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文瑞捧著——“西子捧心”式——張毛毛的語文卷子從教室出來，打算回去把卷子壓在寫字台的玻璃板底下，琢磨一下，又覺得不好——讓張毛毛那小子看見，還不美上天啦！不行。
    那個孩子太欠管教！什麼話都敢說！
    想著想著還樂，眼角又濕了。
    “薑老師，”柯楠老師抱著卷子走過來，“有人找你，說是你以前的遊泳教練，在實驗樓門口。”
    馮教練？
    “你拿的是張毛毛的卷子吧？唉，這孩子總算知道上進啦！這回連校長都想接見他，哈哈，真出息了！~~”
    “嗯，嗬嗬……”薑文瑞反應遲鈍。
    薑文瑞走到實驗樓前，馮安東剛抽完一支煙，拿著煙頭不知道往哪裏扔。
    “垃圾桶在那邊。”薑文瑞指指路口拐角。
    “啊？啊……”馮安東尷尬地點頭，轉身往垃圾桶那兒跑。
    回來時，表情已經恢複差不多了。
    “聽說你上班，我就來了。”馮安東看看他微微豐潤的臉頰，“看來，已經完全康複了。”
    “嗯，謝謝。”
    薑文瑞反應很淡，馮安東知道現在自己在他眼裏已經和別人沒什麼不同了，可還是感覺……有些不舍……
    “我來是想告訴你，任鋒他……”
    “對不起，我不想聽到這個名字。”薑文瑞眼神變冷。
    “不是，你先聽我說完……”馮安東急忙擺手，“我是想說，他以後再也不會找你麻煩了。”
    “……什麼意思？”
    “你別擔心，我沒把他怎麼樣（打出胃出血不算啊不算~~），”馮安東自然知道他想什麼，“他今天辭職了。”
    薑文瑞很驚訝，畢竟以任鋒劣跡斑斑的曆史，很難再進這麼好的學校，辭職，代價太大了。
    “你放心，自然不全是為你……”馮安東早就老得不知道怎麼臉紅了，可還是尷尬了一下。
    敏感如薑文瑞，自然明白了些什麼。
    “其實他也挺可憐，隻因為在學校看你一眼就暗戀你九年，雖然他的做法很不可理喻，可看在他最後良心發現的份上，請你原諒他，我……代他向你道歉。”馮安東低下頭，樣子很笨拙，“他說他沒臉見你，我也沒辦法……”
    “你放心，我已經原諒他了，畢竟我現在好好的，不是嗎？”薑文瑞微笑，“我還要感謝他，讓我的學生認錯並且很努力地學習，比我的說教還好用。還有……”還有我和杜平……
    “你快別說了！我聽著都臉紅！那個白癡！”馮安東終於放心，“你是不知道，那個笨蛋竟然有糖尿病！他自己都不知道！這要是發作起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說完，往校門口的一輛出租車望了望，眼裏有有一點點埋怨，有一點點擔心，還有……一點點寵溺……
    薑文瑞會心一笑，“你還有事吧？車還等著呢。”
    “其實也不著急，”馮安東尷尬地搓搓手，“你……和你愛人挺好的？”
    “嗯，挺好。”
    “呃……你朋友有我手機號，有事就找我……”
    “嗯。”薑文瑞笑。
    “注意身體……”
    “好。”
    “我……”馮安東也憋不住笑了，笑自己年紀一大把還這麼矯情，“行，那沒事我就走了。”
    “好。”
    “那……再見。”
    “再見。”
    馮安東點點頭，終於轉身走下台階。
    又停下，轉身看著薑文瑞，嘴張了張，卻沒開口。
    薑文瑞微笑，“有事？”
    “你……”馮安東臉色有點發白，“我就想問你，你……原諒我了嗎？”
    薑文瑞一愣，沉思，卻還是淡淡地笑了，“說實話，我還很生氣。”
    馮安東不說話。
    “但是……”薑文瑞笑，“我能理解，真的，能理解。”
    人活著，很難，誰還不遇上幾個坎？你不過選擇了一條比較好走的路。
    “而且，我現在很幸福。”
    馮安東吊著的心終於放下，臉色也好看了些。
    “還有件事。”
    “什麼？”
    “以後你別叫我馮教練了，叫我馮大哥吧！”馮安東自嘲一笑，“當然，如果還有以後的話。”
    “好，馮大哥。”
    這次馮安東隻揮揮手，轉身走了。
    薑文瑞目送他上車，剛要走，卻聽見——
    “你又怎麼了？”不耐。
    “頭疼。”
    “怎麼又頭疼？”
    “哎呀你輕一點，你捏的是人頭！不是豬頭！”
    “怎麼不是豬頭？豬都比你聰明！”
    “你！……我問你，你和他的事兒都交代清楚了？”
    “清楚清楚！”
    “那……我的呢？”
    “人家不跟你一般見識！還有，以後咱不惦記他了，都過去了。”語氣泛酸。
    “那……咱倆的事兒呢？”
    “嘿嘿，他那麼聰明肯定知道。”
    “啊？！那你……”
    “你有完沒完！難怪你頭疼！活該！”
    “哎哎哎你輕點輕點！我靠你輕點不行啊！”
    “我伺候你你還挑毛病！”
    “誰讓你伺候了！？”
    “你……哎哎……哎你又怎麼了？”
    “你撞我胃口了……”
    “啊？你……你沒事兒吧？怪我手太重……很疼啊……啊？司機！司機去醫院！”
    ……
    薑文瑞站在原處，抬頭看了看初春的藍天，顏色雖然不美，但真的，真的好晴朗啊！
    “真難得。”
    薑文瑞回頭，見肖勁抱著肩膀笑眯眯地走過來，反應慢半拍，“什麼難得？”
    “難得看見你笑得這麼淫蕩啊~~~”
    “你才淫蕩！”就知道沒好話。
    肖勁誇張地往校門口望望，“那個禍害走啦？”
    “嗯。”薑文瑞憋不住笑。
    “早決定要走，幹嘛請病假啊，麻煩！”
    “病假？什麼病假？”
    “哦，你還不知道吧~~”肖勁笑，“你剛進醫院，那禍害就來請假了，說什麼……也是胃出血？”
    ……
    ……
    ——馮安東，你還有件大事沒跟我說啊！！
    薑文瑞哭笑不得，突然想到一個名詞——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