵌著金黃色銅帽的煙嘴上記著一枚小小的玉牌,綠裏透著煙霧,據他說是早年老人偉給他的護身符,儼然這些年來已經不怎麼過分地珍惜了,隨著逐年的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他才把它係在煙袋上。不過煙袋也是他的貼心之物,除了玉牌,其他物件均是他一手打造,一手磨礪出來的,他把它視為珍寶,從來不讓別人動它一指頭,有人故意引逗他要他的煙具,他就動轍生氣,甚至連自己也不抽了,立馬會別在腰帶上,連看都不讓人看上一眼,他並非全是小氣,一旦有紙香時,他寧肯香煙抽一根給來者,也絕不會讓人動用他的煙鍋。
此時他的心境很好,一個人在篝火邊上,慢慢地吸吮著,一縷縷雲煙從他的口中噴出,如騰雲駕霧像神仙般的日子。
火塔的那一端是那個有著潔癖嗜好的閆麻煩,平素的囉嗦麻煩,顯然也是一種消磨,此刻的夜色正是他的大好時光,他解開了衣扣,脫下了內衣,正在捉虱,小得台鼠般眼睛,一個勁地盯在衣服上,夜色月光火勢怎奈白日的陽光,憑著感覺他洗著癢澡,兩隻修長的瓜子,搔遍了全身每一個角落,一邊搔癢一邊去火塔邊烘烤,皺縮的肌膚很快就變得紅潤,儼然不少地方已經被挖破,不遠不近,一丁點小小的血痂像盯在身上的蠅子,他的口裏還不斷地念著數:“一、二、三、四。。。。。。”似乎伴著節奏和旋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來回地擦拭搔癢,尤其進入褲筒內,動作似乎有了頻率,上下有節奏地起伏,“七、八、九、十。。。。。。”直至數到一百,又折了回去,循環往複,大約過了幾袋煙地功夫,撓癢癢的運動才告停歇。衣服早被剝了個淨光,赤身裸體坐在火塔旁享受著幸福。
一套汗漬成灰白的中式內衣,看上去很久沒有洗濯了,條狀的堿漬紋像繪下的地圖,彎彎曲曲的線跡,從衣襟底邊,一直向上,勾勒成一件衣服。閆麻煩開始他的捫虱了,他很有心計地把衣服折疊起來,沿著針縫折成一條線,正如他平素的三點一線,保持著垂直,小小的鼠眼再也沒有什麼用處,他動用了鋒利的牙齒,一寸寸地往過咬噬、咀嚼,不放過任何一個空隙,但絕非是品味,他的牙支楞著,慢慢地向前移動,眼睛和臉上的皺紋變得十分地凶殘,使著狠勁兒,聽著“咯吧!咯吧!”的響聲使他慰藉,終於使他又打了一次勝杖,灼烤在暖洋洋的火塔旁,顯得十分得愜意,心曠神怡。咬過了上衣後似乎有些牙困,便不再咬嚼了,找來了兩塊平整地石塊,開始對內褲的擊打,連打帶碾壓,功夫不負有心人,時不時總會聽到“吱吱”被齏成粉碎的聲響。
兩個哨兵不聲不響地為躺在戰壕裏的人群站著崗,聆聽著夜的鍾聲、地脈的起伏和雞的啼鳴。一旦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立馬行動起來,像地道戰裏的遊擊隊,通知給所有安睡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