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時間，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很意外的，他未打來電話催她。
    他不會走了吧，不告而別，就像那個人一樣？
    憶雲關了電腦，辦公室隻有經理室還開著門，裏麵不知道有沒有人。
    憶雲關好辦公室的窗子，想著，要不要進去打個招呼。
    “砰”的一聲，憶雲撞上了地上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宣傳手冊。罪魁禍首傻傻地看著門旁這些手冊塌下來，場麵頗為壯觀。
    呃，她可不可以當做不是她幹的？就是想進來打個招呼，告訴經理辦公室的大廳要鎖門。
    “天哪！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了。”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聲音發出痛苦的呻吟。
    所以，這也不應該怪她吧，哪有人把宣傳手冊堆在門旁邊的。憶雲悄悄地吐吐舌頭，努力地擺出一副愧疚的表情。
    “你是新來的？”
    憶雲沒聽清楚，趕緊低頭，一連串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邊說著邊彎腰去拾地上的手冊。
    不經意間的，宣傳手冊的一頁印到了眼前，那是一雙針織的手套，毛線很粗，模樣難看，大指上還破了一個洞。憶雲想起那時的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都會搞點很簡陋粗糙的針織。找幾根細一些的鐵絲，在磚頭上磨一磨針尖，或者撿一塊隨手可拾的竹片，做四根竹簽，用碎碗碴把竹簽刮得光光的，這便是毛衣針了。然後，從家裏找一些穿破了後跟的長筒線襪套(我們那時，還不知道世界上有尼龍襪子!家裏條件不好，根本不注重這些。)，把線襪套拆成線團，就可以織筆套、手套什麼的。為了不妨礙寫字，我們常常織那種沒有手指、隻有手掌的半截手套。那實在是一種很簡陋很不好看的手套。但大家都戴這種手套，誰也不嫌難看了。她還記得自己織了一雙和圖片上差不多的，送給了他，雖然被他嘲笑了很久，但是，每次上課都看到他戴著。寫字的時候、打球的時候、牽著自己手的時候、看電影的時候……很長很長的歲月，這雙手的主人始終留在我的心底，我甚至覺著，這雙給過我愛情的挺好看的人一生也不會在我的心底熄滅……人生不知怎麼就過得這樣匆匆忙忙，這樣不知不覺，似乎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走過了許許多多的年月。
    那一臉無辜垂著頭的小女子！臉上是百分百的歉然，眼睛裏卻閃著毋庸置疑的頑皮笑意。其實看不大真切她的表情，但向桓就是知道。你是新來的？小女子仿佛沒有聽見，隻是一味的對不起對不起的絮叨，彎下腰，去拾地上的手冊，忽然，神色一韁，對著手冊的一頁發呆。
    向桓沒有吵她，任由她沉浸。
    許久，憶雲才抬起頭，對著向桓的眼睛說，經理，對不起，這個，可以送給我嗎？
    "很難過，我們都長大了……"真真沒想到，臨別時，他能講出這樣動情的話。然而，他的樣子卻很淡漠，很詳靜，甚至可以說毫無表情，隻是眼望前方，靜穩地打著方向盤。這種不動聲色的樣子使我很壓抑，我就總想和他說說小時候的事情，比如關於手套或者愛情……然而，歲月裏的他已長成一個沉靜而冷凝的男子漢，成年的他不屬於我的感情，我想。實在是沒想到，臨別，他卻說了這句令我一生再不會忘記他的話。
    “很難過，我們都長大了……”是啊，長大的我們，不再擁有愛情。
    經理，把這頁針織的手套，宣傳手冊，送給我吧，我喜歡它，憶雲對著向桓的眼睛確定的說：“我喜歡它。”
    麵試的時候行政部的小餘曾問她：“高小姐，你為什麼選擇在A城工作？”
    憶雲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為什麼呢？因為這裏有一個姑媽可以隨時照顧她？因為他曾說過一起來這裏旅遊？因為他和她在夢想中描繪了很多很多關於這座城市的樣子？
    她開始也不知道，畢業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裏，可是因為擔心，害怕，所以，遲了幾年才來。
    她是想見他，雖然他已經不屬於她，但是，她就是想看看他。
    隻看看而已。
    “可能是因為不能回家吧。”憶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