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狹道王孫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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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桃紅柳綠,上已節至。
長安古道上,快騎輕塵的俠客,華蓋朱幩的王孫皆向曲江畔行去。
問他們何事匆匆?豈不聞: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這些快意風流的青年才俊為的便是曲江河畔的上已盛會,美人如玉。期盼著此一去有幸能得到某位佳人的青睞,譜一曲才子佳人共纏綿,隻羨鴛鴦不羨仙。何況早有傳聞——小杏樓的花魁娘子小貴姑娘這次也會去那裏踏青遊玩,共襄盛舉。一時間曲江岸邊更是客雲如織。
要說小貴姑娘就要先說說小杏樓;要說小杏樓就要先說說樓中的一塊匾額;要說那塊匾額就要先說說一首詞——一首膾炙人口的詞:
《玉樓春》
東城漸覺風光好,彀皺波紋迎客棹。綠柳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小杏樓中那塊高懸的“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的牌匾乃是紅杏尚書宋祁當年親筆所提,因著此間,便叫小杏樓在秦樓楚館的行當中翹首而出,往來的過客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自詡與別個勾欄院是不同的。
客人們的身份高了,對樓中姑娘的要求自然也就高了。在那些個嚴苛的要求中小杏樓的花魁應該是怎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才能擔得嗬?!可想而知!
一身血色羅裙的小貴姑娘是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冬季來到小杏樓的,她甫一出現就叫樓中的姑娘們失了顏色,也為這個風雪漫天的長安城添了重彩。
她說她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女兒,黑心的大伯欲將她賣與為富不仁的大賈做妾,可天生傲骨讓她寧折不屈,情願淪落風塵也不願任人擺布。所以,她逃了,逃到了小杏樓來。
鴇兒信了她的話,因為故事尚或可以編排,一個人的風骨卻不可以造假——小貴的氣質高潔綽約,舉止中流露出清貴雍容的秀骨。能養育出如此女兒的人家,單是豪富還不夠,尚需華貴,而貴族人家的女兒又有誰會好端端的出現在這煙花之地呢?!
鴇兒心動了,這樣一個妙人兒,若使她進了小杏樓,那便是一棵日進鬥金的搖錢樹啊!
於是小杏樓中多了一位嬌姿豔質的花魁娘子,長安城中則又添了一則紅粉銷魂的風塵談資。
這樣一個女子,隻一張明媚動人的清妍顏麵和綽約秀骨就堪讓多少英雄好漢競折腰,更何況那曲折的身世更是讓那些喜好尋奇獵豔的青年男子趨之若鶩——能拯救一個落難的女子是每個男人藏在心中的夢,若果這女子再擁有無雙的美貌,這個夢就更加的完美了——英雄和落難佳人的俠骨柔情,才子和紅粉花魁的風花雪月——正合了世人夢想中的香豔傳奇。
小貴掛牌不過四個月,慕名而來的豪客幾乎踏平了小杏樓的鐵門檻,於是,她做了花魁是實至名歸。
這次的上已節是小貴第一次公開出現在長安百姓的麵前。要的,是豔驚四座,告訴大家花魁之位名不虛傳;為的,是壓下其他樓中姑娘的風采,讓小杏樓一枝獨秀。
小杏樓有這般的打算,其他的同行卻也不甘心束手就擒。一時間,麗水河邊,百花爭豔,漸欲迷了人眼。
小貴坐在精致的畫舫中,看著岸邊的人來人往,看著他們打馬而來,駐足翹盼皆向著自己所在的畫舫中,一種難以言喻卻堪稱美好的感受從心中升起——許久之後她才知道這種感受叫做‘虛榮’!而此一刻,上稱得上單純的她隻是懵懂地享受著眾人注目所帶來的愉悅,直到一騎快馬從畫舫邊揚塵而過,馬上之人冷電般的目光從她臉上拂過……不見停留!
尚好的心情被破壞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被無視的憤怒。
揮袖扇了扇並不存在的灰塵,“剛才那人是誰?竟是恁的張狂,在這擁攘的地方策馬難道不怕傷了行人,官府拿辦麼?”小貴故作無意的向身邊丫環翠兒皺眉問道,心裏卻對策馬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測的方向,隻怕尋常官府也是管不到,不敢管的。想那‘王家將軍一丈佛,詔賜天池八尺龍’堪稱馬中蛟龍的明玉五花驄可是誰都騎得的?那天人共鑄,尊貴無雙的純均寶劍又是誰都佩戴得的?!再不說其他,單隻這兩件寶物就已經將馬上之人身份泄漏出來了。再看剛才這人狂放的舉止,恐怕是這長安城中家喻戶曉的人物吧!
果然,翠兒見自家姑娘不曉事,急忙道:“小姐以前深居閨中也難怪不知道了,剛才那忍乃是三皇子——汾陽王·修,平日裏是最明事理,體恤咱們老百姓,現在策馬急馳恐怕是有什麼急事兒……萬不像小姐說的什麼張狂!”
翠兒的話多少有些偏頗,但是小貴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多做計較。不過,看來這汾陽王李修頗得女孩子的歡心啊!她暗想,隨即又惱怒:那人雖然能騙得翠兒這樣的小丫頭的歡心,卻不過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否則又怎麼會連見到自己這樣的絕色時也無動於衷呢!
當今三皇子——汾陽王·李修——自小貴來這紅塵起第一個無視她的人啊!實在是讓她想忽略都難呢!
她竟然開始不能自已的去猜測他到底是為何事匆匆?那冷電般的一瞥難道就真的沒有映入自己分毫剪影?
碧水無情因風皺麵,青山不老為雪白頭。
紛擾!紊亂!她本是來這紅塵中瀟灑的享受繁華的,哪裏料得到竟然對那不經意的一個目光上了心?!非關於情愛卻終究是作繭自縛……很久以後小貴再想來,或許自己早在遊戲紅塵的時候就已經化作了紅塵中的一場遊戲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