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梁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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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龍筠焰纏鬥多時,我終於獲得了續命丹。拖著快要散架的身體,不去看那仍斜倚在床上的裸露身子與夾著嘲諷的笑臉,我強壓下心頭的惡心與不甘,向那個房間炮去。
應對下來,他真不肯放過我……這身子也委實虛弱。
途中好幾次險些跌倒,幸而都扶住了牆壁。莽撞地推開虛掩的房門,然而室內竟空無一人!惟有床上到地上的血跡斑駁不已,刺目非常!
我發瘋似的衝回房間,幾乎忘了身上所有的痛。龍筠焰正慢條斯理地整著衣裝,見我回來又露出那司空見慣的欠扁表情悠然道,『如何,還欲求不滿?』
我氣急捏拳迎了上去,卻被他輕而易舉地包住拳頭。他的手,大到將我的整個攥在手心裏,任我無力亂揮都掙脫不開。我失控地搖晃他,『你殺了他對不對!你殺了他……』
『什麼?!』他蹙眉,奇怪地看著我。
『藍弄塵…哪裏去了!屍身何處,你說啊!』我的淚不覺滑落滿麵,苦澀得很。
他頗無奈道,『你冷靜一點,我沒有動他---興許他是被別人弄走了。』
一個名字躍入我腦海:楊慕荻。一定是他!他會去百雪峰救弄塵,他一定會去百雪峰!於是……命運,還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我要出去找藍弄塵,龍筠焰極力阻止我。我執意要去,他信手拂過我的穴道。我狠狠地瞪他,他被打敗了似的說,『好吧好吧,你要去哪裏,我帶你去便是。放心,中了叵羅斷腸散還有七七四十九天可活,我們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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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馬車徐徐向百雪峰開進,我裹緊了白貂裘氅,目光飄忽不定在窗外骨鯁的枯枝上。除此之外是滿目單調的灰白。偶爾有雪粒親吻我的臉頰,一觸即化。
坐在身側的人將我摟了過去,大手緊緊包住我的,還不時嗬著氣為我取暖。這個男人,這些日子裏變了好多,即使依然難斂濃重的乖戾之氣,眉眼中亦不會吝嗇透出些溫柔。
我有想過呆在這個人身邊,任那楊慕荻救了藍弄塵幸福他們的,我也不至於無所歸宿的淒涼。可我看的出,這男人是個危險品,在他的眼中什麼都比不過他的寸半江山。如有必要,他定會拿我好好利用一番。
他曾說,『柳澀鬱啊柳澀鬱,丹顰者、金髯客,這般冠絕世間的頂級高手怕也難逃你區區芙蓉袖罷!』他說得半真半假,卻足以令我牢牢地打上個激靈。網羅天下之士為他所用,他一定會利用我!我決不能做出如是選擇!我定要找到藍弄塵,隻有他才不會……
這人與我共同尋覓藍弄塵的目的我不能確定,隻怕是不見得好---莫不是為掌握其行蹤以達成控製的目的,即是欲侍機斬草除根!
