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故鄉的原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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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梅的希望全在於兒子金鵬,她希望他一鳴驚人,像大鵬,鯤鵬展翅九萬裏,像他的名字。兒子的前程是每個母親的生命,他們迄今相依為命,維持著生計。好心的人畢竟多,不用鄙夷的眼光看她,好多人還偷偷地施舍她。唉!人活下去真不容易。
金鵬衝破了層層障礙終於上了學,今天他特意領著母親來看這場繁華的場麵,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他有時記恨母親,怨恨死去了的父親——王爺,就像在書中宣傳的那樣,王公貴族欺壓百姓、奢侈無度、驕奢淫逸、腐化墮落。他看到今天的場麵,接下了牧民們的施舍,激動不已,他問母親:“眉母,你們以前也是這樣嗎?能像今天這樣讓全天下的人白吃白喝嗎?看看人家今天的主人,是多麼的大方,共同的好日子,共同的分享,不了怎麼可以叫共產主義,真不容易。”
母親金梅感到羞愧,她有些自慚形穢,她恨自己太貪婪、太殘忍、太自私、太眼界短小了。過去這所有都是他的,她卻從沒這麼施舍過民眾,今天她什麼都沒有了,卻有了大方,有了愛心,有了被人心疼的感覺,被人愛的享受。這一切似乎有些晚了,時代依然去過,像一場風吹向了東方,雲往東——一場空。她無顏回答兒子金鵬的問題,仿佛這是道最難解答的題,“兒子,你要記住我們的教訓,以後有了錢、有了權,一定不要自己一個人享用,要好好的和人,像今天的政府,噢?”
不過她轉而又想,能夠有明天嗎?風水還能轉回來嗎?兒子上學她都費了好多周折、找了朋友、找了政府,她解釋說孩子應該是無罪的,應該給他插翅,莫要折斷他的羽翼,讓他飛翔,哪怕就像那些雞,僅隻飛一點點,也算盡了他的本事。
金鵬這孩子很用功,學習在班裏總是名列前茅。
旗委副書記姓奇,和金梅位扯起來還算是戶家裏的親戚,奇家不分戶,明裏他們不敢相認,也很少往來,各自心裏最最清楚,階級陣線時刻要牢記,尤其作為新時代主人的奇書記,立場一定要分明,這是黨性、原則。
金梅和他年齡仿佛,人又長得漂亮、文靜,說起話來和顏悅色,很是動人,隻是各在不同的階級,各為其主。金梅比丈夫王爺小二十多歲,王爺死時她卻正在風華正茂的年代,迄今她成了小寡婦,人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可不是嗎?她的行動似乎受到了人的限製、監視,人們那雙極不規正的眼睛,時時刻刻盯著她,那張人言可畏的嘴,就像一把刀子,一張開像要剜她的心,損了一家八代祖宗。中國人就好瞅人家的短處,就好見風就是雨,就好無事生非、蛋殼上還想生蛆,何況有一點點事實。
金鵬已經十歲,該是入學的年齡了,去學校報了幾次名,人家不要,說這說那,左推右阻,明裏不說,暗裏猜忌。階級這道門坎,很難邁進,政策是既往不咎,重在表現,可誰兌現這一切呢?儼如中國的交通規則,行走一定要靠右邊,愈右愈好。這階級路線正相反,是愈左愈好,愈左愈革命、愈積極。階級似乎是道門,人分在門裏和門外,一旦你被認定在門裏,你就成了好人,反之則是壞人。
金梅覺得自己並不是壞人,他認為自己並沒做什麼壞事,即使有也是丈夫那個年代、那個朝代的罪孽。她入了王爺家的門,才十五年的光景,而且她朝事不過問,隻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的罪孽顯然是不勞而獲。他漸漸地明白了過來,僅這十五年的生活,就染黑了自己,就像自己是一塊潔白的布跌進了染缸,再也洗不清自己的清白,這一生已經注定,怨隻怨自己的命運落在這眼枯井裏,沒治。她想跳出這火炕,可是又有誰來搭救她呢?一連串的問號。
新來的奇書記,他打聽到一點消息,是和她有一點親戚關係,她好像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點希望,就好似人落了水,哪怕是看見一根能夠依傍的稻草。她旁敲側擊試探地問過奇書記的一些家史,八九不離十,家譜真的還是一個,且又不分戶,親不親在人,認不認在人,但是她認定了一個死理,人必定是感情動物,人應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金梅第一次找奇書記還算是順利,沒有讓她吃了閉門羹,雖然他沒有完全承認和她是一家、是親戚,卻露出了他的起始,水有源樹有根,刨根溯源不出三複,但這究竟能起什麼作用,用奇書記的話說:“人應該重在表現,出身不由己,道路自己選。反正一頓政治課,一番大道理,講得金梅暈暈乎乎,不知所以然。不過最終她還是講了自己的要求,想讓孩子入學,不言而喻,是想跳出苦海重新做人。
奇書記答應了她的要求,因為這並不違背黨的原則。
生活卻並非像今天,不盡如人意的事情屢屢伴隨在腳下,它左右著你的行動,左右著你的生活、甚至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