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時候，房裏隻有左拉一個人，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很舒服。
    枯枯戮山上總是陰雲纏繞，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左拉側了側身，將臉麵向窗戶。倚著窗口的位置，有兩棵大樹，陽光透過樹葉，在地板上投下了斑斑駁駁的光點。
    金色的陽光讓一切鍍上了暖意，窗台上的水晶花瓶裏插了幾朵淺金色的鬱金香，仔細一看，卻不是鬱金香，左拉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花，外形很像鬱金香，優雅而孤傲，隻是更豔麗、更張狂。
    想支起身子，卻不料手用力一撐，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從床上翻了下來。
    “好痛。”半趴在地上的左拉下意識地想伸手摸摸後腦勺，卻是等了好久都沒有反應。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前不久丟了一條手臂。
    “還真是麻煩。”用僅剩下的左手撐起身體，隔著床，左拉看見了門邊的身影。
    “你醒了。”是梧桐。
    “嗯。”左拉好不容易重新爬回了床上，“我睡了多久？”
    “一個月零5天。”梧桐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告訴左拉。
    左拉抬起自己的手腕，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孔，看來“睡著”的那段日子，自己是靠注射葡萄糖熬過來的，突然就覺得餓了。
    習慣性地想摸摸肚子，卻是再一次發現良久沒有反應。看了看自己空空蕩蕩的右手，左拉明白自己想要適應獨臂的生活，可能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我已經讓他們去準備吃的了，你好好休息。”不可否認，梧桐是個天生的管家。不僅僅是他的強悍和忠誠，而是事無巨細，他都可以安排得井井有條。
    其實，他也不是個討厭的人。
    
    看著梧桐轉身準備離去的背影，左拉突然叫住了他，她說：“總管，對不起，我的任性給您帶來困擾了。”
    左拉一直堅信，認錯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更何況“是否認錯”與“是否改正”根本就是兩個概念。
    梧桐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轉身。
    “還有，謝謝你的花，很漂亮。”左拉擺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雖然她知道梧桐看不見，“它們叫什麼名字？”
    “這是枯枯戮山山頂特有的花，外人都不知道這種花的存在，所以這花沒有名字。”梧桐說話的時候仍舊沒有轉過身。
    “沒有名字嗎？那揍敵客家的人為什麼不給這花取個名字麼？”左拉好奇地繼續問道。
    “因為府上沒有愛花之人。”
    沒有愛花之人……是啊，揍敵客家不需要愛花之人，香花美人，自古便是消磨意誌之物，所以殺手不需要。
    
    梧桐走了，房間裏又隻剩下左拉一個人。陽光依舊在，樹影依舊在，香花依舊在，隻是平靜不再。那一天的一幕幕如同反複回放的電影一般在左拉腦中糾結——輸得……好狼狽。
    她是窟盧塔族的戰士，她是火麒麟的子嗣，她可以淡漠規則，可以藐視秩序，可她有自己的驕傲。她的驕傲允許她戰死，允許她戰敗，但若是戰敗卻沒戰死，那就爬起來繼續。
    左拉想要變強，再一次迫切地意識到想要變強。如果上一次是為了窟盧塔族，那麼這一次，她要為了自己。
    
    一年後
    
    “總管，不好了，三毛被打傷了。”電話那頭傳來了門衛焦急的聲音，“我聽見門裏一陣慘叫聲，跑進去看的時候，它已經倒在地上了。”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如果兩個小時後它還是沒醒的話再通知我。”梧桐說完放下電話，便邁步朝管家習武的道場走去。
    還沒有進屋，一個身著道服的管家從門裏飛了出來。
    “今天你們是一個個來？還是所有人一起上？”從門裏傳來女孩子清脆的聲音。緊接著，門裏一陣乒乒乓乓聲響起，梧桐抬起手，開始讀表。
    “1、2、3……19、20、21。”房間裏逐漸安靜了下來。
    梧桐輕輕推開門，一個7、8歲的小女孩正坐在管家傑爾米的身上，身旁橫七豎八地躺著10來個其他管家，女孩金色的長發斜係在耳側，湖藍色的眼睛挑釁地打量著來客。
    “比上次退步了1秒。”梧桐對著女孩揮了揮手，示意她從傑爾米身上下來。
    “沒破紀錄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女孩從傑爾米身上跳了下來，抬起左手理了理頭發，道服的另一隻手臂裏卻是什麼也沒有。
    
