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不知道，還不到半個時辰，他與幕僚的密談就一字不差地，以紙條的形式傳到了成王的手中。
    看完由細作傳來的消息，成王輕笑一聲，把紙條放到燭火上一燃而盡，不曾留下絲毫痕跡。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三個皇子當中，成王才是隱藏得最深的那一個，他不是不對皇位感興趣，隻是以退為進的一種手段罷了。否則他隻怕早已與那些皇子一樣，如今隻剩下一抔黃土。
    “這件事你怎麼看？”成王問靜候在一旁的黑衣侍衛。
    “依屬下愚見，周宜年的推斷是正確的，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的方法是最奏效的。”黑衣侍衛想了想回答。
    “那就好。”成王輕笑。
    “那王爺，要不要派人……”黑衣侍衛一邊說，一邊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叫我們的人不要動手，隔岸觀火就行。”成王笑意淺淺，垂下眸子，掩去眼裏的野心。
    他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再等一些時日又何妨？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以他的身份想要越過前麵兩位兄長，登上皇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但若是那兩人都出事了呢！
    隻有鷸蚌相爭，漁翁才能得利！
    “是。”
    “宮裏如何了？”成王又問。
    “皇上還是老樣子，清醒的時間很短暫，曾經提起過榮王不過都被慶王糊弄了過去。皇後已經掌握了整個皇宮，我們的一些暗子被拔去了不少，不過關鍵位置上的人卻沒被人發現。”
    “叫他們小心些，不要有大動作。”手指在桌麵點了點，細不可聞的道，“不過榮王那裏倒可以再加一把火。”
    “是。”頓了頓，“那古少爺那裏？”
    成王輕輕吐出一口氣，神色不明，“告訴他，等塵埃落定之日，便是好事將近之時。”
    “是。”
    慶王還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而他就是那個被盯上的螳螂。
    皇宮，禦龍殿
    皇帝再一次清醒過來，剛睜開眼，就聽一聲欣喜的驚呼，一個身影撲到了床前。
    “皇上，你醒了。”龔貴妃，用手帕擦了擦紅腫的眼睛，臉上蕩起一抹柔美的笑來。
    “朕睡了多久了？”看到龔貴妃，皇帝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已經半日了。”龔貴妃哽咽著開口。
    “朕老了。”年邁的皇帝直到這一刻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真的是老了，老得都離不開病榻了。這一刻自他心裏升起一股蕭索之感。
    “您怎麼會老？在臣妾的心裏您依然是當年那踏馬出征的英雄。”龔貴妃微微側頭拭去了眼角浸出的熱意，回過頭來臉上還是滿滿的笑意。
    提到當年，皇帝的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轉眼一看，卻不見其他人身影，昏黃的眼底閃過一絲淩厲，“皇後呢？怎麼隻有你一人在此？”
    龔貴妃臉上的表情一頓，隨即道，“皇後守了皇上一整天，實在是累了，剛剛臣妾就請皇後先回宮休息去了。”
    皇帝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遮掩什麼，當下就冷笑了一聲，“你也別為她說好話了，她是個什麼性子朕還不知道。”
    “皇後她隻是宮務太忙了。”龔貴妃小聲地解釋了一句，不說還好，越說皇帝心中的怒意越盛。
    “她不是宮務太忙，而是她心裏權力比朕更重要。也就你還看不清。”皇帝說著又歎了口氣，“都入宮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如此性子？都不知道學聰明點！”
    龔貴妃卻笑了，“若臣妾真變了，怕是皇上再也不會瞧上臣妾一眼了。臣妾總願陛下還是當年那個縱馬揮劍的英雄，而臣妾也還是您的小柔。”
    都說美人鄉是英雄塚，哪怕曾經意氣風發的皇帝也不例外，提起過往，那張日漸威嚴的臉也柔和了下來。
    “你呀！你！朕說不過你。以前有朕護著你，如今朕就要走了，往後整個大雍又有誰來護著你和明兒？”皇帝再一次歎了口氣，龔貴妃眼睛一熱，淚水慢慢地流了下來，大顆大顆地滴落到皇帝手上。
    皇帝隨即又緊緊握住龔貴妃的那雙保養得宜的手，“你放心，就算朕走了，也沒有會欺負你和明兒的。”
    “嗯。”龔貴妃哽咽著偎進皇帝懷裏，沒人看見的地方一絲笑意一閃而過。
    哄走了龔貴妃，皇帝躺在龍床上，輕輕喚了一聲，“角宿。”
    一個全身黑衣的男人自暗處閃出，立在皇帝床前，悄無聲息，仿佛一團行走的影子。
    “淵兒，還沒回來嗎？”皇帝雙眼微合，剛才說了許多話，讓他顯得十分疲憊，卻硬撐著沒有昏睡過去。
    “榮王至今未歸。”角宿低著頭，聲音平平，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慶王做什麼了？”因久病難治，皇帝的雙眼越發無神了起來，然而哪怕他整日纏綿病榻日漸昏沉，有些東西還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角宿垂著頭，將慶王和江家合謀的事如實陳述了一遍，包括今日在府裏所謀之事一並和盤托出，語言平直沒有添加任何個人感情。
    就連慶王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也沒能在他心裏激起半點波動。
    “總算還有點腦子。”皇帝冷嗤。
    語氣裏沒有一丁點對自己平日裏所痛愛的兒子時，應有的感情，反倒充滿了厭惡之情。
    “就是手伸得太長了，朕還沒死呢，就如此地迫不及待了。”皇帝語氣漠然。
    角宿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