朱鸞血玨仍在我手上,奇怪的是,他對這個似乎並無興趣而未曾向我討要半分,不慎被他看到之時他也故作視而不見。
我知道,囚禁了我便等同於血玨落入他手無疑。而我惟恐於他來說,我的作用是最好的人質。
車行漸緩,雪零落,簌簌一片。忽而,撲騰聲響,一人跪於車前,激得兩匹良駒嘶鳴著高昂起了前蹄,引得馬車一個趔趄。那人惶恐道,『驚擾聖駕,望…主公恕罪!』
我的前胸起伏著,身體劇烈顫栗起來。真的,是身子無意識便抖了,並非吾所願的。我突然明白了,這是殘留在這副軀體上的柳澀鬱的意識。不,也許應該這般理解,依據情節需要,此時柳澀鬱該抖顫了。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不受控製地飄散出來,語音不穩的,『是,鳳至哥哥麽……』
自然看不到跪在駕前那人是何反應,總之旁邊的人因這過分親昵的話語變得很不爽。他匝緊我的腰肢湊近問道,『你叫的他什麼!』
『鳳至哥哥啊!』我無辜地眨巴下眼睛繼續說道,『我和他打小便一起長大了,吃同一粒果子,睡同一張床。澀鬱最喜歡鳳至哥哥了,把自己都給了他……』
車外那人哀嚎起來,尤帶哭音。『小鬱…別再說了……』
我說,『為什麼不讓人家說呢,鳳至哥哥,明明是你要得那樣心急,三天三夜,弄得人家疼了好久……』
『小鬱,我……』
我打斷他,『鳳至哥哥,你不必感覺抱歉的,小鬱我…始終甘之如飴。你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盡力達成,包括接近那…藍弄塵。小鬱好乖的,都有照辦哦。鳳至哥哥,你是不是不高興了?!為什麼呢,小鬱明明很乖的,小鬱真的好愛你……』
那人紅了眼,喪心病狂地竟拔了劍入車來刺我,一直在我身側的人自然也是不好相與的。他的麵色早已變得寒冰一般,抬手疾出恰是夾穩了劍尖,稍一彙聚內力,利刃斷作兩截。
梁鳳至終於力罄倒於車前,似頹廢的,聲音幾不可聞。『小鬱,為何要如此害我……你真那麼恨我嗎……』
我語調未驚,卻滿眼悲愴,『“鳳至哥哥”,過去的小鬱愛你是真的。你為一己私欲投順朝廷,更謀他全家令他孤苦無助,卻仍不放過他將他逼上絕境。犧牲了他你終究得到了什麼!這便是你想要的嗎?!』我說得有些波瀾起伏,已有些分辨不清這些話究竟是說予誰聽。
他放聲長笑,似要罄盡肝脾之力。最後他說,『是了,連小鬱我都放棄了卻依然一無所有,此乃天意……』
梁鳳至被喝令退下,我卻知道,他的仕途就此完了。
我故作傷感地勉力擠著淚水,打定主要要將自方才起一直冰冷的空氣無視到底。
他歎息一聲,終究還是先開了口,『此乃你執意要見梁鳳至的目的?』我不語,他便耐著性子追問,『這便是你工於心計的理由?』見我還是不願搭理,他火爆的脾氣噴湧上來,陰霾足足遮掩住整個馬車內的空間。他兩手賣力擠壓我的麵頰,聲音拔高八度,『柳澀鬱你有沒有用啊,梁鳳至是個甚玩意兒,多屁大點事啊就這副死人臉。你…你去死好了,省得在這兒汙人眼惹人厭!』
他當然是猜錯了。真正傷我的人如何都輪不到他梁鳳至。而這位人中龍鳳竟在心急之下滿口粗言。於是我開始狂笑,竭盡所能地笑。適才一直忍耐著幾近憋出內傷,如今倒釋放了個痛快。笑得過於突然,這暴戾的男人也是一愣愣的,滿腔的怒火無處宣泄,怕是也給這笑澆熄了個七七八八。他有些慌亂,惟有不斷推搡我,支起我東倒西歪花枝亂顫的身子,不斷試著我額間溫度,從不確定到心中焦躁,『…喂,你沒壞掉吧?柳澀鬱!不許笑了我命令你!柳!澀!鬱!』
許久我才自腹部抽筋當中平複過來,卻顧左右而言他,『看吧,你還說呢,丹顰者、金髯客都能為我傾倒?如今倒有一個,寧要權力不要我呢。』
他細細看我半響,似在探尋我這話內含何種深意,又似在沉思。許久他才答曰,『丹顰者、金髯客那武功已達登峰造極之境,對功名權力怕也無所求,隻恨年少時傾力於武學,未嚐尋得佳偶常伴身側,正所謂隻羨鴛鴦不羨仙。然梁鳳至之流…隻貪圖富貴虛名,卻不知尋一佳侶仍乃憑幾生幾世德行亦難求之逍遙快活事,愚極!』
未曾料到他居然也有此思,我詫異地望向他,講這話時他的目光熠熠,竟是說不出的風采。
我脫口問道,『那麼你呢?』
那麼你呢。
他亦正色看我,眸中綻開的亮光不可磨滅……
聞得一聲熟悉的馬嘶,車軸戛然而止,埋沒在皚皚白雪之中。
不明原由,我與他皆探出窗口。
前方,一個白色的身影佇立,身形不動,風雪驟然添大,雪片零落在那人的臉上、身上,也灌進窗來落在我的臉上、身上。
心口陡然一緊,似乎是來自寒冬的浸透,我,幾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