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調查研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0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又是一個晴朗的早晨,明媚的陽光直射在遠征家那間衝著陽光的小屋裏,恰好又是個星期日,遠征仍憧憬在夢憶裏。昨晚一夜的歡樂,仍在他的腦海裏縈繞,先是各種賽場、雜耍、戲劇歡樂的場麵,繼而又是盡情吃喝貪婪享用的鏡頭,他的心裏始終記著沒有前去的母親,儼然在稍有空隙的機會,他都想著給母親偷著藏匿下一點兒好吃的東西,他的口袋裏一邊裝著滿滿一口袋奶酪,而且還是新鮮的軟烙丹子,另一隻口袋裏,用他的作業本細心地包下了一疊令人心醉的奶皮。這一切他都幹得很巧妙,掩藏的也很利落幹脆。不過用他自己的良心講,他都能說的過去,別人都盡情地填進了自己的肚裏,他卻沒有。他分到這些最讓他心受的食物,自己隻小小地嚐了一點兒,然後拐彎抹角地裝進了口袋,隻是在最後分吃羊肉時,他要的大了點兒,自己了一半,留一半給母親,難就難在再也沒個好揣處,隻好用紙包了提在手裏,怪不好意思的。
    夜晚的急行軍,差不多已經接近午夜,一條長龍像長征路上過雪山的隊伍,不遠不近到處都是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三十多裏的長路,像一條長長的繩索,串接起一條長蛇陣,餘心未盡的人們仍在一個勁兒地談著空前的盛會。
    一路走一路他仍在思索,隻怨他太貪吃,忘記了這一切,刻在半道上金梅母子倆在那麼漆黑的夜色裏卻走了小道兒,衝著離政府約有十裏的舊王爺居處,那間被拆的破爛不堪的舊房圪洞走去,她們是否去那裏棲身?還是別有他圖。他的腦子裏像一張未勾勒清晰的圖。賽馬的小巴特去了哪裏?哥哥的戲演得如何?最讓他擔心是好友東平,他從高杆上跌下來。。。。。。
    “呀!”他從噩夢中驚醒,咬破了舌頭,口裏還汩汩地含著血,他捂著嘴,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膽怯,剛欲去洗漱,就聽得處邊有人呼喊:“快起來!太陽要照到屁股上啦,還沒羞沒臉地睡得象個豬。”早聽出是劉羔的聲音,陝聲陝氣的,又是要叫去撿糞,這是慣例,每逢禮拜,至少一回,板上釘釘。
    好夢還未醒,這家夥就要開路,真煩人。去那裏還得打個定心,但不去決不行。好!就讓咱迷迷糊糊上咱吧。去狗的王爺居處,看看王爺居處昨晚有何動靜。
    一條綠色的毛毯隔開了新政府和王爺的居處,不遠不近還故意點綴了不少銀色的小湖,清洌洌的溪流像斷斷續續地穿插在一個個明鏡般的銀湖邊上,仿佛是一樽樽令人陶醉的酒壺,溢出香醇的酒。透過山川溝壑兩地恰恰是遙相呼應。雖然遠隔十多裏,恰似烽火連諸侯。
    這裏的新居民愈來愈多,就像那長江的浪頭,後浪推著前浪。新來的人似乎毫無顧忌地做了主人,他們肆無忌憚,天不怕地不怕,大有取代一切的氣味。
    過去的教育曆來就佩戴著兩副眼鏡,即:好人與壞人,就連小孩子們也是如此。遠征和他的朋友們的心目中也謹記著這兩條宗旨,他們對於犯過錯的人或者坐牢的、改造的人總是用有色眼鏡來觀望,希圖能夠發現什麼,或者隔開一些距離和鴻溝。
    遠征和劉羔他們雖然不是十分的警惕,但出於好奇,他們一定要去王爺居住地看個究竟。
    蜿蜒曲折的陶賴河上吸引來不少的生命,白雲般的羊群一會兒變成小溪,一會兒隱沒在草叢裏;像一團煙霧,黃黑相間的牛兒,總是低著頭;撒野的駱駝似乎不怎麼希冀綠色的草坪,一簇簇躲進向陽灣的沙丘裏,呼呼地噴著草屎;唯獨那些乖覺的馬兒,喜歡上了低矮的寸草,圍攏在湖泊的四周,撒歡尥蹶兒。
    說來也怪,好雨的雲朵也常常在她的青睞,每每小湖要幹涸,溪水要斷流的時候,毛毛細雨或傾盆大雨總要來此關顧,滋潤這裏的土地、草原,還有那些賴以生存的生命。不過盡管如此,這裏仍然是內陸的一支小河,一支時有時無的無定河,無名小河。
    遠征和羔羔剛踏進陶賴河的草坪,就有一股潮濕帶雨的風吹來,這已成了慣例,這裏總比幹梁上的雨多,他們已經好幾回遇到這種事情,一出河槽就旱的要命,非但少雨,且常常是一縷縷衝天的旋風,卷著塵埃、柴草、沙粒,一旦要追到誰的身邊那可不是什麼好兆,人們稱它為“鬼旋風”。有幾次還真的顯了征兆,說某某被旋風卷過後滿身起了黃水泡,還有人當即回去就生了病,什麼羊毛疔、傷寒、霍亂。。。。。。。等等。
    遠征和羔羔加快了腳步,朝著北邊山巒處急行,河呈S形,徑直過去也須得三四裏路程,雖然牲畜遍地,卻無他們要揀的柴糞,那裏的糞全都是濕的,稍一幹點兒早已被糞巴牛粉成了粉末兒,隻有幹灘的梁上才有好的。