    “左拉，你把三毛打傷了。”梧桐用的是肯定句。
    “我不是故意的，隻是覺得它很可愛，所以……所以跑去摸了下它的腦袋。”左拉說完朝梧桐吐了吐舌頭。
    “真的不是故意的？”梧桐的表情裏寫滿了不相信。
    “我發誓。”左拉咧開嘴送出一個無敵燦爛的“微笑”。
    梧桐無奈地看了眼左拉：“你今天的念力練習還沒有做。”
    “哦，知道了。”左拉乖乖地朝梧桐鞠了個躬，然後轉過身對著道場鞠了個躬，便走出了道場。
    
    管家們通常都在後院練習念力，左拉卻沒有徑直跑去道場，而是——去了廚房。
    開了個油鍋，把油加熱到八成熟，一邊把剛才訓練時一直握在手裏的生雞蛋敲進了鍋裏，一邊感慨著：“隻用腳的話，打起來果然有點辛苦……”
    
    半個小時後……
    看著自己親手製作的“豪華三明治”，左拉欣慰地笑了笑。
    雖然蛋煎得有點焦，但也沒有全部變黑；火腿倒是全部黑了，不過切得那麼厚，裏麵應該還可以吃；麵包因為抹番茄醬的時候太過用力而變得趨向於壓縮餅幹；蔬菜好像沒有洗幹淨，上麵還有些洗潔精的泡泡……
    “不過和上一次的比起來還是很有進步的。”左拉一邊思量著一邊咬牙啃了起來。
    
    11歲的左拉最近很容易感到饑餓，除了正餐以外，每天要加2-3餐。自從上次的兔子眼事件後，左拉算是因禍得福地開始長高了。雖然看上去和實際年齡仍有差距，但的確是在長高，體內的念力也隨著身體的成長而增加。
    隻是每次看見自己斷掉的手臂，左拉就會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她明白，如果沒有當初的斷臂之恥，左拉絕對不會是現在的左拉。就如同勾踐如果當初沒有被俘於吳，他也絕不會是曆史上的勾踐。
    可她同時也清楚，這條斷掉的手臂，極大程度上地製約了她今後的發展。這意味著又一個瓶頸期即將出現，而且好像沒有突破的一天。
    想到剛剛斷臂那會兒，左拉用了整整一個月來習慣自己的身體，強迫自己忘記右手的存在感，強迫自己的左手變得如同右手一樣靈活。而很多原來對她而言輕而易舉的格鬥技，如今必須重新學起。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累過。可左拉想要變強，所以她別無選擇。
    武鬥的世界裏，大家都在用身體說話，沒有人同情弱者。
    
    吃完她的大餐，左拉晃悠悠地跑去了後院，梧桐早已經等在那裏了。
    沒有問她去了哪兒，梧桐隻是示意性地做了個抹嘴的動作。
    左拉尷尬地笑了笑，心想自己果然不適合做淑女。抓出管家製服胸前口袋裏的手帕，抹了抹嘴，胡亂地塞了回去。
    梧桐看著左拉，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想這丫頭學什麼都很快——除了禮儀。邁著優雅的管家步走近左拉，蹲下身子，替左拉折起了那條手帕。
    左拉被梧桐的行為給嚇到了，不過更嚇到左拉的是隨之而來的傳報：“總管，有人闖進了庭院，還把傑爾米打傷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左拉忽然間呈現出了少見的憤慨。
    “看來這孩子還是很在意揍敵客家的。”正當梧桐欣慰地以為多年的教育終於影響到左拉的時候，左拉的下一句話讓總管徹底哽咽了。
    “那呆子要是被打死了，我以後還怎麼教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