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柳涵章一展衣擺在廊下坐了，抬臉迎著風，順手攀了一枝桃花拿手上把玩，“隻不過今日進城，見那城中要道多了些鼻子靈敏的獒犬罷了，說是來追捕要犯的。”
    說著，似笑非笑地看兩人一眼。
    果然，這兩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了。
    薄景淵前世就是在這上頭吃了大虧，自然知道隻要被那畜生盯上，就像狗皮熬藥一樣，任你天大的本事，也給粘上，所以心情不好，而衛昭隻是單純地被這些人卑鄙無恥的做法給驚到了。
    忍不住狠狠的在樹上錘了一下，氣息不穩的道，“那些人，那些人真是該死！”
    柳涵章涼涼地乜他一眼，“這話等你活著回去再說吧！”
    一刀直插紅心！
    “……”
    衛昭本就氣得不行，被他這一堵更是一口差點沒接上來，嘴唇顫了幾顫，想說什麼，可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柳涵章沒再理會他，看向薄景淵，“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回京。”
    果然！
    他記得003提到過，榮王一回來，就回了京城，雷厲風行地把慶王搞下台，與朝中那些老狐狸鬥來鬥去，分身乏術之下，江安城的後續事情還是成王來處理的。
    每次都是榮王勞心勞力，卻因為太過於低調無人所知，倒是六王爺一來就直接撿了個現成便宜，功勞都被他一個人撈了。
    沒有人知道，那個後來被他們詬病的皇帝才是最初那個出錢出力，救了江安城數萬百姓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薄景淵後來弄死成王時民間怨氣那麼大的原因之一。
    柳涵章覺得既然與榮王合作了，自然不能看著他把好好的一手牌打得稀爛。
    想了想道，“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去江安城，等災情過後，再回京不遲。”
    別看皇帝現在病得起不了床，但有那麼多的好醫好藥供著，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的，還能拖上兩三月才會真的斷了那口氣兒。
    現在榮王既然已經掌握了慶王謀殺兄長勾結前朝餘孽的證據，那就更不用急了，隻要他想隨時都能把他拉下馬來。
    所以，不如去江安收獲一波民意，免得便宜了主角團那幫人。
    衛昭還不知道柳涵章與自家主子達成了某種合作，見他提到江安還十分詫異。不過卻識趣地閉緊嘴巴，沒有多問。
    其實，自那晚說開後，兩人對於彼此的身份都是心知肚明。
    或許是覺得他們倆算是這世上唯一存在的異數，薄景淵倒生出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同類相惜之感，他自己沒有意識到，自己對柳涵章總有那麼一分半分的不同。
    言談之間一些事再也沒有藏著掖著，所以柳涵章不可能不知道他此時回京為的是什麼，可他還這麼說，定然有他的用意。
    有心聽他細說，便道，“原聞其詳！”
    柳涵章看著他，這樣一個理性大過於感性的人，那麼多次是怎麼把自己從明君弄成暴君的？
    難道就因為不是主角？
    他琢磨了半晌，突然湊到薄景淵麵前，低低地說了一句，在薄景淵側目看過來的時候，微微揚唇一笑，直視著那雙黑如沉淵的眸子，“這些道理，榮王比我更懂！想來也不用我多說什麼了吧！”
    說完，後退一步微微一笑，背著手轉身走了。
    徒留薄景淵站在原地，神色詭異難辨。
    衛昭看得莫名其妙，“主子，柳少爺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薄景淵沉默片刻，深刻的五官仿佛柔和了那麼一點，道，“你去收拾東西，今晚啟程，去江安！”
    “可……”就見自家主子眸色沉沉，話就打了個彎兒，“屬下遵命。”
    ”民意即天意！”
    薄景淵不知道柳涵章是抱著何種心態說出這樣一句話。
    似乎就是一句經不得推敲的玩笑之言，但那雙眼睛又帶著幾分篤定，仿佛窺見了某種屬於未來的軌跡。
    那一刻，他便信了。
    薄景淵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既然決定去江安，立刻就動身了，竟是一刻也不耽擱，當晚就走。
    臨行前，柳涵章遞給他一個包裹，裏麵雜七雜八地放了許多東西，什麼銀子、銅錢、水囊、貼身換洗的衣物、幹糧，瓶瓶罐罐的藥，外敷的內服的，當真是應有盡有，看得出來也很是用心了。
    隻不過，這麼多東西，都歪七倒八地堆在一處，一看就是出自大少爺之手。
    衛昭才探著腦袋瞧了一眼，就露出一個不忍直視的表情，心想柳大少爺這樣的人物，以後也不知道有誰服得住？
    不過鑒於柳涵章太凶殘，識趣地沒有表達出來罷了。
    倒是薄景淵怔了一下，神色甚是複雜。
    他雖然親母早逝，但頭上頂著個嫡長子的名頭，又得皇帝看重，無論什麼用的都是最好的，一應之物也有宮女打理得整整齊齊。
    即使出門也跟著一大串人，前後打點，絕無差錯。
    以前他並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這是他作為皇長子應該享有的尊崇。
    直到後來身死之後，見到了尋常百姓人家的生活，才恍然發現，原來他以為的尊崇，不過是冰冷而刻板的規矩罷了。
    在那座金碧輝煌的皇城裏，無論是人還是物都是那般規規矩矩的。
    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享受什麼樣的生活，守什麼樣的規矩，都有定數，他看著尊貴實則也不過是畫地為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