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憶雲才抬起頭，對著向桓的眼睛說，經理，對不起，這個，可以送給我嗎？
    "很難過，我們都長大了……"真真沒想到，臨別時，他能講出這樣動情的話。然而，他的樣子卻很淡漠，很詳靜，甚至可以說毫無表情，隻是眼望前方，靜穩地打著方向盤。這種不動聲色的樣子使我很壓抑，我就總想和他說說小時候的事情，比如關於手套或者愛情……然而，歲月裏的他已長成一個沉靜而冷凝的男子漢，成年的他不屬於我的感情，我想。實在是沒想到，臨別，他卻說了這句令我一生再不會忘記他的話。
    “很難過，我們都長大了……”是啊，長大的我們，不再擁有愛情。
    經理，把這頁針織的手套，宣傳手冊，送給我吧，我喜歡它，憶雲對著向桓的眼睛確定的說：“我喜歡它。”
    麵試的時候行政部的小餘曾問她：“高小姐，你為什麼選擇在A城工作？”
    憶雲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為什麼呢？因為這裏有一個姑媽可以隨時照顧她？因為他曾說過一起來這裏旅遊？因為他和她在夢想中描繪了很多很多關於這座城市的樣子？
    她開始也不知道，畢業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裏，可是因為擔心，害怕，所以，遲了幾年才來。
    她是想見他，雖然他已經不屬於她，但是，她就是想看看他。
    隻看看而已。
    “可能是因為不能回家吧。”憶雲說。
    “新來的？”向桓看見憶雲若有所思，不滿的問道。怎麼搞的，這樣心不在焉？
    “哦，經理你好！我是高憶雲，誒，新來的。”憶雲抬起頭，就看到了一直在旁邊打量她的向桓。
    個子不是很高，憶雲打賭他不夠170CM，臉色有點黑，可能是長期跑外曬太陽或者是天生的一種膚色，小眼睛單眼皮，笑起來很可愛，不笑很嚴肅。
    像現在，向桓隻是似笑非笑的看她。
    憶雲？
    向桓一笑，是個有靈性的女子，就是愛發呆，不覺歎口氣，有些惋惜。
    “這個，你拿去吧，可別再發呆了啊！”向桓指了指宣傳冊上的針織手套，嚴肅的對憶雲說，像是交代工作。
    憶雲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老臉一紅，低下頭，輕聲說謝！
    忽然電話的指示燈忽明忽暗的閃爍，憶雲看了看來電顯示，是他，當真是不耐煩了，這次還算有耐性的。憶雲抬頭看了看大廳的電子鍾，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趕緊接了電話，輕聲的，喂。
    憶雲的嗓音有些低沉，這樣的聲音很適合唱歌，所以，每次憶雲在KTV都是受歡迎的角色，唱起歌來很有感覺，又好聽。
    你在哪裏？嚴俊有些生氣的問
    誒，在公司，有些事情耽擱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再等等。
    過了一會兒，嚴俊冷諷地說：“你倒沒怎麼變，還是一副虛情假意的樣子。怎麼舍得從金光閃閃的浦東回來的？”
    三言兩語，蝕骨穿心。憶雲一陣心痛，什麼都問不出口了。
    嘎？
    這話多少傷了憶雲，但想一想畢竟是她理虧在先。“那時候，我是走得太匆忙了……”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嚴俊有些提高聲音，“我已經不在意了，否則也不會見你……”
    “算了，你還有多久，真的不用我接你嗎？”嚴俊掐斷還沒抽完的煙，有點不耐煩的道。
    “那個，不用了，你再等等，我馬上就到。”憶雲，關了電話沒有道再見，有些難以想象，此刻的嚴俊，恐怕殺了她的心都有。
    抬頭，歉意的看了一眼向桓，“對不起，經理，我要走了，有點趕。改天…改天我幫你收拾。”
    向桓看了一眼憶雲手中的電話，怎麼感覺憶雲有些害怕打電話的人？
    “你沒什麼吧？恩，算了”向桓想到反正是員工的私人電話，他不好追問。
    “憶雲？我送你吧，反正我要出門，一個方向的。”
    憶雲想了想，進到城中心唯一的出路都是要過橋，經理他，應該住在橋那頭，是順路的。
    憶雲誒了一聲，手裏拿著宣傳手冊，跟在向桓的身後。
    是一輛銀白色的標誌，很漂亮，恰好是憶雲喜歡的車牌子。
    隻過了橋，就到了那個地方。憶雲謝過了向桓，目送著車漸行漸遠，才把頭轉過來。
    記得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憶雲最喜歡吃涮羊肉，經常拉著嚴俊往裏麵跑，每次都遭同學白眼，嘲笑憶雲和嚴俊是兩頭綿羊。
    那時候憶雲追求嚴俊，整個係都知道，係主任經常調笑憶雲是北京南門的城牆，不是普通的乘風踏浪，遮風擋雨。
    嚴俊有時候被憶雲追急了，就落荒而逃，嘴裏拋下有課，飛奔的回電教室。憶雲到現在都可以想像嚴俊躲她的尷尬樣子，但，沒有心煩，她看得出。所以，她追的樂在其中，演戲的不止她一個。
    大多數時候，隻要嚴俊在，憶雲一定也在，無論是不是她的課。但是，經常的情況是嚴俊聽得很認真的，憶雲已經在瞌睡了。記得一次憶雲上高數，講到微積分。憶雲拉起嚴俊陪她一起聽，上到一小半的時候憶雲竟然睡著了，頭低下惦著嚴俊的一隻胳膊。教高數的是一個40歲左右的女老師，上課提問不喜歡點人名，隻是隨性指頭亂點，恰好那天點到嚴俊。嚴俊站起來的時候，憶雲還死命的抱著他胳膊不放，整個教室靜默，然後一秒鍾後哄堂大笑。高數老師也開玩笑道：“你這個女朋友也太有才了。”憶雲在一片笑聲中抬起頭，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看到了嚴俊一臉深沉的警告。下課之後，憶雲還在調笑，誰讓你的胳膊放在我頭低下的，也不想想，睡覺的時候枕頭亂動，怎麼睡的好呢啊？嚴俊不願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隻是恩的一聲，看憶雲。憶雲討好似的嘿嘿的笑。
    那時候不管嚴俊多麼冷漠，多麼拒人千裏，她都可以端著一張笑臉跟前跟後，現在卻連說兩句話的勇氣都沒了。
    一輛銀銀白色的標誌突兀地停在她跟前，憶雲頭也沒抬心裏想著又是標誌的車，繞開。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上車。”
    她驚訝地抬頭，是他！
    終於等的不耐煩了嗎？
    嚴俊見她愣在那裏，皺著眉頭又說一遍：“這裏不能停車，上車。”
    憶雲來不及考慮這是怎麼回事，車子已經沒入下班的車流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