    對麵的土坡早已進入眼簾,漫坡的蒿草、沙梁,不遠不近一座座牧民的宅院盡收眼底,已經不是為奇,方圓左近的牧民家他們大都踏過門,一旦遇上狂風或暴雨就隻能在最近的牧民家暫避一陣子風雨,或者小憩一會兒,作為臨時的港灣。東邊坡上最顯眼的那處房屋也就數王爺家的宅院了,雖說是土宅子,卻建在那一溜坡的最高處。有幾次他們遇到風雨還專門躲了進去,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倆人邊走邊聊,正說著王爺家的事,偏偏說曹操曹操就到。從正對麵坡上下來兩個人,挺眼熟的,很像是王爺婆金梅和兒子金鵬,用他們自己的話形容:還是老毛病不改,走路嫋嫋娜娜,扭扭捏捏,不像個好人。羔羔用手在眉上遮擋了一陣兒,很果斷地說:“沒錯兒!就是那娘母子,剝了皮我也認的。”遠征也確定八九不離十。因為昨晚她們母子就是衝那個方向去的,沒有回政府。不知昨晚他們住在哪裏,舊居僅是一個塌牆圐圙,沒遮沒攔的,要知蹊蹺就必得親自去了。
    沒走多會兒他們四個人就接近碰麵,他們倆人故意整了整背上的籮筐和繩索,挺起了胸膛,看上去雄赳赳氣昂昂的。迎麵過來的金梅老婆拄了一根拐棍,很像是捅火棍子,一端還燒得黑焦頭。金鵬背上背著一個叉頭,裏邊似乎放著些東西,但是不重,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吃勁,隻是步履有些蹣跚,少精沒神的,雖是下坡腳下去踢踏起一溜塵土。
    “賽!賽白腦!”這是人們網頁慣用的問候,迎麵在一起了,四個人停住了腳步,相互寒暄,比劃了一陣兒,金梅指著梁上的舊房,很恭謙地昭示去了那裏。遠征和羔羔自然也不打自招,身上的行頭一目了然,隻停了片刻就分道揚鑣了。
    一分手,羔羔的氣就來了,“他媽的,牛個球了,不就是個王爺婆嗎?不就是個老師嗎?說起話來嬌滴滴的,能歪歪的。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意指壞人)。”遠征沒理會,羔羔的情緒發得太早,他是想去房圪洞裏看個究竟。
    自從王爺被鎮壓後,王爺家的財產自然一攬無餘地被歸公、沒收了,連同房屋和牧畜。三十剛出頭的金梅帶著幾歲的金鵬早沒了著落,為了不至於餓死,政府給金梅在學校裏兼了個職,人們慣稱她為金梅老師。
    房子被收公後,為了監視她的行蹤,給她在學校的附近蓋了一間小茅屋,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棲身在小屋裏。身為貴族的王爺婆,深知自己的一切都已大勢已去,因此為人處世很謹慎,小心翼翼。
    王爺的舊屋在河沿的北坡,早拆成一個破爛不堪一踏糊塗。房屋揭了頂,掀去了蓋頭,高昂的牆壁仍然赤裸在那麵高坡上,昂然挺立,像一尊巨人,遠遠望去高出地平線一大截。紅黃色的泥土,碧波蕩漾的波紋,在陽光的反射下,映出一層層魚鱗般的印痕,不愧是王爺的住宅,必然是用了能工巧匠千般的辛苦。
    前後院落,一進幾開,雖然牆壁上的繪畫已被砸的七零八落,儼然點點的彩色印記,斑駁陸離,想必有過曾經的豪華、豔麗、美妙。
    遠征和羔羔很想在這個碩大的宅子裏發現點什麼,他們尋覓著、奇異著、讚歎著,撿起了那些星星點點的彩壁碎片,“你看,這多好,亮得儼如鏡子,真能照得見人影。”羔羔拿起一塊在自己的臉上比劃著,頭還左右不停地搖擺,示意給遠征,把它當成個寶貝。遠征走過去,他想從那些碎片中看出畫的是些什麼圖景,可是一切都是徒勞,太破碎了,超出了他的想象。看起來人們對王爺的痛恨不亞於砸爛這牆壁的力量。
    故土,原本是誰的?故鄉,又是誰的?王爺想要牧民也想要,終歸還是歸了新的時代。
    “羔羔快來,我發現這裏院和外院之間的距離不對勁,咱們隻顧裏裏外外的瞅,恰沒有發現,這房屋和牆壁的厚度。這牆一定有夾層,緣何這前院往後院繞的距離這麼遠,一定有問題!”
    “快上牆!隻有居高臨下,方能一覽無餘。”
    他倆像兩隻猴子“噌!噌!噌!”地往上爬,終於在牆的最頂端看見了全貌。前屋和後屋的夾牆是雙層的,中間隔了一層厚厚地過道,也可能是暗室,聽大人們說過去躲藏賊匪,有錢人藏匿財寶,常常搞一些暗室、地道、隱壁之類的築物,以防不測,以備禍患。
    真的,不出他們所料,有錢人還真下了功夫,做賊心虛。他們沒有再下大的氣力,也沒有閑暇帶什麼器具,去尋找和挖掘是否有地道,隻是看到了一些房屋的皮毛與梗概,給他們心靈上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影響。“地主婆真是黑心,還怕自己死呢,留著這麼一手。”羔羔興災樂禍地說著。似乎對於破獲了如此的秘密感到高興。
    “千古的長城都沒擋住人民的力量,就這麼小小的一個堡壘,何足掛齒!”遠征也自言自語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誰要想穩固自己的地位,就必須依靠人民。
    舊的故鄉主人走了,走的顫顫栗栗,新的故鄉主人來了,來得威風凜凜。是好奇讓他倆得出了如此的結論。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