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一直暈睡到次日午時才醒，一醒來就見自家少爺坐在旁邊守著他，想起昨夜驚心動魄的一幕，當下又驚又怕，眼淚汪汪地扯了嗓子就喊，“少爺，少爺，有山匪，有山匪！”
    柳涵章覺得半夏這小子哪裏都好，就是愛哭這毛病得改一改，不過想到他昨天才在閻王爺麵前去蹦達了一圈兒，難得沒有嗆他。
    還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權作安慰，等他哭夠了才道，“行了，不就是做惡夢麼。”
    “惡夢？”半夏呆怔了半晌，抱著腦袋想，覺得不應該呀！那刀都要砍在脖子上了，不像是假的呀！
    “可是昨天晚上……”
    柳涵章打斷他，“要真有山匪我們還能坐在這兒？”
    “也是哈！”半夏覺得少爺說得有道理，以山匪那雁過拔毛的性子，真摸到他們莊子上來，他們還能好生生地坐著？
    於是嘿嘿一笑，“沒想到竟是惡夢，還嚇我老大一跳。”
    “醒了就起吧！別想賴在床上偷懶。”柳涵章沒好氣地道。
    半夏立刻麻溜地爬起來，“馬上就起。”
    然後在柳涵章一連串地使喚下，徹底將昨晚的事拋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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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城裏波雲詭譎，京城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是暗潮湧動。
    這些成了精的老臣，那鼻子靈得很，早早地就嗅到了那隱藏在平靜表麵下的種種暗流。
    聰明些膽子又小點的，一個個就稱病不出，病得活像立馬就要斷了氣兒似的。
    一時之間皇帝還沒真怎麼著呢，這朝中的大臣就病了一半兒，勞得京城裏的大夫每天不是跑這個府上就是跑那個府上，腿都快跑斷了。
    明明一個兩個的身體壯得跟頭牛似的，卻偏偏做那纏綿病榻之狀，病若西子之態，活似出個門，吹個風就能斷了氣似的。
    說沒病吧！人家都躺床上了，說有病吧！那藥又豈是能亂吃的？
    愁得老大夫頭發又白了大半，隻能撿著不怎麼要緊的補藥開了一大堆，再絮絮叨叨地咬文嚼字，表麵上引經據典實則狗屁不通。
    幾日下來一個個補得紅光滿麵，每每有人來探病還要在那臉上多撲上幾層粉。
    有人避開鋒芒自然也有人迎難而上，想在這風雲迭起之中攪弄風雲、博個錦繡前程。
    皇帝今日再次罷朝。
    其實，此事早有征兆。
    自去年入冬以來，皇帝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一個月總有那麼兩三天不會上朝，但到底還能臨朝理政。
    一直到了這個月，先是江安地動，死傷慘重，後是災銀被劫官兵被殺，榮王奉旨察看，誰知都於桐城遭遇劫殺，如今生死不知。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皇帝一連吐了幾口血，當場就昏了過去，其後便是一病不起，居然已經連續幾天都沒有上朝了，群臣心裏都有些惴惴不安。
    也有大臣遞折子求見，最後都被皇後和慶王擋了回來，這下子所有人心裏都有了隱約的猜想，皇帝怕是不好了。
    大雍這天怕是要變了。
    能混到這殿上之臣的哪個不是人精兒？
    榮王離京，一去就了無音信，而慶王與李家又動作頻頻。
    這打什麼主意，哪個不知道？
    心思活泛的，一心想掙個從龍之功，於是開始頻頻與慶王一派交好，削尖了腦袋往裏麵鑽。
    而另一些注重長幼嫡庶的，更看好榮王。
    慶王雖然也是嫡子，但說到底前麵還要加一個繼字，無論身份還是才能，都大大不如從小就被皇帝當作繼承人培養的榮王優秀。
    而且慶王心胸狹窄，剛愎自用，又好大喜功，如果讓這樣的一個人坐上了那個位置，無論於這個國家還是百姓都不是一件幸事。
    這一派以榮王的外祖，衛候洪赤暉為首。
    皇帝眼見著怕是不好，派去的人一波的一波，卻都泥沉大海。桐城又是李家的老巢。
    每每問到，卻一推三不知，隻說榮王為調查災銀被劫一事，隱藏了身份，故而他們也不知道榮王的動向。
    洪赤暉懷疑慶王在這裏麵做了手腳，可是一來沒證據，二來皇帝病後，皇宮隱隱被皇後和慶王控製，想見皇帝一麵都難如登天。
    而且以皇帝如今的身體就算是知道了，隻怕也是無能為力。
    如此種種，無論哪一條對榮王一係來說都不是好消息，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派出死士與暗衛前去接應榮王。
    幾天前皇帝突然陷入昏迷當中，病情比前幾次都來得凶險。
    太醫院院首劉禦醫，一直是由他負責皇帝的身體，所以對皇帝的身體狀況十分清楚。在見到皇帝這番模樣後，當下心裏就咯噔一聲。
    果然在他診脈以後，證實了他心裏的猜測。
    泰安帝是個馬上皇帝，十七八歲就跟著先帝上戰場打江山。十幾年下來，身上的大傷小傷未曾斷過，看著是養好了，其實都潛藏了起來。
    年輕的時候身體好，又是習武之人，自然沒什麼感覺，但是臨到老了這些傷痛便一下子爆發出來。
    而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何況泰安帝如今已是花甲之年。
    果然一連幾天，許多對症的湯藥下去，皇帝的病情並無好轉，人雖然清醒了些，卻是下不了床。